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手记》精分雨路

2、遇见

　　“怪物，烧死这个怪物，拿这个怪物来献祭天地！”

　　“只有烧死他，天神才会保佑我们！”

　　“烧死他！烧死他！”

　　于肥沃富饶的黑土之上，这棵小苗成长得极快，眨眼间便已经长成了苍天大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小孩儿任由村民们将他绑在铜柱之上，他很安静，他安静地看着他们满眼癫狂，安静地看着他们几乎疯魔。
　　他一言不发，他依旧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片小山村呢，可能是因为附近的那片林子让他觉得很眼熟吧。
　　可是，究竟是怎样的眼熟呢？
　　他曾经见过？
　　还是······曾经来过？
　　他遇到了谁？
　　他说不清，只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就走进了那片林子······

　　他们可能想让他死，可是，不行，他现在不能死······

　　火烧的话，虽然比较难受，但是还能忍耐。
　　他还不能死，他等了这么久，找了这么久，他还没有找到，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掉······

　　当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然后被突降的大雨浇灭时，村民们亲眼看到，废墟之中，那个脸上沾染着烟灰污垢的孩子，从那灰烬里，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啊--怪物！”

　　不知是谁的一声尖叫，将脚底生寒，一动不动的村民们唤回了神。

　　“快逃啊，怪物要吃人了！”

　　村民们似是看到了从地狱里面爬出来魔鬼，模样可怖，残忍血腥，仿佛来找他们索命了······

　　“啊--救命啊！”

　　村民们仓皇地逃窜，远离那个连大火也烧不死的恶魔！

　　从灰烬中走出来的他，眼前有些看不清，眼睛里面带着一种尖锐的刺痛，痛得让人想讲痛源挖出来。

　　他需要一段时间缓缓。

　　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明时，看到的是村民们的惊恐躲逃，听到的是村民们的哀嚎不断······

　　他静静地看着，然后，抬步，走出了这片小村庄······

　　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没有伤害这些人，所以，不会惹她不快的吧······

　　他又走进了那片林子，这里真的很熟悉，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友倒是有趣。”
　　一灵修从天而降，拦住了他的去路。

　　全部都成了灰烬，这个小孩儿却是毫发无损，而且，居然连报复的心思都没有，这样特殊又无欲无求的孩子，不是正好合适吗，他也不用再找了。

　　“······”
　　他淡淡看了来人一眼，并未言语。

　　“小友若是无处可去，不如随在下走一遭。”
　　灵修看着他，嘴里叼着花梗，姿态随意。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去哪里？”
　　他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灵修，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只是因着年纪尚小，音色显得有些稚嫩。
　　他对一切都是不在乎的，可是他却开口询问了······

　　“去······保护一个人。”
　　灵修说得半真半假。

　　“保护······一个人”
　　他喃喃着，似是想起了什么，似是直觉着什么。

　　“在下逍遥，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逍遥似是想起还未自报家门，遂笑着介绍自己。

　　“我不知道。”
　　他安静地注视对方，记忆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有户人家不幸早夭的小公子名为‘浮生’”
　　逍遥说得随意，嘴里叼着的花梗也跟着一动一动
　　“小友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他没有言语，他点了点头。
　　他不在乎名字，也不在乎身份，他只是有一种直觉······

　　“既然小友愿意，那在下便带小友去寻那户家人。”
　　逍遥说罢，带上浮生，御剑而行。

　　奇怪的场合，奇怪的两人，奇怪的对话。
　　他们两个都很奇怪，奇怪得很正常。

　　浮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位白山峰主逍遥说要保护的那个人就是梦梦。
　　逍遥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替死鬼，而浮生恰好被他碰上了，格外合适。

　　浮生不在乎逍遥的利用，相反，他应当感谢他。就是因为逍遥，他才能遇见梦梦。
　　他终于找到了他一直寻找着的人，他终于等来了他一直等待着的人······

　　逍遥口中的那户人家有一名与浮生年纪相仿的小少爷，只是可惜早产体弱，感染风寒，早早地夭折了。但那户人家从未向外人宣告此事，只说少主是在家中养病。
　　而浮生，则是逍遥找来顶替那个早夭少爷的人选。

　　浮生不知道逍遥与这个商贾之家有着怎样的渊源，但是他留了下来，狸猫换太子地被安下小少爷的身份。

　　原本的小少爷是一个十分聪慧的孩子，可能是因为身子骨弱，小小年纪，倒不像其他孩子那般喜欢逃课出去玩，他安静得很。
　　小少爷不但聪明，且极为勤奋，若不是早夭，将来定能壮大家业。

　　家主老爷暗中将那些与早夭少爷相熟的侍从都换走了，留下的只是听过小少爷的神童之名却不甚了解的人。

　　浮生虽未接触过这些，但掌握起来速度也不慢。
　　浮生在课业方面做得很好，只是，他依旧让家主烦恼。

　　“浮生，你必须要学着温和些，生意人若是不会笑，那就做不成买卖了。”
　　家主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安静孩子，这样说着。

　　他很欣赏这孩子的聪明劲儿，只是，如果这孩子一直是这般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改，那他也不得不考虑另一个办法了。
　　把浮生放在明面上当少爷，私下再培养个信得过的继承人。

　　浮生安静地看着家主，一言不发，不答应，也不拒绝，一幅不甚在意的模样。

　　“你······哎，算了，你先回去吧。”
　　家主见浮生这幅模样，也知道这谈话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摆摆手，让浮生先出去。

　　“诶，哥，快来快来，看看你侄女，刚睡着呢。”
　　从门外走近一对年轻的夫妻，男人双手护着抱孩子的女人，眼里是满满的幸福，而女人则向家主招呼，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家主连忙起身，走近，看着那眯着眼睡觉的小婴儿，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家梦梦长得真水灵。”

　　家主看着窝在女人怀里闭眼睛睡觉的小侄女，忍不住想凑近看，只是，刚把脸凑上去，小家伙竟机敏地醒了过来，瞪着眼，还拿软乎乎的小肉手打了一下凑过来的家主，这还不够，这小家伙竟然还哇哇地闹了起来，活泼劲儿十足。

　　“她是不是饿了？”
　　年轻的母亲最怕孩子哭闹了，连忙问一旁的孩子父亲。

　　“梦梦在睡着之前，确实没有喂奶。”
　　年轻的父亲处理起这种突发情况也不太熟练，但还是耐心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快，快把府里的乳娘请来。”
　　家主连忙吩咐门外候着的家仆，也是难得的紧张，但还不忘安慰着身边这对年轻的夫妻
　　“你们难得回来一趟，我特意在府里请了乳娘，不用急。”

　　似是嫌乳娘来的太慢，家主和年轻的父妻也不愿在原地干等，干脆自己去找乳娘了。

　　浮生站在后面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心口。

　　怦，怦，怦·····

　　这里，活过来了······

　　刚才，浮生不经意间与那被抱在怀里的婴孩对视上了，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熟悉感······
　　他，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浮生以为他能多见那个孩子几次，只是，那对年轻的夫妻只待了两天就带着他们的孩子离开了。

　　“他们会回来吗？”
　　浮生第一次主动找到家主，主动发问。

　　家主微微一愣，看着这个素来安静的孩子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神情，回复道
　　“他们······会。”

　　近来离开的只有他那亲弟弟一家了，浮生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为什么突然问他们？”
　　家主说罢，直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会学着笑，也会学着温和。”
　　浮生难得的不再是那幅神色淡淡的模样，他直视着家主，开口道
　　“不要赶我走，也不要找别人，我可以做到。”

　　“浮生，空口白话谁都会说，你只有做到了才有资格提要求。”
　　家主听着浮生这似是带着祈求的话语，愈发觉得诧异，但他没有轻易做出承诺。

　　“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只是······”
　　家主盯着浮生，眼里带着明显的警告
　　“你若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就不要怪我不顾及情面了，将你扫地出门了。”

　　他不懂这个孩子怎么突然对他亲弟弟一家那么感兴趣，他警告他别动什么歪心思。

　　“我不会。”
　　浮生并未闪躲，他郑重地开口道
　　“绝对不会。”

　　“不会就好。”
　　家主收回警告的目光，如同往常那般温和地开口
　　“去吧，先生该等急了。”

　　“是。”
　　浮生礼数周到，恭敬地退下了。

　　他不会走，更不会动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
　　他找了那么久的人，他等了那么久的人，他已经遇到了，他绝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