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别恋》时措

5、05

　　夏知渺上楼后先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后一身清爽，人也跟着精神不少。

　　她坐到梳妆台前擦乳液的时候，手机响了两声。拿起来一看，是周砥发的信息。

　　周砥：【看看这两件哪件好看？】

　　图片是给猫穿的小裙子。蕾丝布料看着很仙，凭想象就知道穿在雪球身上会很漂亮。

　　夏知渺沉默几秒，回到：【1】

　　周砥：【那就买这件了，还有几套玩具，过几天能到。】

　　夏知渺看着屏幕上的字，轻轻抿了下唇。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求和方式。以前吵架冷战，没几天她喜欢的裙子或者发卡耳环就会出现在书桌上。

　　周砥很少明着道歉，让他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比登天还难。所以这样的方式在他们之间慢慢变成一种习惯，只是她现在不知道会不会一直有用。

　　年少时思想不成熟，会对这样的举止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只对我这样，所以我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意识到周砥的做法何尝不是一种逃避。问题看似过去了，可实际上并没有解决，因为每一次他们都没有有效的沟通，以至于随着量的积攒转化成了质变。

　　比如在某些时刻，她已经没有跟周砥沟通的欲望。

　　夏知渺沉默几秒，不咸不淡地回了个嗯字。

　　放下手机，她继续擦脸。看着镜子里清淡如水的眼眸忽然有点出神，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砥这样的求和方式再也不会让她感到雀跃。

　　就像他用惯了这种套路懒得换，她似乎也免疫了。走个流程只不过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拧好乳液的盖子，手机又响了一声，周砥在语音里问：“今天上午除了去宠物医院还去了别的地方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她按住说话键回到：“我带着猫，还能去哪？”

　　安静半晌，周砥回了一句：【许嘉枫那个二货。】

　　夏知渺莫名其妙，但也没再多问。水滴顺着脖子蜿蜒而下，她解开绑着湿发的皮筋，弯腰从柜子里找吹风筒，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压在充电宝下面的东西。

　　那是两张演唱会门票。她喜欢了十五年的歌手在今年选择退出歌坛，所以这场告别演唱会的票真正意义算得上一票难求。

　　夏知渺知道，这是周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即便今年在二月二十九日那天他已经送过一次，也还是按照约定，在昨天补了一次。

　　每一次在她决定往后退一步的时候，总会有其他因素搅乱那潭死水。就像在驴子眼前吊着根胡萝卜，引导它一直向前走，却永远吃不到。

　　房间里有点闷，她放下门票过去将窗户打开换气。空气中湿漉漉的混着点土腥味，桂花被这场雨打落，掉了满地。

　　橙红色花瓣零零散散铺在地上，从高处望下去，有一种残败的美感。

　　没多会儿，隔壁窗户也被人推开。陈咚菱探出头向她挥手，“特大消息特大消息！”

　　夏知渺转过脸。

　　陈咚菱低头看了眼下面，确定没人后手拢在嘴边，小声说：“听许嘉枫说，周砥跟那位宋大小姐闹掰了。以后再也不用见到她了。”

　　夏知渺顿了一下，淡淡哦了一声。有点出乎意料，但也不太多。

　　周砥在感情方面一向合则来不合则散，从不勉强。交往时他看起来很喜欢那些女朋友，但每次分开的时候都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漠。

　　多情又薄情。

　　陈咚菱仔细端详她的脸色，“啊怎么回事，我以为你会高兴来着。”

　　她倒也不是不盼着周砥好，只不过大家住在一起，有个不太合群的人经常过来的话，会感到不自在。

　　不过房子毕竟是周砥的，她都已经做好了以后给他们腾出空间的准备，听到这个结局自然是轻松不少。

　　没想到夏知渺知道后无波无澜。

　　“咚咚你看，桂花都被雨打掉了。”夏知渺忽然说。

　　陈咚菱朝下面看了一眼，惋惜到：“是啊，一地都是。”

　　“不过花园里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花。”夏知渺望向不远处那一丛艳丽的花丛，像是在接话，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桂花没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花。”

　　.

　　五一假期眨眼就结束了，夏知渺又恢复了早八晚六的生活。

　　一早到了工作室，椅子还没坐热，就被刚进来的老师点了点桌面，“准备一下，一会儿跟我去工地。”

　　夏知渺应到，“好的。”

　　工作室主要做家装这一块，周锦在行业里颇有名气，曾经上过中央的家装节目，改造出来的作品红极一时，一度成为装修模板。

　　今天他们去的地方是景胜花园的一套将近五百平的豪宅。在平城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种档次的房子要八位数起价，能买得起的自然非富即贵。

　　“一会儿有人会过来量尺寸，你在这里等。”周锦看了一眼时间，“这个客户比较特殊，上班很忙没什么时间过来，后面你负责跟他沟通。”

　　夏知渺点头：“好。”

　　周锦还有其他事情，留给她一个电话号码就先离开了。想起什么，临走前提了一句：“那小子性格有点冷，说话都是言简意赅的。到时候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不用在意他的态度。”

　　听这口吻就知道他们是熟人，不过这预防针打得反而让夏知渺心里没底。感觉对方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周锦离开后没多久，师傅带着激光测距仪过来量尺寸。他们干活时夏知渺负责记录和拍照片。

　　工作结束，她按照留下的电话打给对方。等了大概半分钟才接通。

　　“您……”

　　夏知渺刚张嘴说话，后面的好字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像是吓了一跳忘记要说什么。

　　她看了看屏幕上的号码，确定没有错后又放在耳边听。细微的呻银声清楚地从听筒传了过来，轻柔的女声一边叫疼一边让对方轻一点，就连抽泣声都透着娇气。

　　“呜呜呜我害怕，轻一点可以吗……”

　　夏知渺被烫到似的立刻拿开手机，慌忙结束这次通话。

　　她深吸一口气，用文件夹扇了扇发烫的脸，然后若无其事走到电梯前。数字一层一层变化，等待中她转过头，在明亮的钢化门里看见了自己红透的脸。

　　……

　　周老师此言差矣。那个人哪里性子冷了，明明就是……旺盛得很。

　　直到坐上回设计室的车，夏知渺还一阵恍惚。希望对方没有在意那通电话才好。不然她不仅去了工地现场，又听见业主开车现场……简直不要太刺激。

　　神飞天外之际，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夏知渺回过神甩甩头，端正态度点开手机。

　　江鹤：【现在可以说了。】

　　说什么东西？

　　夏知渺莫名，回了一个【？】

　　对话框上江鹤的名字切换成正在输入，不久进来一条信息：【刚才在给病人缝针，不小心碰到手机。】

　　紧接着：【我在急诊，微信联系更方便。】

　　夏知渺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你是盛景花园八栋十九楼的业主？】

　　江鹤：【嗯。】

　　居然是他。

　　所以，刚才完全是一场误会。

　　……脑子废料太多，功德-100。

　　夏知渺面手机思过一秒钟，若无其事地继续说：【没想到这么巧。我是周老师的助理，他交代过，您这边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沟通。】

　　这一次，江鹤直接回了语音：“那就，麻烦夏老师了。”

　　江鹤的音色有点像小提琴，丝滑又温柔。

　　夏知渺耳朵一麻，条件反射将电话拿远。等到那股过电的感觉消失，才抿着唇回了一句：【不麻烦，应该的。】

　　之后的几分钟江鹤没再发来信息。以为对话到此结束了，夏知渺靠着椅背正准备闭眼眯一下，手机适时又响一声。

　　江鹤：【雪球好了吗？】

　　提起心爱的女儿，夏知渺不自觉弯起嘴角：【不是很严重的问题，早就好了。】

　　江鹤：【嗯。】

　　江鹤：【那，它的主人呢？】

　　车子在拥挤的道路穿梭，炙热的阳光穿透玻璃窗，刚好落在手机屏幕上。

　　夏知渺莫名被阳光烫了一下，眯了眯酸胀的眼睛，手指停顿数秒后打下几个字：【跟她的猫一样。】

　　想了想，又发了一张熊猫power的表情包。

　　医院的急诊办公室里，江鹤盯着手机看了几秒后随手放回白大褂口袋里，平直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护士急匆匆推开门，无意瞥见那抹笑，愣了一瞬，“江医生，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交女朋友了？”

　　江鹤拿起放在桌面的金丝边眼镜戴上，避开了这个问题，“有事找我？”

　　“哦对了，护士长请喝下午茶，群里只有你没回复，她让我过来问一下。”

　　“冰美式，谢谢。”

　　护士点点头表示记下，临走前冲他挤眉弄眼，“有女朋友了记得请我们吃饭啊，大家可都盼着这天呢。”

　　江鹤点开电脑调出病例，目光专注。护士平时习惯了他的少言寡语，也没指望他能回答。

　　没想到在关门前，听见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