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只是夏咫之遥》栀子城

18、休闲时光

　　“biu——”
　　又一个小挂件从置物架上掉落。
　　“哇！”周围忍不住一阵惊叹。
　　夏槿放下步枪，满意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玩偶。从方才起，老板幽怨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
　　虽然都是小玩意儿，但也耐不住夏槿这种十中四五的打法。
　　明明都调过准头了。老板郁闷。
　　夏槿再怎么漂亮，老板也是要赚钱的。不过，拜这个美女所赐，忍不住上前玩两把的人也多了许多。
　　“帮我打那个。”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韩烁正警惕戒备着周围，冷不丁怀里被塞过来一把枪。
　　一低头，夏槿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眼神一扫往日的冷厉阴沉，清澈透亮，微光落在眼里，仿佛有碎钻在跳跃。加上没有像平日那般浓烈的妆容，穿着也偏简单悠闲……
　　竟像旁边那些跟男朋友撒娇的女生。
　　他本想拒绝，看到她眼里的期待，却是不自觉地接过了枪。
　　睇过枪后，夏槿拽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凑过来。
　　韩烁略一迟疑，还是微俯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叫人盯梢了，好好打。”
　　韩烁抬头，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夏槿迎着他的目光，挑了挑眉，大大方方地给了个笑脸。
　　直觉告诉韩烁，这女人肯定不只是带他出来玩这么简单。
　　尽管狐疑，但现在的他，只能配合她。
　　“没玩过，打不中别赖我。”韩烁抬枪瞄了瞄，比较着和真枪的区别。
　　夏槿笑笑，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这种距离，对韩烁来说不是个事。随意瞄准中间一个小熊，韩烁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着玩偶的耳朵飞了过去。
　　韩烁抬头，随即困惑地看了一眼准星。旁人不知个中蹊跷，一旁的老板心里有鬼，看他这样子，知道是玩枪的行家，下意识心里发毛，隐隐感觉今天要栽了。
　　果然，第二发时，刚才那玩偶动了一下，头朝下掉下了置物架。
　　但这只是个开始。
　　在众人因惊讶逐渐大睁的双眼里，置物架上的东西像被扫帚扫过一般，一个个雨打芭蕉般落了下来。
　　惊讶过后，随即而来的是兴奋激动，惊叹声浪潮般层层叠叠涌起。
　　清空了中间一小排的玩偶后，韩烁总算在老板心痛得呆滞的目光里放下了枪。
　　“不打了？”夏槿还在兴头，见他放下枪，还有点不尽兴。虽然意识到他枪法不错，但也没想到是弹无虚发的程度。
　　转而一想，那天隔着那么远，一枪就打中自己，这点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差不多得了，人家毕竟是做生意的。”韩烁淡淡地撇了一眼欲哭无泪的老板。
　　“你还操心人家破产？而且还是奸商的。”夏槿抱着双臂靠在桌前，语气嘲讽。说归说，老板哭丧着脸把玩偶捡起来推给她时，她却摆摆手表示不要。
　　老板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抱着一堆“失而复得”的玩偶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也没想到你还会管公正秩序。”韩烁一边揶揄她，一边转身扫了一眼四周。
　　除了一脸崇拜地围观的人群，没有任何异常。但他却皱起了眉头。
　　“看什么呢？”夏槿很自然地凑过去，推了推他。
　　韩烁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了句头尾不接的话：“你平时出来也这样吗？”
　　“哪样？”夏槿以为他说自己的打扮，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烟管白裤，黑色露肩上衣，黑短靴——挺正常的啊。
　　“保镖不贴身。”
　　“嗯？你觉得呢？”夏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觉得这家伙会操心这个真是神奇。但目光下意识往四周扫去时，她心里却是一沉。
　　隐入人群中的保镖居然少了几个，防护明显地露出了缺陷。
　　这下夏槿也懒得计较韩烁怎么发现的，脸色迅速沉了下去，偏头对着蓝牙低声说了几句话。
　　这不正常，也偏离她的计划。
　　“她貌似发现不对劲了。”站在阴影处一个男人，看着说完话后带着韩烁匆匆离开的夏槿，低声对着蓝牙汇报。
　　蓝牙里有一瞬的沉默，随即吩咐道：“按计划，不要轻举妄动。”
　　夏槿一离开人群，混入人群中的保镖也逐一现身，如离水的鱼尾随而来。
　　“你在下面等着。”到了一栋三层建筑时，夏槿停下，转身对韩烁说，然后带着现身的几个保镖上了楼。
　　三楼是一个餐厅，夏槿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这栋建筑，除去摩天轮这类机动游戏，是游乐场里最高的楼了。
　　夏槿稍一低头，便看到了楼下的韩烁。
　　人流滚滚中，他就像定格的石头，岿然不动。不断从他身边走过、结伴相行的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愉，唯独他表情淡然，看着街上往来人群无动于衷。
　　微黄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拉出同样岿然的影子，背影里隐隐透着落寞。
　　这一幕莫名刺痛了她。
　　神思恍惚间，记忆里的场景从脑海里席卷而来。
　　欢声笑语浪潮般在耳里涌起，此起彼伏。偶尔因刺激响起的尖叫声，也透着兴奋激动。斑斓的灯光在夜色里旋转跳跃，吸引着行人的接近。
　　白天的喧嚣在夜里更甚，仿佛夜色从未降临。
　　天都黑了，还玩？林煜无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天黑才更好玩呢！对了，我要吃那个！夏槿兴致盎然，左右看了一周，指着一间甜品店说。
　　又吃？林煜哭笑不得，语气里透着难以置信。他刚刚好不容易才把夏槿啃了几口就塞给他的可丽饼解决掉。现在撑得腹肌都要变圆了。
　　嗯……人家想吃嘛！夏槿抱着他的手，撒娇道。
　　林煜头疼扶额。
　　在可丽饼之前，这女人已光顾过烧仙草、车轮饼、鸡蛋仔、钵仔糕、冰淇淋之类甜食，无一例外都是甜食，还无一例外都是只啃两口，然后塞给了自己。
　　这爆棚的卡路里不要说女人，连他个男人都消受不了。偏生她还打着“好东西要分享”“不要浪费食物”之类冠冕堂皇的口号，目光核善地看着自己吃下去。
　　吃那么多甜的，会胖成球的。林煜看着手里的抹茶鸡蛋仔，叹了口气。
　　咋，胖了你嫌弃？夏槿瞪着眼，作威胁状。
　　我怕我胖成球。林煜求生欲满满。
　　……
　　悠闲愉悦，仿佛文艺小说里夏夜的邂逅，夏风微凉，萤火轻盈，空气里透着树叶的清新，陷进去了，就不想出来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时刻。
　　夏槿吸了一口柠檬茶，很甜，却带着一丝涩意。
　　本来就不是带他来玩的，想以前的事干什么呢？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离预计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
　　心里的那一点点念头，突然就被慢慢放大了。
　　喝杯东西的话，还够时间吧……
　　结果，夏槿示意韩烁坐下点饮料时，韩烁只看了一眼菜单，就毫不犹豫地推到了一边。
　　呃，这很不符合自己的料想。
　　“这里的甜品饮料都不错，试试。”夏槿不死心地提议。
　　“我不吃甜的。”韩烁淡淡拒绝。
　　夏槿：“……”
　　想和人分享美味的心情，就这样被打入了谷底。
　　这人真真跟林煜相距甚远，林煜虽说也不嗜甜，但还不至于甜的都不碰。
　　似乎察觉到夏槿一瞬的失落，韩烁抬起英俊的眉眼，看着夏槿，轻轻说了句“谢谢”。
　　礼貌，绅士，品性跟身边那些手下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然手下极为忠心，但都是些大老粗，大大咧咧不说，女人的细腻心思一点边都摸不着，整天只会喊打喊杀动刀动枪。
　　“那来杯柠檬水。”夏槿抬手让服务员上了杯柠檬泡的凉白开。这人跟了自己一上午，滴水没沾，嘴唇都微微干裂了。
　　玻璃杯推到韩烁面前时，他的反应有点奇怪。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立马移开了视线，似乎看到了什么棘目的东西。
　　“麻烦帮我换那种杯子装。”他指着夏槿手里的饮料，扭头对服务员客气说道。
　　服务员是个年轻女孩，看到韩烁时，少女的心思全跃然脸上。见韩烁开口跟她说话，还这么彬彬有礼，心里都乐开了花，哪管他提出的要求的古怪，立刻应下，拿着水开心地去换了。
　　“不喝饮料，却要用饮料杯子，你这什么奇怪的癖好？”夏槿手撑着桌子，手背支着下巴，皱着眉吐槽他。里边装的是饮料还好说，但明明就是个开水，还用吸管喝，还喝得这么文雅，生怕会被呛死一样。
　　她随手晃了晃饮料，冰块在杯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韩烁正小口吸着水，闻言偏了偏视线，视线触到她手时，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夏槿循着他视线，发现他在看自己手里的饮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仿佛钉在了杯子上一般。
　　“怎么，想喝这个？”夏槿笑着问，随即习惯性地用吸管搅了搅里边的冰块。
　　听到夏槿这么一问，韩烁回过神来，挪开视线。过了几秒，他才开口说道：“少喝点这个。”
　　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末了，他又加了两字“冷的”。说完后，他便彻底闭上嘴，看着窗外，继续慢慢地吸着水。
　　夏槿猛地抬头，错愕地看向对面的人。
　　又喝这么冷的东西，小心姨妈痛。耳边不自觉地响起了相似的语句，还有那双盈着关怀的黑亮眼睛。
　　心像被什么倏地敲了一下。冰封已久的某种情绪，突然像凿穿了孔的泉水，从心底汩汩流出，漫了开来。
　　她定定地看着对面人，同样的眉目俊朗，英气逼人，不说话时同样的气质森冷，带着压迫的气息，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那句“林煜，是你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是，林煜是会笑的，笑容很淡却很好看，像冰川上铺洒的阳光，带着淡薄的温暖。
　　但确实会笑，至少会对她笑。
　　不会像他这么冷，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夏槿用力地看着前面的人，眼球甚至有了浅浅的血丝。
　　但她就这样，眼都不眨地，死死地看着韩烁，仿佛这样，对面的人就会突然转过头来，笑着抢走她手里的冷饮，然后跟她说：冷的，不许喝。
　　这一刻，夏槿才察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早已埋入骨髓，深深扎在自己的心上，最终长成了苍天大树。
　　她终究是后悔的。
　　会把韩烁留在身边，就是个证据。
　　但从她扣动扳机那刻，便回不去了。
　　心里的那棵树，终究只能等待时间，让它落叶，衰老，枯死，了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