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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姜枝禾第二日很早就起来,在后院和睡眼惺忪的宋琢一同等教习嬷嬷。
      天还没亮,来的有两人,赵嬷嬷说是她之前在宫里的好友,今日得空一同来看看。
      宋夫人心花怒放,连忙请进屋。
      赵、林两位嬷嬷一胖一瘦,都严厉的很。
      看着姜枝禾和宋琢就连连叹气,手中的戒尺毫不犹豫的打在她们身上。
      汴梁在皇城脚下,规矩甚严,女子迈的步子都好像是计算过的。
      头上顶着碗,碗中有水,来回一趟下来,水若洒了,便要挨戒尺打手心。
      宋琢自幼娇惯,宋岚又从未学过规矩,两人仅半个时辰就被打了数次。
      宋琢被打的眼泪汪汪,却被赵嬷嬷的一声“掉一滴泪一戒尺”唬的愣是不敢哭出来。
      姜枝禾被虽然没哭,挨的打也不少。
      几趟下来,手心早已红肿一片。
      是要提笔写字的手,自是不能打的过了,于是就让挽起袖子,打在小臂。
      姜枝禾蹙眉,伸出右小臂,敏锐的察觉到林嬷嬷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的左臂。
      这人是宫里来的,如今在宫里当差又怎么得空来宋府?
      看她的年岁与气势,像是个掌事的,可宋家有什么值得她跑一趟的?
      难道会是皇后娘娘?
      姜枝禾代入心中的猜想,若林嬷嬷是来看自己的,那只能与梁遇赫有关。
      梁遇赫的母亲是皇后,可她挡刀一事并未声张,难道是梁遇赫私下和皇后说了,所以皇后对她起了疑心,派林嬷嬷来瞧瞧?
      “啪”的一声,宋琢头上的碗掉了下来,她后退一步怯怯的看向赵嬷嬷。
      果不其然,赵嬷嬷很是生气,拿着戒尺就匆匆走来。
      “赵嬷嬷!”姜枝禾急言出声,“念在今日初学,家妹又年幼,饶她一次吧。”
      眼中恳切深深,赵嬷嬷冷脸瞧了一会,摆摆手想让人再倒一碗水,抬手的动作吓到宋琢,她跑到姜枝禾身后躲着,撞的她身形不稳,头上的碗也掉了下来,又是“啪”的一声。
      这下轮到姜枝禾带着怯意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走后,主屋院内,跪着姜枝禾和宋琢。
      “三姐姐,我不是有意撞你的,我就是太害怕了。”宋琢扯着姜枝禾的衣角,声音小的可怜。
      你不是有意你倒是别撞啊。
      不等姜枝禾说话,宋夫人就急匆匆的走来,心疼的蹲在宋琢面前,拉起她的手看了又看:“疼不疼?”
      “疼。”
      姜枝禾垂眸,听着宋琢在身边又哭又闹。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这句话姜枝禾不甚赞同。
      该是,被人宠爱的孩子,无论哭与不哭都会有糖吃。
      “宋岚,你是姐姐,一没教好妹妹,二没护好妹妹,今日之事,你一人受罚吧。”
      说完,拉起宋琢离开。
      “母亲……”宋琢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姜枝禾,直至走出屋子才下定决心甩开母亲的手,跑回姜枝禾旁边跪下。
      扑通一声,疼得她龇牙咧嘴。
      见姜枝禾带着疑惑看她,宋琢瘪嘴:“本就是我害姐姐受罚,母亲此举……不甚公平。”
      最后四个字说的很是小声,她再次扯着姜枝禾的袖子,掉了泪。
      过了好一会,姜枝禾又听她说:“三姐姐,那些坏人欺负你了吗?”
      “没有,三殿下及时赶到,救下了我。”
      “三姐姐,对、对……”宋琢咬着牙,眼泪像个丝线一样掉,“对不住,我不该闹着要去烟火节,害你被坏人掳走。”
      姜枝禾讶然,看着她眼中的澄澈更是疑惑,宋琢为何会突然同她道歉?
      细细回想这几日的事,询问道:“是谁同你说了什么吗?”
      宋琢哽咽道:“二哥哥罚我抄了十遍书,他说如果三姐姐没有遇到三殿下,会死掉的。我不想三姐姐死掉,我不想三姐姐死掉。”
      宋长渡前日下午去了宋琢屋里,一向温和的哥哥发了好大的火,训斥她性子顽劣。又和她说母亲如何看待姜枝禾与他们兄妹无关,他们与姜枝禾就是同父异母的亲人,又问她难道真的被姜枝禾欺负过吗?哪一次,哪一件事不是姜枝禾对她小心避让,哪一件事没有迁就她!
      又以护主不力为由罚了春若两个月的月钱,挨了三十下手板。
      这些姜枝禾都没听闻,春荷是个不爱说话的性格,她第二日又一早被带去皇子府,没人同她说过这些。
      姜枝禾轻轻揽过宋琢,温声哄着:“你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会怪你。我自幼无亲无故,如今有了父母哥哥,还有如此讨人喜欢的妹妹,开心还来不及呢。”
      宋琢呆呆的望向她,眼中带着期待:“真的吗?三姐姐真的喜欢我吗?我做错了事也喜欢我吗?”
      姜枝禾点点她的脑袋,“那你说说,做错了什么事?”
      “踏春宴,是我故意让春若把车停在淤泥的地方,让三姐姐出丑。挽月楼,是我故意提起三姐姐的出身,回去之后还抢了三姐姐的耳坠,还有还有,还有东阁。都是我从三姐姐手里抢来的,三姐姐你骂我吧,我绝对不还嘴。”
      说不上抢,若姜枝禾没来,这些本也就是宋琢一人的。
      她在心里思量宋琢是不是真的转了性。
      姜枝禾没说话,宋琢也不敢说,只低着头跪在地上,偷偷按了按有些痛的膝头。
      宋长渡回来后就看见两个人跪在正屋中,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几步,还没等说话就见姜枝禾竖起一根手指点在自己唇间。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靠在她身上已经熟睡了的宋琢。
      他慢慢拉过宋琢,将她横抱起,宋琢睡得沉,只哼唧了两声。
      姜枝禾也起身,腿痛的没忍住,踉跄一步,被春荷扶住。
      春荷在她身前背对着,弯下腰拍拍自己的肩膀道:“小姐,我背你回去。”
      “无妨的。”刚说完,腿又痛了一下,姜枝禾只好趴到她背上。
      春荷毫不费力的就把她背起来,憨笑道:“小姐,像我们这样种过地的人有一身的力气呢。”
      姜枝禾趴在她的肩头,想到前几日看见她一手一桶水健步如飞:“嗯,我知道。”
      好像,许久没有人背过她了。
      上一次,上一次,姜枝禾想了又想,竟然想不起来上一次被背着是什么时候。
      回到屋后,春荷给她上药,似是有些不高兴:“小姐再这样伤下去,药都不够用了。”
      “是我愚笨,总是学不会规矩。”姜枝禾垂眸,因为疼痛轻蹙着眉头。
      刚上完药,宋长渡就来了,带了几瓶药,听春荷说已经上过药了哑然一笑,说自己来晚了。
      “今日之事我听说了,谢谢你为卿卿说话。”
      “是我该谢兄长。”
      指的是训斥宋琢的那件事。
      宋长渡又道:“昨日害你受罚,抱歉。”
      姜枝禾笑着:“兄长若想补偿我,记得带上次那家的烤鸭。”
      “想吃了?”
      “嗯。”
      宋长渡又和她聊了许久才离开,走之后春荷说:“二少爷是真心将小姐当妹妹的。”
      “我知道。”姜枝禾轻声应着,又问,“春荷,你的家人呢?”
      “死了。”
      姜枝禾一滞,半晌才开口:“抱歉。”
      “我五岁那年,哥哥因为偷钱,当街就打死了,母亲受不住打击也上吊了。父亲带着我去庄子里干活,三年前有一夜,雨下的太大,他去压棚子,滚到田里被栅栏插死了。”
      春荷说的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今日晚上吃了几碗饭。
      “那你恨那个打死你哥哥的人吗?”
      春荷摇头:“不恨,活都活不下去,哪有空想这些恨不恨的事。”
      “可若没有那个人,你哥哥就不会死。”
      “会的。没有那个人,哥哥也会因为偷钱被别人打死。要说恨,只能恨为什么有钱的人那么有钱,没有钱的人饭都吃不上一顿。”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是我现在能吃饱饭了,还有干净的衣服穿,父亲老说知足常乐。我天生愚笨,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现在过得比以前好上百倍,就很知足了。”
      姜枝禾沉默听着,似是在思考什么。

      月上眉梢时,姜枝禾坐在院中看月,裤腿挽起,膝盖上覆着药包。
      “宋家的小娘子,怎么还受伤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姜枝禾扭头,看见墙头不知何时竟坐了个少年。
      贺朝一袭紫袍,清冷月光下衬的他愈发矜贵,一条腿曲起踩在墙檐,另一条腿随意的垂着,手肘搭在膝盖上,以手撑颌。
      神情慵懒,面上漫不经心,却目光炬炬。
      “你怎么来了?”
      贺朝不答反问:“这次不行礼了?”
      “我行礼之人该是世人口中的殿下,而非……”
      半夜爬姑娘墙头的登徒子。
      贺朝听懂她的后半句话,敛眸轻笑,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怕会有人受罚偷偷掉眼泪,特地花重金买了她想吃的烤鸭,没想到竟是做了回吕洞宾,让我好生心寒。”
      下一瞬,贺朝手中的纸包稳稳的落在姜枝禾旁边的桌上,她打开,是还温热着的烤鸭。
      这?
      “兄长同你说的?”
      “你怎得不说是我与你心有灵犀?”
      姜枝禾不回他这句,贺朝又道,“长渡不好派人买来送你,便委托我帮他跑腿。”
      “既是兄长托你买的,又为何说花重金?”
      贺朝颔首:“再看看。”
      姜枝禾依言仔细看了看,在纸包的外侧看到另一个小的纸包,打开,是个瓷瓶。
      “御用的金疮药,可不是价值千金?”
      “殿下?”姜枝禾茫然看他。
      “这东西我多得很,以前家里人常用,如今搁置了,正好给你,”贺朝扬了扬手欲走,却又转过身弯了嘴角,“宋家的小娘子,规矩学不会就不学了,日后不甚重要的。”
      这一笑,朗月入怀。
      姜枝禾下意识收紧握着瓷瓶的手,看那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墙头,有风拂过,带来一阵芝兰香。
      等了许久,她说:“十七。”
      一道黑影轻巧的落在身边,安静等待她的下文。
      “像吗?”
      像吗?眉下一颗痣,像不像那个人?
      锦衣少年郎,像不像那个人?
      “不像。”
      不像?那为何每次见着他,总觉得心颤,好似能从他眉眼间,瞧见一丝故人的模样。
      “是吗?我还觉得,有几分相似。”
      “小姐只是太想喻少爷了。”
      姜枝禾仰头静静看着天上的弯月,半晌才应:“嗯,太想了。”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霎时,十七又消失不见,不过一会起夜的春荷推开门睡眼惺忪的出来,见着姜枝禾在院里瞬间吓醒,小跑过来看了又看:“小姐,你在这干啥呢?”
      “赏月。”
      春荷抬头看了眼天:“不都是赏圆月吗?弯月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啊,怎么不好看。
      “这是……”春荷指着桌上的烤鸭,脑袋转了好几个圈才说,“小姐从小厨房偷的吗?”
      “不是偷,兄长给的。”
      也不算骗人。
      春荷点头,又看了眼烤鸭,退到一边。
      姜枝禾看出她的想法,撕下一只鸭腿,把剩下的全推给她:“吃吧。”
      春荷摇头。
      “吃吧。”
      春荷继续摇头。
      姜枝禾压眉,声音冷了几分:“让你吃你就吃。”
      春荷种地的时候干的活多,吃得也多,养了个大胃,来府里之后下人们的吃食自然吃不饱。她咽了咽口水,拿起烤鸭笑眯眯道:“谢小姐赏。”
      姜枝禾咬了口烤鸭,嘴巴油油的“嗯”了一声。
      “小姐,您经常赏月吗?”
      “嗯,偶尔会看看。”
      “那下次我陪你一起。”
      “为何?”
      “刚刚没睡醒,推开门看见小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觉得孤单得想要掉眼泪。”
      春荷说话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心思,心中有什么便说什么。
      “这样啊。”
      姜枝禾轻轻出声,原是这样明显。
      “春荷,不要同任何人讲。”
      “我知道的,小姐都说了好多次,早就记在心里了,就算有人拿刀逼着我我也不会说小姐一个字的,”春荷坐在桌边啃烤鸭,嘴巴塞得满满的,问,“好像有一句诗是对月思故乡?小姐在想江南吗?”
      “背错了,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姜枝禾纠正她,才答,“在想……”
      一些很好的人,很多很好的人。
      和永远回不到的过去。
      “明日又要见到赵嬷嬷了,”姜枝禾话锋一转,仰天长叹,手指着月亮,“我不想学规矩了!”
      “啊?”春荷看懵了。
      “睡觉!”姜枝禾把膝上的药包丢到桌上,转身回屋,干净利落的关门,独留春荷和面前烤鸭的骸骨面面相觑。

      许是汴梁真的闷得慌,亦或许是日复一日的日子过得平淡无味,姜枝禾总能在夜晚看见坐在墙头的人。
      在她第十次看见贺朝时,纵然面上要装一副好脾气,却还是忍不住出言讽道:“听闻陆大人早年在春闱高中榜眼,才学上佳,为人也正直清廉,是正道的君子。门生虽不多,教出来的太子与三殿下却是个顶个的知礼守节,殿下有与他们同为陆大人所教,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只是不知是宋府的门槛太低,够不上被以礼相待,还是小女子的出身低微,让殿下觉得可以随意冒犯?”
      话说的明白,但凡不像春荷一样痴傻的人总该是听得懂的。
      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一句日日爬姑娘墙头的登徒子。
      被骂的人却真像听不懂一般,从长到墙外的海棠树上折下一枝花,风一动,花瓣渐渐飘落。
      他眉眼带笑,只问她:“宋家的小娘子,要不要出去玩?”
      姜枝禾无言的笑出声,在院中踱了几步,才又站定看他:“世子殿下,你今日是吃醉了酒吗?如此胡话,当真能说得出口?”
      二人一高一低的无声对视,风起时粉白的花瓣簌簌而落,透过漫天花雨,姜枝禾依然能感受到坦荡热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闷这么多日了,带你出去透透气,好不好嘛?”
      少年立于墙头,端的是恣意畅快,尾音拉长,好似一只撒娇的大狗狗,正摇着毛茸茸的尾巴目光灼灼的看她,像是如果听到一句否定的回答就会瞬间耷拉下来。

      姜枝禾觉得,疯的人可能是她。
      不然怎么会真的换了男装,和贺朝走在汴梁夜里的中街。
      汴梁宵禁晚,街道灯火通明,路上的人不算少。
      似是看出姜枝禾的疑惑,贺朝在一旁解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说汴梁女子家规甚严,但也有人乔装出来玩乐的,只要不闹出事巡逻的士兵大多睁只眼闭只眼。”
      晚上的汴梁与白日的相差很大,入目皆是一片灯火璀璨。
      “既然大家都已然默许,为何白日还要对女子这般苛刻?我这一路来到汴梁,沿路的城池并未如此严苛。”
      贺朝敛眸,半晌才说:“旧制未废。”
      沿袭百年的传统,一朝废立难上加难。
      “都说汴梁的夜纸醉金迷,我这看着虽然确实是繁华一些,但也不至于到一夜千金的程度。世子殿下,你带我去开开眼界呗。”
      夜晚能醉与迷的不过是那几个地方,贺朝摸摸鼻尖,心中思量自己如果带她去千香楼,宋长渡那家伙会不会提刀砍了他?
      刚欲拒绝,却对上一对亮晶晶的眸子,鬼使神差的说:“好。”
      去的路上,贺朝又反悔了,和她反复确认:“真去吗?”
      姜枝禾点头:“去啊。”
      似是知道他的顾忌,粲然一笑:“殿下你放心,我又不会做什么,就跟在你身后,不乱跑。”想到了什么,继续又说,“当然,您想做什么我一定非常有眼力见,躲得远远地,不耽误您的好事。”
      把他想成什么了?
      贺朝听到这话眉上陡然染了三分雪,周身的气压低了好几度,不做声的在前面带路,却又怕她跟不上故意放慢脚步。
      刚到门口,就见迎宾的小二狗腿似的跑上来,像是见到金主一般大声道:“世子殿下!您今日得了空来我们千香楼逛逛呀?”
      声音大的好像想让所有人听见。
      果不其然,从里面出来个穿的清凉的中年妇人,两团雪峰只堪堪遮住一半,随着走路春光无限。
      姜枝禾睨了眼贺朝,满眼的:哟哟哟,果然被我说中了吧!
      贺朝烦躁的推开围在身边的人,拉着姜枝禾进去,就听身后有人嚷嚷:“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姜枝禾扭头看,是一个黄色衣衫身材娇小的……姑娘?
      “陆清昼?”
      听贺朝低喃,姜枝禾才想起来是那日见到的有脑疾的姑娘,只见她今日一袭男装,身后站着也是男装的丫鬟,怒气冲冲的盯着面前的人问:“你们开门营业,怎么还有拦客人的道理?”
      “这位公子,你这小身板柔柔弱弱的,我们这的姑娘都是豺狼虎豹,怕你吃不消啊,”方才缠着贺朝的那个女人靠在陆清昼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只见她满脸吃惊,看看自己又看看丫鬟,大声问,“这么明显吗?”
      后又想到什么,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上:“你赚的是钱,管他是赚男子的还是女子的,有钱不就得了?”
      拿到银子的女人眉开眼笑,立马让了路让陆清昼进来。
      行至门口时陆清昼看见贺朝,再次惊讶:“你怎么在这?”
      然后拉起了姜枝禾的手,不等她反应就攀上她的胳膊,拉着她往里走:“你也想来看看古代的青楼?我就说你与众不同吧,哎呀,宋公子,幸会幸会。”
      姜枝禾刚张嘴,就被一股力量扯到后面,贺朝大手把住她的胳膊,将她和陆清昼分开,面色不悦。
      他不高兴?
      语气颇为不善:“陆清昼,你来干什么?”
      陆清昼也不甘示弱:“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贺朝冷哼一声,上下打量她:“我干的你能吗?”
      陆清昼被噎了一声,转头要拉姜枝禾:“岚岚我们走,不和臭男人说话。”
      手还没碰到,姜枝禾就被贺朝拉到另一侧,动作迅速却轻柔,半点没有拽疼她,贺朝居高临下的看她:“你说我现在让人去找夫子会这么样?”
      “贺朝你敢!”陆清昼眼睛都能冒火,下一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说,“那好啊,那我就派人去敲尹侯府的门。”
      “去呗。”贺朝一脸无所谓。
      “那宋府的呢?”
      原本垂手而立事不关己的姜枝禾听到这句话眼中霎时划过一丝狠厉,还没等她抬头就听贺朝说:“那你就试试看,出不出的去这个门。”
      姜枝禾抬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上前一步站在他们中间,温声道:“饿了,去吃饭吧。”
      陆清昼反应最快,挽上姜枝禾的胳膊就往楼上走,小二给他们开了个包间,一关门只剩他们四人。
      “陆清昼,你到底来干什么的?”贺朝懒散的躺在软塌上,狭长的眸子瞧着她似是要看出什么来。
      陆清昼也懒得同他拌嘴,掏出从家里偷得银两数了又数:“我就是想看看古……姑娘,这么多年都憋在宅子里,见见世面嘛。”
      “变化挺多。”
      “是吧,我也觉得,”她反问,“那你呢?带着她来逛青楼?”
      “她想看看。”
      姜枝禾乖巧点头,解释道:“我只在话本子里看过,一直想来见见世面,是我求世子殿下来的,与他无关。”
      “你看的话本子可不正经,”陆清昼把钱往前一推,问姜枝禾,“你说这些钱,够我找三个姑娘陪我喝酒吗?”
      姜枝禾也不知道,看向贺朝,只见贺朝已经闭了眼,不打算答,只好试探性的说:“要不……找个人问问?”
      恰好有小二来上酒,还同他们说晚一会花魁桃夭会跳舞,今日出价最高的人可以得到桃夭姑娘的初夜。
      陆清昼很感兴趣,硬是拉着他们等花魁出来,嚷嚷着要看花魁长得有多天资绝色。
      姜枝禾也感兴趣,因为据她的情报,这千香楼是京中一个大官手底下的产业,用来拉拢官员。
      她想看看,今天都有哪几个大官到场了。
      一直等到夜半三更,陆清昼吃了一次随身带的药,去床上睡了一小觉后,花魁才出来。
      漫天的花瓣雨落下,一袭红衣的遮面姑娘坐在自上而下的秋千,落在舞台中央,赤脚带铃,每动一下都叮当作响。
      媚骨如酥,媚眼如丝,一舞结束,取下面纱轻轻一抛,底下的人就疯了似的抢。
      她斜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姜枝禾觉得现在是去看人的好机会。
      寻了个理由出屋,她扭着头快速走过在走廊穿梭,因为要看花魁,单间的门都开着。
      三楼的楼梯口有人把手,她上不去,见自楼梯上下来一个黑衣遮面的男子,姜枝禾掩到一旁,仔细看了看,并不认识这个人。
      正准备回去,身子突然被撞了一下,一股酒味就冲入鼻尖,姜枝禾嫌恶的抬头,是个醉酒的男子。
      “靠!谁这么不长眼敢撞本公子!”
      那男子先是骂了两声,看见姜枝禾时又笑眯了眼:“原来是个清秀的小白脸,你可是这里打杂的?”
      “不是。”姜枝禾侧身让他先走,她不能在这惹事。
      “你这小倌,倒是生的眉清目秀,让爷好生喜欢,”说着就要动上手,她不能引得不必要的麻烦。
      姜枝禾闪身躲过他的手,那人没站稳撞到墙上,顿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还敢拒绝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大理寺卿!”
      好一个纨绔。
      下一瞬,姜枝禾就被扯到一个清香的怀抱,头顶传来贺朝冷凝的声音:“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那人摇摇晃晃的仔细瞧了瞧:“怎么突然长高了?你这模样,虽没有方才秀气,但也是好看的,本公子甚是啊——”
      姜枝禾只听“咔哒”一声,说话的人瞬间倒地尖叫,左手把住右手,似乎痛得厉害。
      “看清了吗?”贺朝眼中冰冷。
      酒也醒了几分,看清来人白了脸:“世…世子殿下…”
      “认出来了就赶紧滚”贺朝懒得再多说,拽着姜枝禾回屋。
      好看的眉眼如今挂了一抹凌厉,嘴巴紧抿,眼中全是怒火。
      姜枝禾知道给他惹麻烦,默不作声的坐到椅子上,离陆清昼近了些。
      陆清昼方才趴在门边目睹了全过程,也被贺朝周身的气势唬住,讪讪开口:“岚岚,你还好吗?”
      “没事。”姜枝禾低着头小声道,看似温顺实则在思考大理寺卿一事。
      大理寺卿张显有三个儿子,就属小儿子最为放荡,年前因为当街强抢民女逼的那姑娘差点自尽,被督查卫关了十天。
      今日见着的多半就是这个小儿子。
      底下传来喝彩声打算了姜枝禾的思绪,听声音是有个人出了万金买桃夭姑娘一夜。
      陆清昼兴冲冲的拉过一个小二问头彩的人是谁,那人只说是不常来但每次都会一掷千金的“池三爷”。
      他与随从总会戴面具,无人看过他的真容。
      池?
      她的信息里没有姓池的公子,是化名也不一定。
      姜枝禾看见桃夭随着方才在楼梯口见到的人上了三楼,姜枝禾又问小二:“这三楼是什么地方?”
      “和二层差不多,池三爷喜静,每次来都会包下一整层。”
      好一个财大气粗,多少家底啊能这样败?
      “看够了?”坐在角落里的人终于说话。
      姜枝禾和陆清昼连连点头。
      “我送你们回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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