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尽散》喻汀

12、火葬场进度12%

　　车里赵书淼对方珩征又打又骂，方珩征一言不发的受着。

　　进了雨宁园，赵书淼迅速推门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进门。

　　方珩征进来时，只见赵书淼手里握着拿了一把刀，刀尖闪烁着寒光，她眼神无比清明，根本不似喝醉的人，对着他吼道：“离婚！”

　　随着她的胸腔起伏，刀尖跟着她动，方珩征心被吓得一哆嗦，放低声音，哄道：“淼淼，别闹，把刀放下。”

　　赵书淼又厉声重复，“离婚！”

　　“你先把刀放下。”方珩征试图上前夺过刀。

　　他脚动的瞬间，赵书淼直接把刀抵在她白皙的脖子上，眼底闪烁着疯狂，“别过来！你不是说只能丧偶吗？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后悔。”

　　她动刀的那一瞬，方珩征呼吸骤停，心提到了嗓子眼，怕她伤到自己，只好先松口，“你先把刀放下，我们再商量离婚的事。”

　　赵书淼直接把刀刃贴到脖颈大动脉上，“没什么可商量的。”

　　方珩征真怕赵书淼做些疯狂的事，他喊道：“离！把刀放下！”

　　经过一番折腾，赵书淼清醒又迷糊，把刀摔在地上，径直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在她路过身边时，方珩征拦腰把人抱住，扛着上楼。

　　赵书淼感觉头昏的天旋地转，胃里也在翻江倒海，刚被放到床上，就立马跑向卫生间，扒着马桶吐。

　　方珩征跟在身后帮她拍背，递水递纸。

　　赵书淼吐完，跌坐在马桶前，眼泪不受控制的流，没一会就从无声哭泣变成嚎啕大哭。

　　方珩征想要安慰，启唇却不知说些什么。

　　赵书淼哭得抽抽搭搭的，“方珩征，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为什么遇见你啊，你都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还拿我最在乎的工作威胁我。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吗？”

　　她坚强，从不让任何人窥探到她内心深处的脆弱之处，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过苦，说过累，说过那几年到底有多不容易。没人知晓她自己默默承受了多少。

　　方珩征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跪到她身边将人搂进怀里。

　　追溯根源，他是始作俑者之一。

　　赵书淼好似将要十年的委屈心酸全哭出来，她的眼泪浸湿了方珩征胸前的衣衫。

　　哭够了，她从方珩征的怀抱里出来，仰起头，浓密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眶泛红，可怜巴巴地看着方珩征，乞求道：“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

　　方珩征的心紧紧收缩，却不肯松口。

　　赵书淼哭了好久好久，说要回家，喝醉的她更加执拗，今天发生了太多，方珩征也怕赵书淼出什么意外只好送她回家。

　　家门口，赵书淼酒醒不少，反手把方珩征关到门外。灯光照亮每一个角落，赵书淼左看看右看看，好似那那都有方珩征的身影，他们在沙发上打游戏，餐桌上吃外卖，方珩征吃醋把她抵在墙上接吻。

　　她真是疯了，才会回忆起和方珩征的点滴，关了灯，她躺进熟悉的被窝，床垫下是只属于她的房产证，安全感包裹着她，她不堪重负的睡了过去。

　　门外，方珩征靠着墙，他再次被关在了门外，房门外，心门外。

　　如今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时间。

　　方珩征半夜给林曜序打了个电话。

　　“你在滨城吗？明天带赵书淼出去玩玩吧，别让她自己在家。”

　　林曜序睡梦中接通，没问为什么，答应下来。

　　昨夜赵书淼回家并未拉窗帘，半上午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进来，她难耐地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翻个身，想要清醒一下却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睁开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才看清是林曜序。

　　“干嘛？”她不仅眼睛肿，声音更是沙哑粗犷。

　　林曜序知道事情不简单，关心道：“你怎么了？”

　　赵书淼咽了口吐沫，“昨晚喝多了。”

　　“想着带你出去玩呢。”

　　用力睁开眼，看了眼时间，赵书淼问：“去哪啊？”

　　林曜序又恢复贱兮兮哥哥的位置，“临江开了个滑雪场，去不去？”

　　滨城到临江开车要两小时，赵书淼特意问了句，“那今天回来吗？我明天有事。”

　　林曜序说：“高速免费，那边也没什么好玩的，晚上一准给你送回家。”

　　赵书淼也想找点事情做，答应下来。

　　林曜序叮嘱道：“你什么都别带了，收拾一下，等会我和室友去接你。”

　　直到电话挂断，方珩征才从赵书淼家门口离开。

　　到卫生间收拾一下自己，赵书淼把墨镜翻找出来，她还没跟林曜序说结婚的事呢！先用墨镜遮一下。

　　林曜序穿了件纯黑色的冲锋衣，帅气异常，看见她，有一瞬的不自然，打着哈哈，“你戴墨镜干嘛？宿醉还想开车啊。”

　　“有你我只负责享受。”赵书淼的声音比电话里清亮不少，挥挥手，和他室友打招呼，“峻生哥，新年好。”

　　“新年好啊，妹妹。”陆峻生比林曜序温柔，白净秀气，赵书淼见一面便知道是个沉稳的男人。

　　上了车，她也没摘掉墨镜，林曜序顺势问道：“你上车还带着墨镜干嘛？”

　　她没好气的回怼，“装B，管得着吗？”

　　赵书淼奶奶和林曜序爷爷是亲兄妹，林曜序就她这一个堂妹，比亲兄妹还亲。

　　俩人是掐着长大的，一天不骂两句都浑身难受，现在都长大了稳重了，但一见到彼此就像妖怪见了佛祖，立即现原形。

　　“谁愿意管你？”林曜序给她一个白眼，“我都多余叫你出来！”

　　赵书淼梗着脖子，表示不服，“那你送我回去啊！”

　　林曜序恶狠狠地说：“你等着，滑雪场边上还有打雪仗的地方，我等会给你摁雪里。”

　　“我怕你啊，你敢摁我，我就告状！”

　　陆峻生在一旁听得乐不可支，两个小时的路程换了司机，就是为了让林曜序能火力全开和赵书淼斗嘴。

　　“你每次往我领子里灌雪，回家就挨揍，你忘了。”

　　赵书淼小时候在老家，每次下雪都要打雪仗，林曜序大她三岁，她那时候根本打不过，每次都去找大伯告状，当大伯要打林曜序时，她又去护着。

　　“我爸哪次真打了？”林曜序扭着头，瞪眼问她。

　　“哪次不是我拦着？”赵书淼恨不得双手叉腰。

　　林曜序气急，伸手把她墨镜摘下来，“状是你告的，你还好意思说。”

　　“你犯别的错误不也是我拦着，要不然你早被打死了！”

　　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林曜序停了这场小学鸡斗嘴的争吵，蹙眉问道：“怎么哭成这样？”

　　他印象里，赵书淼从小都没怎么哭过。

　　赵书淼抢回墨镜，放进墨镜盒中，“和方珩征吵架了！”

　　林曜序是除去傅琪陵唯一知道方珩征是赵书淼前男友的。

　　他知道结婚，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吵架，眉宇间都染上了担忧，“怎么回事啊？”

　　“没见过夫妻俩吵架啊！”赵书淼当然不会把吵架内容告诉他。

　　“夫妻俩？你们结婚了？”陆峻生替林曜序问道。

　　林曜序当即投去一个兄弟谢了的眼神。

　　“年前结的，只不过也快离了。”

　　林曜序和陆峻生穿插着问了几个问题，赵书淼通通避重就轻的回答，最后问道刚结为什么要离。

　　赵书淼沉吟半晌，狠厉地吐出两个字，“有仇！”

　　到了滑雪场，林曜序想要给她找教练时，她拒绝了，“我会一点，也不去高级赛道，不用找。”

　　她人生第一次来滑雪就是和方珩征一起的，她天生运动细胞就好，学了一会就能独立滑。

　　滑累了，她站着看专业选手做腾空跳跃的高难度动作，目不转睛且一个劲夸别的男生帅，还惹方珩征生气了，活动筋骨非要给她展示一下。

　　现在她还能想起方珩征说的那句中二病的话。

　　“让你看看谁才是这个滑雪场最帅的男人。”

　　想到这，赵书淼瞬间不想滑了，他们仨去隔壁的雪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林曜序还像小时候一样，弄个雪球趁她蹲着，从她的衣领子里扔进去。

　　雪球从后颈处滑到腰间，冰凉的雪球和温热的肌肤一接触，冰火两重天，赵书淼尖叫一声，站起身，追着林曜序满场跑。

　　陆峻生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最后也加入讨伐林曜序的那边。

　　回去的路上，赵丰年正在大伯家拜年，赵书淼打视频过去告状。

　　赵丰年笑她，“都多大了还跟你大伯告状。”

　　林曜序见状，夹着嗓子撒娇，“老叔，你管管她，她刚才把我摁在雪地里打。”

　　赵书淼伸手怼了林曜序一下，瞪眼看他，“你还会告状了！”

　　“学你。”林曜序得意的挑眉。

　　两人再低头，手机黑屏，赵丰年把视频挂了。

　　玩了一天，赵书淼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高速路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车灯闪过和呼啸的风声。

　　进了市区，看见灯火通明张灯结彩，赵书淼才意识到现在是过年期间。

　　现在的年味越来越淡。

　　林曜序没送她回家，带她去K歌，他给方珩发了个微信。

　　【你不会在她家门口吧，回家吧，她今天状态还行，缓两天再说。最后我问一下你们为啥吵架啊？】

　　方珩征站在赵书淼家门口，把来龙去脉发了过去，收到林曜序回的【滚】，再发消息过去，绿色框里旁多了个红色感叹号。

　　赵书淼在KTV一展歌喉，说是三个人没意思，开始摇人。

　　夏熠枫最先到，看她一个劲的喝酒，说想听她唱歌，让她多唱几首。

　　赵书淼迷糊着问道：“你为什么不唱？”

　　夏熠枫笑着回答，“你唱的好听啊。”

　　林曜序小声跟陆峻生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对我妹妹有意思？”

　　陆峻生也感觉不对劲，夏熠枫看赵书淼的眼神，温柔缱绻，那可不是看兄弟的眼神，他说：“可能是。”

　　等人多了，夏熠枫像换了个人似的，兄弟般地和赵书淼喝酒划拳，眼底的情愫也收了起来。

　　林曜序和陆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了。

　　一直疯到半夜，赵书淼才回家，难得方珩征没在门口站着，她指纹解锁进屋给他发了条微信。

　　【民政局开门就去申请离婚】

　　方珩征对这条微信置之不理，已经这样了，那就坏到底吧。

　　翌日，赵书淼拖着疲累的身体，参加研讨会，初五和餐饮店的街道办主任喝酒，初六约了几个合作伙伴吃饭唱歌打球。

　　她安排的满满当当，不让自己闲下来。

　　这些天方珩征消停的不得了，一句问候都没有，她也乐得清静。

　　但事情不能不解决，她坐在沙发上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方珩征那边寂静得很，冷硬地说道：“离婚想都别想，明天晚上回家来。”

　　赵书淼恨得牙痒，挂了电话，找到另一个朋友楚潇，说明了情况。

　　楚潇的父亲是做水产生意的，这些年都在她的餐饮店订餐，楚潇的丈夫詹云逸是方珩征的大学室友。楚潇和牧之玥是大学同学。

　　这一圈人，赵书淼暗叹她和方珩征是孽缘。

　　她给牧之玥打了个电话，直接开门见山，“嫂子是我，我想和方珩征离婚，你能帮我吗？”

　　初七楚潇和牧之玥按时赴约，三个人约在一家隐私性很好的粤菜馆面谈。

　　牧之玥不像那日见各位名媛小姐那般沉默，一身职业正装，利落干练。

　　赵书淼说：“现在的情况是，我想离，方珩征不肯，我想问，有什么办法可以离。”

　　话音刚落，包厢门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和服务员的阻拦声音，“先生，您不能进去。”

　　方珩征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快步走进来，轻喘着粗气，对楚潇和牧之玥说道。

　　“我们只是闹矛盾了，不离婚，麻烦你俩跑一趟，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然后他握住赵书淼的手腕，出门上车。

　　司机在车上，两个人皆是默然，回到家里，方珩征气消了不少，站在客厅，目光似幽静深潭般看着抱着臂膀坐在沙发上的赵书淼。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微微仰头看着赵书淼，和她哭泣时乞求的声音不一样，他声音尽是卑微，“你恨我就折磨我，只要不离婚，你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