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逃避》披萨摩耶

16、夜行

　　林栖雪找了两件薄羽绒服，递给言清欢一套，又翻出手套，翻了半天，也没有围巾。

　　“你为什么不喜欢围巾？”言清欢一边换鞋一边问她。

　　“有一种窒息感。”林栖雪说。

　　言清欢应了声，没再说话。她们换好鞋，出了门，轻轻关上门，怕吵到邻居。

　　下了楼，压抑的热闹终于迸发出来，两人看着落雪，相视而笑。她们小跑出小区，老式小区没有门禁措施，虽是不安全，但也有一定自由。

　　她们在积雪上留下印记，跑到街上。现在没有车，也没有人，广袤的白色天地里只有她们两个，和包裹着她们的斜斜落下的灯光。

　　影子随着二人的行走不断拉长又缩短，言清欢没有问她到底要到哪里去，只是跟着她向前走着。刚刚落了雪的地没有那么滑，踩上去会吱吱作响，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很多南方人都喜欢雪。”

　　言外之意是我认为你也喜欢雪。

　　言清欢抬头看满天飞雪，挽着林栖雪的胳膊，抬手接了几片雪花，转头对她说：“我喜欢，林栖雪，你的名字和雪也有关，你是在雪天出生的吗？”

　　“是的，”林栖雪说，“我妈妈说生我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雪，这说明来年会有好收成，我妈妈说这是瑞雪兆丰年。”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言清欢说。

　　像是上天送来一场吉兆，也送来了林栖雪。

　　但林栖雪却另有心思，都说瑞雪兆丰年，为什么她的名字饱含期待，可她自己却不被需要。

　　因为林栖雪这个名字，本来也不应该是她的。

　　她垂眸，看着脚下的白雪，覆盖到脚面，把她的鞋子藏在了下面。

　　仔细想起来，她好像从没喜欢过下雪天。

　　下雪了意味着路滑，意味着上学之路会不方便，可能会滑倒，意味着天气变冷，而自己又不得不拿出老旧的羽绒服，意味着她会再一次想起她是在雪天出生的，是那个不被需要的孩子。

　　怎么想，下雪都不是会让她喜欢的事情。

　　可今天为什么会做出拉言清欢出来的冲动，她也不太明白了。

　　“以后我看到雪就会想起你，”言清欢说，“即便我没有看到雪，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们一起看的这场雪，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这场雪。”

　　言清欢的语气温柔，吐出的气息结了霜，消散在空气中。林栖雪心头一动，转头看向远处闪烁的星星。

　　言清欢忽然抓了把雪，向空中抛去，唱着let it go，然后转身问自己像不像艾莎女王。

　　林栖雪被逗笑了，觉得她幼稚又可爱。

　　“我们堆个雪人怎么样，”言清欢笑着蹲下来，团了个雪球，“我不太会，你教我好不好？”

　　林栖雪摇摇头，说：“其实我也不太会。”

　　“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言清欢向她招招手，将那颗雪球递了过去。

　　她的鼻尖和脸颊被冻得有些红，笑容却似暖春的太阳般温暖。

　　林栖雪接过雪球，学着以前电视上看过的动画片那样，向前推它。推了不久，就滚起一个很大的雪球。言清欢找了张纸片，把周围的雪都铲起来，堆到一个石墩子上。

　　“我这样做，是为了防止有些黑心人把我们的雪球踹了。”言清欢一边铲，一边解释。

　　每年都有很缺德的人故意踢坏人家辛辛苦苦堆起来的雪人。用石墩子做支撑，即便有坏心思的人过来踹雪人，它也不会那么快就倒下，还会给那个人带去小小的反击。

　　“嗯。”林栖雪在一旁等着她将那堆雪堆起来，看她又铲又拍的，非常认真，像是搞雕塑的。

　　最后，她终于拍平整了，满意了，让林栖雪把脑袋放上去。在连接处再堆一点雪，让脑袋和身子固定好，一个雪人就完成了。

　　用刚下的雪堆起来的雪人很结实，而且也不会沾了地上的污渍，就那么一个白白的雪人，孤零零的立在哪里。

　　不过不用担心，有人路过肯定会和这个堆起来的雪人合影，到时候它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了。

　　言清欢又用纸片撕出来两个眼睛，一个嘴，找了一截树枝插在它的身体左侧，看上去像在招手。

　　“怎么样，我们的第一个雪人，还算不错吧？”言清欢这话说的很微妙。

　　这是第一个雪人，意味着还有以后的雪人。

　　林栖雪只装作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夸了句好看，就没了后话。

　　即便带着手套，穿着羽绒服，玩了半天雪，还是会有寒意渗进身体里，她们也该回家了。

　　回了家里两个人都心满意足，林栖雪将沾了雪的手套摆在暖气片上。回厨房熬了红糖姜水，将它端出来。

　　“喝一点。”林栖雪说。

　　言清欢道了声谢，两人捧着红糖姜水坐在客厅里，借着窗外渗透进来的灯光，她们刚好可以看清彼此。谁都没有开灯，言清欢看那一小片灯光洒在林栖雪的侧脸上，其余部分都隐在黑夜里。

　　这样坐着，又在这样安静的时候，挂钟的声音很清楚，林栖雪的呼吸声都很清晰，好似近到可以去亲吻。

　　言清欢抿了抿唇，选择喝一口红糖姜水。

　　“这样的时候你知道最适合做什么吗？”

　　“什么？”

　　言清欢笑了，说：“当然是聊八卦啊，我以前住在朋友家里，和她能聊一个晚上。”

　　“我不知道什么八卦。”林栖雪对这些事情不大感兴趣，她知道的哪一点八卦，是白跃阳在她周围和别人讲的时候，听到的。

　　但她们嘴里的主角，她却从来不认识。

　　“不聊别人的，就聊聊你的。”

　　在学校，她已经从白跃阳哪里探听到不少八卦，再加上马薇，她俩一唱一和，很有戏剧效果。

　　“你是想查户口？”林栖雪勾勾嘴角。

　　“我是想多了解了解你。”言清欢说。

　　人总是会变的，她想知道现在的林栖雪有什么心思，有什么爱好，她该怎样能和她更亲近一些。

　　林栖雪说：“我是一个很没有意思的人，你也可以看到，我每天在学校里，也只会学习。”

　　“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厉害的事，”言清欢说，“这个阶段学课本上那些知识，为了考试，为了升学，显得学习很枯燥。但你能考到第一名，这意味着你又有耐心，又有坚持，也懂得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这不是很厉害吗？”

　　在言清欢眼里，自己是一个这样的形象。这也是她自己没有想到的。这也是她第一次，因为成绩好，得到了老师之外的肯定。

　　这样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言清欢的肯定，是一种不含杂质的欣赏。林栖雪有了向着更好的想法，即便是为了再度获得言清欢的肯定，她也想变得更好一点。

　　林栖雪这样说她自己，言清欢心里有点酸，她柔声说：“林栖雪，你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你未来也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远比你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很多，所以不要觉得自己无趣好不好？”

　　好不好三个字落在了林栖雪心里的柔软处。她每一次都对来自言清欢的好不好无法招架，只好乖乖答应下来。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或者喜欢过谁？”言清欢问。

　　“没有，”林栖雪说，“那你呢？”

　　“我有啊。”言清欢回答的很诚恳。不过这个答案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说她有喜欢的人，还是喜欢过谁，还是二者都有。

　　“你之前和我说，你喜欢女生，你是怎么确定的？”这是林栖雪比较好奇的部分。

　　到底是因为喜欢了女生才知道自己喜欢女生，还是一开始就会喜欢女生。

　　“不知道，可能天生的吧，从小的时候女孩们看动画片电视剧，都喜欢帅帅的男主角，可是我一直喜欢的女主角。”言清欢也没有仔细想过这种事。

　　“而且以前的时候，”言清欢说，“也有男生向我说一些什么喜欢之类的话，我总感觉怪怪的，通通拒绝了。”

　　“但我上高一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言清欢说，“我们本来是从初中就认识了，后来升入同一所高中，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不是那种对朋友的喜欢了。”

　　林栖雪没有对谁心动过，不能完全理解这里面的区别和感受。

　　“这个朋友，是你之前去她家里住过的朋友吗？”

　　“对，”言清欢说，“不过我早不喜欢她了，现在想起来用喜欢来定义有点太过了，可能只是心动，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觉得她很好。”

　　“不过我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言清欢的声音很轻。她可以强调了这一点，好像是专门说给自己听一样。

　　林栖雪觉得自己多想了。

　　“我有点困了，想先睡了，要聊什么改天再聊，”林栖雪起身，“碗明天再洗吧。”

　　“好，晚安。”

　　“晚安。”

　　互道晚安后，两人回了房间。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们在外面玩闹了一阵又说了会话，困意很快就席卷而来，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