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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流星划过 ...

  •   “明月哥,明月哥!”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在姜明月的眼前不停的摇着手,像是着急的唤醒他。

      瞧着面前的少年又想入非非,神游太玄了。还伴随着有些意味不明的微笑。虞长川再也忍不住了。

      两次不理人,居然还是对自己最喜爱的妹妹,虞长川只觉得自己确实是呆在学宫太久了,老夫子们那些个与人为善,修生养性的习性自己属实也是沾染了不少。

      否则按照以往来说,少年这会应该已经在送去看郎中的路上了。

      刚才的比试当然做不得数,只有自己赢了的才算。

      一切自己没赢的比试只能说是————

      虞长川想了半天,搜肠刮肚也捡不出个合适的词来。

      还是先趁着这背剑小人出神,先下手为强吧。

      虞婉儿看到虞长川跃跃欲试的样子,赶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不许他胡闹,这位少年,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

      虞长川看了眼身后的傻妹妹,满眼祈求的样子,实在是于心不忍。

      虞长川捏了捏鼻子只得作罢,于是,他轻轻的咳了咳,希望这位少年不要不知好歹,见好就收。

      只是好像虞长川的苦心姜明月好像没有意会到。

      虞长川点了点头,他算是看出来了,姜明月是故意的,在耍帅。

      眼看着长川又要动凶了,虞婉儿吓得赶忙边摇着姜明月边大声说道:

      “明月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自己是为答谢而来的,可不能让虞长川搞砸了事。

      终于听见了少女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姜明月恍了恍神,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失态,赶忙向少女道歉。

      自己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

      看到旁边恶狠狠盯着自己的清秀少年,姜明月后退一步,对着虞长川拱了拱手,脸有愧色,歉声道:

      “兄台,多有得罪,我原以为你是习武之人,只是没想到兄台.........很是内秀,实在抱歉。”

      虞长川听的是五雷轰顶,一生要强的他此时觉得自己像个被拔光了毛的鸡。

      双马尾少女赶忙站在虞长川前面。

      少女赶忙岔开话题,她指了指姜明月手中的药,问道:“是在兰圃斋抓给鱼姐姐的药吗?”

      姜明月有些意外,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明月哥,你其实可以试试去百珍阁的,那边的药材年份是城中最好的,而且种类非常齐全,而且不用几家来回跑的。”

      姜明月略略思索,还没来的及回话,少女便兀自的继续说道:

      “一水铺的衣绸料子在城中是算不得好的,明月哥哥想要,我可以带你去芳泽轩,那里的绸缎好些都是江南才有的.....。”

      “还有价格的问题,你也不用担心。我是城中好多铺子的.........老客户了,我回头就跟他们说,让他们每隔几日就把你要的东西都给准备好,你只要付成本价就好了。”

      “我还认识城里最有名的郎中,回头......................。”

      姜明月看着马尾少女掰着手指,竹筒里倒豆子一股脑儿的不停说着。

      他神色有些尴尬,原来自己的眼光竟这么差吗?他满以为自己是尽心尽力了。

      但姜明月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个零碎事,虞婉儿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虞长川满脑子黑线的站在两人旁边,瞧着正低着头瞎掰扯的傻妹妹好像还要再说上一大段,他语气不善对着身边一位过路人呛声道:

      “看什么看,再看就戳瞎了你的眼!”

      根本没看这边,一门心思走路的路人平白被人骂了一通,气的不行,刚要上前理论一番,等真亲眼瞧清楚了那人的面目,嗷呜一声,吓得屁滚尿流,踉跄而逃。

      他知道这是谁,昆明城中数一数二的大纨绔,近些年听说是被塞进了书院,城内才安生了不少,不曾想阎王爷几时回来了。

      自己要赶忙通知下周围的街坊邻居,万莫做那闸刀下的大白鹅——平白受死。

      更要看好自家的宝贝闺女,这几日,哪儿都不准去!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马尾少女终于缓缓醒了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肉肉的脸颊腾起了漫天的彩霞,从一个圆脸少女变成了个红脸姑娘。

      ................................................................................

      告别了这对高兴与不高兴的兄妹,姜明月很快便回去了竹青山。推看门,发现鱼潮正百无聊赖的用树枝在狠戳着什么,而地上好像画了些什么,也写了些什么。

      “鱼潮,我回来了。”

      “嗯。”

      少女浅浅的应着,等到姜明月快要走近时,少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猛地起身,两只脚三下五除二的把刚刚地上的“得意之作”抹的一干二净。

      少女甜甜的笑着,姜明月却狐疑的瞧出了一丝异味。不过他也没怎么在意,还是把怀里的包裹递给她。

      鱼潮有些疑惑的接过包裹,她知道明月今天入城是要买药的,还要买些御寒的衣服褥子。

      鱼潮慢慢打开还有余温的包裹,映入眼帘的是一整套好看极了的白色襦裙。她欣喜的将它展开,而腰间的布饰上还缝有一条红色的活灵活现的小鲤鱼。

      “喜欢吗?”姜明月笑着问道。

      “明月,你是从那里买的啊?我......我简直....简直太喜欢了!”鱼潮的眼睛自从拆了包裹,就没离开过手中一秒。

      “送你的生辰礼物。”姜明月摸了摸头,他其实也不不知道鱼潮会不会喜欢。

      只是自己两年前送给她绿纱裙,她直到如今都还穿在身上,他觉得鱼潮应该是会喜欢这款样式的。

      “嗯,我原谅你了!”沉浸在礼物喜悦中的少女自顾自的说道。

      姜明月只觉得一头雾水,自己好像没得罪她啊?

      “不过我还要谢谢你。”

      “礼物你—————。”

      “谢谢你没有忘记我的生辰。”鱼潮看着姜明月一字一句的说道。

      姜明月被少女的目光注视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这世上的少女,喜悦总是持续不了太久的,她们的心思比飘在天上的云还要琢磨不定。前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也许就会狂风骤雨。

      “明月哥哥,这件衣服很贵的吧?”

      姜明月依旧对她说道:“你喜欢就好。”

      “很贵吧,对吧。”少女的语气加重了一点。

      “是蛮贵的,不过你喜欢就好。”姜明月还是有点美滋滋。

      “那你钱是那里来的?你身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啊?你平常去做些什么我都是知道的.....。”

      “你是不是瞒着我去做了些什么危险的事?你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是和其他人吗?不会是什么女人吧?又或者你是偷来的抢来的............。”

      姜明月看着鱼潮喋喋不休,头都大了,赶忙断了她的话头。

      “根本不贵,掌柜看我实在想要,就半卖半送给我了。”

      只是没想到,少女的话不但没止住,眼里反而起了火。

      “姜明月,枉我还开心你记得我的生辰,你就送这种便宜货敷衍我是不是?”

      “你一定是嫌弃我这个药罐子了,照顾的累了,烦了,想丢了。”

      姜明月看着鱼潮越说越低声,他此时此刻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静静的陪着她。

      听着少女的话语声,听着少女的啜泣声,听着她的嘟囔声。

      等了好久好久,鱼潮才抬起满脸泪水的脸,对着身边一直沉沉默默的姜明月哑声说道:

      “明月,我想爷爷了。”

      .....................................................

      姜明月替鱼潮小心的盖上被子,看着鱼潮依旧紧紧抱着那件白色襦裙,他在心里难得打趣起来。

      果然还是个孩子。

      他想起了那天,爷爷满身是血的找到了他,那时他已经离开之枫江数十里了。

      他被爷爷满身的伤痕吓的不知所措,只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问,静静的听着这个慈祥的老人最后的一次托付。

      “帮我照顾好鱼潮。”

      “她是我的孙女,也不仅仅是我的孙女,如果未来有人要带走她,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等到她十八岁,你就全都明白了。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护住她!”

      他始终忘不掉老人眼神中的深深祈求,但更深的是遗憾,是不甘,是放不下。

      “好”

      姜明月从不欠债,当初自己一心求死,是这对祖孙将自己硬从奈何桥拽了下来,将胃里的孟婆汤催吐了出来。

      他答应了,他就那么握着老人的手,看着他流下干涸眼眶中的最后一滴泪。

      他什么都没多问,受人所托,尽命而已。

      他是明白的,老人走时有遗憾,有不舍,有好多期许,但没有后悔。

      他永远记得那时的鱼潮,自己是在离江不远的废船遗骸里寻到的她。她颤颤巍巍的躲在角落里那块最沉最脏最冰凉的木板下。

      她满怀期待的在黑暗中熬过了三天三夜,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相依为命十三年的爷爷已经埋在了五十里外的一座无名丘。

      她当初硬挺着寒冷与黑暗努力坚强的活着,不放弃一丝活的希望,却在绝对安全之后,拒绝进食喝水,一门心思的想要断绝自己的所有生机。

      求死之人有多难救,那时的姜明月知道了当时的自己是有多讨厌了。

      更让他自责的是,如果自己当初答应鱼潮的央求不要走,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你拆了我的渔船,你要负责,而且是我救了你!”

      “那我买个新的给你。”

      “我不要新的,我要跟之前一模一样的!”

      “那我给你钱。”

      “我不要钱,我要你亲手做好了赔给我!”

      当初的自己无情的很,他甩了鱼潮很远很远,只能隐约听到身后的哭声。

      姜明月虽然从未指望人救,但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伤害了救自己的人。

      后来鱼潮告诉他,她虽然与爷爷在之枫江上相依为命。但其实也只是呆了两年而已。

      她的童年就是在一处又一处山谷中,一座又一座深山里,以及一条又一条溪流里度过。

      她和爷爷的身后总是潜伏着一伙流匪,怎么甩都甩不掉。

      爷爷说那些流匪是父母以前的仇家,每当说起自己的父母,爷爷的烟圈能盖住整个船头。

      姜明月端详着鱼潮的睡颜,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把鱼潮当作了自己的亲人。记得临走时,小姑娘从被打的稀烂的驳船残骸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瓦罐,倒出几十颗铜板来。

      她来到镇上的集市,在最热闹的包子铺买了笼刚蒸好的肉包子,在醉汉最多的酒摊上沽了满满当当的一壶酒,在最香最馋的酒楼里小心的包了一只黄灿灿的鸡。

      十三岁的半大姑娘,认真且坚持的数好每一个铜板,她谢绝了每个人的好意,也不要什么添头。

      这是她自己的钱,她要把自己所有的心意都送给爷爷,其他人的一丝一毫,她都不要,她觉得爷爷也不会要的。

      姜明月那时就默默的跟着她一路,看着她哭出声,看着她哭累了,看着她划船过江,看着她趟过小河,最后来到那块小小的木碑前。

      这世上没有谁比她更适合笑,可她却哭的那么伤心。

      她哭的声音被周旁的草木树灌听见,被膝盖下的黄土泥沙听见,被天上的日月星辰听见,就是不知道地下的爷爷能不能听见。

      从那之后,三年的春去秋回,六千里的车行舟渡,鱼潮再没哭过。

      泪是心滴出来的血,扯碎了肝肠,拧绞了肺腑,再也流不出一滴来,你就会不疼了。

      好像他俩都是在一场哭声中长大,如此这般像。

      睡梦中的鱼潮有了些笑意,长长的发丝缠绕进了她的梦,姜明月悄悄的推门出去。

      深秋的夜晚很宁静,还有不久便要成人的姜明月望向了一直在他头顶的星空。

      他以前喜欢看星星了,不管是在北海崖畔,还是在学宫观星楼上。

      他曾经对着最亮的星星说了好多好多的秘密,有人告诉过他,当有流星划过,那就是星星在回答你。

      晚上好凉,姜明月渐渐有些站不住了,他缓缓的蹲了下来,缩进一处屋内的光亮里。

      他觉得那一定是骗人的,他从来没见过什么流星,一次都没有。

      所以这么些年来,其实他的肚子里早就又藏着好些秘密了,可是他赌气的再不向天上的老朋友吐露一分一毫。

      姜明月的头越埋越低,甚至把剑横搭在膝盖上,好久都没再动过。

      夜风习习,星辰眨眼。离家好远好久的少年对着无人的夜空说了句:

      “娘亲,我好想你。”

      没有回答...........................

      深夜里,屋内与屋外的少年做着各自想要的美梦。

      这是一年十月七,昆明城南的夜空,有流星划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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