《野梦》林门虎

1、第 1 章

　　第一章

　　a城东区的图书馆并不算大，和现在的一些新式，与商场、奶茶与咖啡店结合的书城不同，东区的图书馆只提供书籍借读，并且拥有阅读区。

　　今天是周六，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在阅读区有各种各样的人，过来自习的高中生、写论文的大学生，还有带着电脑办公的上班族。阅读区十分安静，虽然外面阳光明媚，还偶有车辆经过时的汽动声音，但是当你走入阅读区的时候，你浮躁的心总会迅速的安静下来。

　　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正有条不紊的在阅读区旁边的书架区整理书籍。

　　张文是这里的图书管理员，他正在检查、归类归还的书籍，确保它们的整齐。虽然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位管理员，但是这里的书架并不散乱。

　　而现在已经是张文检查书架的第七次，而主要原因是因为从这里他恰好能看到在阅读区的另一名男士。

　　几天前，张文在借阅区的工作台坐着，看着手里的书，一边耳朵带着耳机听音乐。

　　这时，一个人影伴随着男声出现在他面前，“抱歉，打扰一下。”

　　声音低沉、磁性且语气柔和，低头看书的张文猛地抬头，把耳机赶快取下，回复说：“请问有什么需要么？”

　　这时张文看清了男人的样貌，男人身形高大，他估摸着差不多要有一米九了，然而他带着一副黑色细框，穿着褐色夹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五官立体，看起来很和善，有股书生的气质。

　　男人说：“我想问一下这里有《黑格尔》这本书吗？”

　　张文感觉自己的心口被轻轻捏了一下，愣了愣，然后说：“啊，有的，在p-2-11区，需要我带您去么？”

　　男人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张文从位置上起来，比个手势，示意男人跟他走。

　　还好张文害羞的时候不怎么上脸，不然这位先生可能要看到他红透的耳背了。

　　张文觉得他要昏头了，自那天开始，这位先生经常来图书馆看书，而他整理书架的次数翻了几倍的原因就是为了多看这个人几眼，那个男人就正坐在阅读区的桌椅上，安静的看着书，看起来很专注。

　　说起来很有意思，他附近的人不是在看电脑就是在写手上的论文或者作业，而单纯只是为了看书的他竟然变得显眼起来。

　　当然，显眼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块头太大了。

　　想到这，张文又摇摇头，在这样下去当个偷窥狂就太失礼了，还是赶紧回去。

　　他回到服务台处坐着，又带上他的耳机，看着手里的书，但是看了十分钟还是没有翻页。

　　他的思绪渐渐飘走。

　　他要不要向那个男人要个微信号？

　　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

　　好纠结。

　　这时耳机里的歌手正唱到：“爱就像是烟花，不点燃引线，怎么得到璀璨的景色？”

　　歌声伴随着轻佻又有情意的吉他声传来。

　　决定了，我要向他要微信！

　　那个男人这时候正好看完了书，经过张文面前，男人带着微笑和他说：“谢谢你给我推荐的书，对我真的很有帮助。”

　　男人注意到他欲言又止，有点疑惑的问他：“怎么了？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啊,没什么。”

　　“那我就先走了?”

　　张文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

　　他默默捂了捂自己的胸口，还是明天吧，明天一定！

　　张文的工作到下午六点就结束了，一下班，他便坐着公交车来到了一家大排档。

　　这家大排档卖各种炒菜，在附近还挺有人气，他经常来。

　　这个点正热闹，他自己一个人找了一桌，点了一个辣椒炒肉和一份炒饭。

　　他很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能够缓解一些他的孤独感。

　　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婚姻破裂，母亲独自一人将他带大，靠经营一家餐馆维持生计。

　　他热爱音乐，但是家境显然不支持他走上音乐道路，在市内的一所普通大学毕业后，母亲通过一点人脉给他介绍了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而在他工作的第二年，母亲突然因病去世，张文才知道，母亲一直生了重病瞒着不告诉他。

　　每当他坐在这里，他都会想起以前在母亲餐馆里的时候，她总会一直给他保留一个他的专属座位，在他放学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吃他最爱的红烧肉，然后开始写他的作业。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张文感受着餐馆热闹的氛围，慢慢吃着他的晚餐。

　　一餐结束，他回到家中，房子面积不大，被整理的很整洁，而在他的卧室则不太一样，墙上张贴着很多乐队和歌手的海报，还有几张实体专辑被放在书架上，这里甚至还有一把吉他和一个钢琴键盘。

　　睡前，他放起自己喜欢的歌手的一套专辑，然后刷着手机。

　　有一条推送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内容是：节目《音为有你》第二季即将开始，全国各地开始海选！

　　而其中一个海选地点正好在a市东区。

　　这个节目的第一季他看过一点，有几个歌手他觉得挺不错的。

　　他看了一会这个消息，然后退到主页锁屏，顺便关掉了音乐。

　　算了，像他这种水平的人连上台都害怕，他宁愿闭上眼做梦。

　　就这样想着，在床上翻了个身，进入梦乡。

　　往后几天，张文的vx都没有要到，因为那位先生没有再来过图书馆。

　　他有点懊恼，想着要是当初自己能勇敢点说出口就好了。

　　就这样吧，就当是生活出了一个小插曲，现在一切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了。

　　就当张文这样认为的时候，许久没有过消息的vx突然弹出来一个提示音。

　　被他备注曼曼，顶着一个跳舞的女孩的头像的人发信息：“小文，我要回国啦！！！”

　　陈曼曼是张文高中认识的同学，他们当过一段时间的同桌，是她在高中为数不多至今还保持着联系的朋友。

　　她喜欢舞蹈，在之后选择了出国深造，在国外的舞蹈事业还不错，现在打算回国发展。

　　他们约在周末的咖啡馆，打算见面叙叙旧。

　　这家咖啡馆装修风格挺清新，客人不算少，但是还算安静。

　　他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

　　张文觉得陈曼曼的变化很大，她身穿白衣、身形高挑，仪态上和以前也有了微妙的改变，就像是已经羽翼丰满的白天鹅。

　　开始的时候，张文还有点局促。

　　陈曼曼问他：“你近况咋样呀？”

　　“还好，就和以前差不多。”

　　“我昨天经过我们高中，变化可真大！都要认不出来地方了。”

　　“那里好像打算将初中小学和高中合在一起......”

　　两人很快就开始熟练的交谈起来，张文觉得陈曼曼虽然变化很大，但是某些地方还是和以前一样，比如她的热情，还有大大嘞嘞的感觉。

　　“对了，我这还有东西给你。”陈曼曼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在包里翻找。

　　她翻着翻着，咦了一声，然后动作越来越急，半分钟后，她找到一张门票。

　　虽然她的包给自己翻的很乱，但是门票还是很整齐，没有折痕。

　　“我下周末晚上有舞蹈演出，就在a市的文体中心，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张文接过门票，端详了一会，然后说：“谢谢，我一定会去的。”

　　“和我不用那么客气！话说你就没打算做点别的事么？你那么喜欢音乐，就没打算尝试一下？”

　　“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工作也挺好的，活不多，工资也还可以，也有自己的空闲时间。”

　　“没说要你换工作，我是说，你在空闲的时候就没有写写歌之类的吗？”

　　“呃...是有写过。”

　　“哎，那我想听听看！”

　　......

　　最后，张文请陈曼曼到了家中。

　　他的音乐工程文件都在自家的电脑里。

　　虽说是陈曼曼强烈要求想听，但是其实他自己也想要把作品展现给别人。

　　毕竟如果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听众就太可惜了不是么？

　　他将电脑音乐工程调出来，然后链接音响，点击播放。

　　陈曼曼期待的等着，但是过了十秒都没声音出来。

　　陈曼曼：？

　　这是设计好的部分么？

　　“不好意思，忘记我把电脑静音了。”张文挠挠头，然后调整了一下，将音乐重新播放。

　　接着，一阵灵动跳跃的实录吉他声传来，张文微微沙哑，带有气声的嗓音将故事慢慢道来。

　　其中设计的和声很舒适，还有几处应该是张文特意保留的弹吉他时的一点瑕疵音，触动着陈曼曼的心弦。

　　陈曼曼听着歌词。

　　这是关于张文母亲的歌吧，她想。

　　整首歌明明很温柔，平静，却能感受到淡淡的悲伤的感觉。

　　她难免也想到自己的母亲，当时她和家里人说要跳舞的时候，得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她当时和父亲在餐桌上大吵一架。但是母亲在了解她的决心之后给予了她很大的鼓励，并且说服了父亲同意，如果没有她，陈曼曼不可能那么顺利的追逐她的梦想。

　　她回忆起与母亲的点点滴滴，她从国外留学回来之后，家人的脸上又悄悄地添上了岁月的痕迹。

　　听着男生温柔又忧伤的嗓音，她的眼眶都变酸了。

　　歌曲结束于乐器的独奏，陈曼曼过了好一会，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张文有点忍受不了尴尬的气氛，开口打破。

　　陈曼曼憋了半天，最后对张文伸出大拇指：“牛逼。”

　　......好朴实无华的评价。

　　“等等，这是什么？”陈曼曼在张文整理音乐文件的时候，看到了另一首歌。

　　“啊？这是...是新建的空文件，没东西的。”

　　“放屁！这文件明明就不小，我还看到了标注了love这个词！来来来，快让我看看！”

　　一番抗争无果，张文摊在座位上捂着脸，让这首歌放完了。

　　“哟哟哟，图书馆里看书的先生，你最近是不是有桃花啊。”陈曼曼一脸想八卦的样子。

　　这位女士，你的观众和粉丝知道你有这么猥琐的笑容吗？

　　是的，在陈曼曼出国之前，张文向她出柜了，这也是张文出柜的唯一对象。

　　于是张文把在图书馆遇到的男人的事情和她说了，包括他不再来图书馆的事情。

　　“唉，可惜，还想着能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呢。”陈曼曼一脸遗憾，“哎，对了，我听说a市不是有个很火的节目要来海选吗？我觉得你的水平可以试试啊。”

　　“呃...也许吧。”张文应到。

　　“我说真的！再说了，你不尝试怎么会有改变，要是成功了，也许你就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哦！说不定会大火，然后变有钱，找到自己的爱情！”

　　张文：......这是怎么和爱情沾上边的？？

　　陈曼曼：“总之，你考虑一下嘛！我觉得你的歌很能打动人。”

　　陈曼曼在张文家待了一会，然后回去了。

　　送走陈曼曼后，张文松了口气，然后瘫在床上，看着墙上的海报，一个乐队的主唱站在台上，放声大吼。

　　我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