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手记》精分雨路

8、灭门

　　一夜之间，府中的人被杀得干干净净，血渍染红了地面，尸身随意地堆叠，整个府邸，一片死寂。

　　浮生是过了许久许久，才护着昏睡过去的梦梦，从暗格中爬出来。
　　隔间很小，他们俩能藏进去已经是极限了。

　　年轻的母亲知道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于是趁着家主与魔修周旋，将喂药迷晕后的梦梦交给浮生，让两个孩子藏了起来。

　　最初，逍遥找来浮生，就是为了今日保全家族。
　　魔族寻来时，若是家主没有那一丝犹豫，若是他交出了浮生，或许可以暂时免受这场灭族之灾。

　　【这个家族仿佛是被诅咒了一般，一直以来都只是一脉相传，即使生出了第二个孩子，也会早早地夭折。
　　直到梦梦的父亲那一辈，第一次有了同胞兄弟。

　　本以为这个诅咒就此解开，然而，大哥的孩子终究还是早早地离世了。

　　当初，逍遥寻来时，家主就隐约猜到了逍遥的身份。
　　家族曾经的辛酸史，作为家主，他自是知晓。

　　逍遥告诉家主，因为灵修与魔修之间的仇怨，那些记恨灵修逍遥的魔修，极有可能会寻到他的后代来祸害。

　　逍遥会替家主找到一个合适的孩子来顶替家族少主，到时，将这个孩子放在明面上，告诉所有人，这个孩子是家族的嫡系血脉。
　　就算魔族寻来，他们只要交出这个孩子，便可换得一时安宁。

　　而真正继承了家族血脉的梦梦，一定要保护起来，保护在浮生之下。
　　因为那些魔修要的，是继承了逍遥血脉的孩子······

　　家主虽有诸多疑惑，但见逍遥不愿多说，便也没有问出口。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那算是家族的秘闻，将家族发展壮大的那位太奶奶，年轻时，未婚先孕······

　　那位太奶奶严令禁止家族后人与灵修扯上关系，所以在逍遥主动找来时，家主很意外。
　　在逍遥介绍身份，说明来意后，家主也稍稍放下了戒心。

　　逍遥想要保全家族，所以他找来了浮生，只是，家主终究心软了，即使不是亲生的孩子，这么多年，浮生他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而且，就算能得到一时的安宁，那以后呢？
　　他终究犹豫了，也就是犹豫那么一瞬，给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凉风吹过，青石板上的湿痕一点点干涸，血迹斑驳，绘出了一幅惨烈的炼狱图。

　　尘埃落定，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而且，当时的浮生和梦梦根本就没有挽回的能力。

　　梦梦被浮生牵着，随着浮生一同穿过长廊。
　　明明是生活了这么久的熟悉场景，可是现在看来却是觉得有些陌生，鼻尖萦绕着的味道让人头脑发昏。

　　冷腥里带上了丝丝的清新甜味，梦梦微微侧头，不远处的庭院里种了一棵梨花树，曾经，梦梦很喜欢那里，因为庭院里的梨花开花的时候，香香的，甜甜的。
　　可如今，那院子里的花儿却落了一地，沾着干涸的暗红血渍。
　　花儿落了，而她，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邶叔，不用送了，到这里吧。”
　　浮生牵着梦梦，劝停了邶叔的脚步。

　　【因为那一天是梦梦的生日，所以家主将原本要亲自去的远门生意交给邶叔。
　　他们都留下来了，留下来为梦梦庆祝生辰，然后······】

　　“小人定会守好家业，不负老爷少主所托。”
　　文雅青年双手相交，上举，低头，弯腰，朝他们恭敬地一拜。

　　【当初，他采货回来，看到的便是全府被屠的惨相，当时的失态，让他丢掉了所有的冷静······
　　最后，只有少主和小姐存活了下来。
　　他们将府中所有的人一一下葬后，少主说，他和小姐要去云顶门。

　　那是少主的决定，他没有资格置论······】

　　“邶叔，辛苦你了。”
　　浮生知道不少人都在暗中窥探着那丰厚的家产，邶叔若是想要打理好这个烂摊子，难度不小。

　　“这是小人的职责所在。”
　　文雅青年一板一眼，说得郑重。

　　“邶叔，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小姑娘上前一步，抱住了邶叔，可惜她手脚太短，只能拍了拍对方的腰，告别。

　　文雅青年身子僵了一瞬，身为下人，他不应当与小姐这般亲近，这不合规矩，可是，他在这一刻并未推开这般不合规矩的举动。

　　“邶叔，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梦梦退开一步，保证着。

　　文雅青年张了张嘴，却并未回话，他双手相交，上举，低头，弯腰，朝他们恭敬地一拜。
　　“小姐，少主，一路保重。”

　　“嗯，邶叔，你也要保重。”
　　浮生对着邶叔点了点头，重新牵起梦梦，转身离开了。

　　文雅青年目送着他们，背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为什么哥哥叫你‘邶叔’？“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倒还真如浮生所言，梦梦挺喜欢这个新老师。
　　梦梦趁着课业结束，好奇地道
　　“你明明看上去很年轻啊。”

　　“是少主抬爱。”
　　青年规矩地回复着，完全没有因为一个不过六岁的小姑娘说他年轻而露出异样。

　　“哥哥很信任你。”
　　梦梦撑着脸，说得自然。

　　邶叔就是浮生的杀手锏，他终于为梦梦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教书先生。

　　“邶叔~“
　　梦梦眼珠溜溜地转，坏笑着开口。

　　“小姐。”
　　听到梦梦这么称呼自己，青年连忙双手相交，上举，低头，弯腰，朝梦梦恭敬地一拜，难得显出不同于往常的模样，开口道
　　“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了？”
　　梦梦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邶叔”，对面这人竟有这么特别的反应。

　　“小人不过一介奴役，得家主收留才有一栖身之处。“
　　青年语气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恭敬，只是，他弯腰低目，遮住了所有的神情
　　“小姐切不可自降身份。”

　　不应自降身份，对他一个下人，称呼得这般亲近。

　　话落，坐着的梦梦没有回话，而弯腰行礼的文雅青年也不再开口。
　　一时间，亭子里安静得只剩风吹草动的声响。

　　梦梦盯着这个一直都很恭敬的青年，收起了先前的玩笑模样，半晌，她才开口，道
　　“可是，你值得啊。”

　　“大伯重用你，哥哥信任你，我也很喜欢你来做我的教书先生。”
　　梦梦看着对方有微怔，笑着说
　　“你值得的，邶叔。”

　　“······”
　　青年的手指轻轻地颤了一下，那是少见的不得体。

　　梦梦没有留意到，她咧着嘴，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她说，他值得，那是发自内心的肯定。】

　　另一边，梦梦沉默地跟着浮生前行······

　　她的家，又没了，她那年轻的爹娘，疼爱她的伯伯和婶婶，还有那些手巧得不行的侍女姐姐们······
　　都没了······

　　两人是被邶叔一路护送到山下，梦梦按照浮生的建议，穿着一身男装。
　　现在的浮生根本没办法对抗魔修，为了防止灭族的魔修再来找麻烦，所以浮生与梦梦不能有明面上的亲缘关系，他也想好了说辞，只道是来云顶门路上遇到的，结伴通行。

　　“梦梦，到云顶门后不要太轻易相信旁人。“
　　浮生似是想起了什么，叮嘱着。
　　以后会发生什么，浮生心里也没底。

　　“嗯，云顶门，我知道。”
　　梦梦依旧心不在焉，只是下一秒，如梦初醒，重复道
　　“云顶门......”

　　“嗯，云顶门，梦梦也有所耳闻吧。”
　　浮生见梦梦终于提起了一丝精神，也多说了几句
　　“听说云顶门是当初的灵修始祖一手创建，只是可惜，后来逐渐式微。”

　　灵修始祖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大人物，毕竟，当初就是他带领灵修反抗魔修，还封印了魔界的魔尊。
　　那场人魔大战换来了和平，也让灵修始祖与魔族魔尊双双殒命，而云顶门在那之后逐渐式微。
　　云顶门现如今的掌门，是苍官有曜。与有曜一起被提及的，还有青士尔思，寒客逍遥。他们三人师出同门，是关系甚密的师兄弟，他们三人是曾经的云顶门“岁寒三友”，名噪一时，风光无限，让云顶门名声大振。

　　只是后来，云顶门又被魔君有宴突袭，最后，云顶门虽胜了，却也是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现如今，青士尔思是清平峰的峰主，而寒客逍遥却是不知踪迹。大多传言他在那场魔君突袭中受了重创，之后不久，一命呜呼。

　　“梦梦若是能被云顶门掌门或是清平峰峰主收做徒弟，对你将来的修行定是大有益处。”
　　浮生牵着梦梦的手，语气不轻不重，静静思索。
　　青士尔思与苍官有曜是最适合的拜师人选，风评也很好，但问题是，要怎样才能入这两人的眼。
　　他们将来会留在云顶门，他必须考虑周到，谨慎地走好每一步。

　　浮生思索着云顶门的事情，所以他并未留意到，他牵着的那个小姑娘如久梦乍回，表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