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色》墨知晓

40、心中言

　　一语落，满堂寂静，她的声音虽轻，却恍如一道惊雷击落，深深落入他的心中。
　　顾瑾玹心中涌出欣喜，随之而来的却是阵阵失落，
　　“你喝醉了。”
　　若不是醉了，近日避他不及之人，又岂会如此……

　　慕紫芙脸颊红透了，眼前尽是模糊一片，却仍能清晰答上他的话，
　　她挣扎道，“我……没醉！”

　　“我说的是……真的……”
　　随着酒劲上涌，她意识越发不清晰，声音也越发小了下去，
　　“顾瑾玹……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可惜，她的呢喃顾瑾玹却并未听清。
　　他揽紧了怀中已阖上眼的人，眸光柔和，
　　“即使是酒后乱语，你如此说，我也很是欣喜。”

　　一语毕，顾瑾玹抱起慕紫芙转身便走，还不忘好心提醒着身后人，“马车在下面候着，若还清醒着，自己下去。”

　　身后无声音传来他也毫不介意，可方走出几步，却被身后人唤住，
　　“顾瑾玹。”

　　他停步，却并未转身，“何事？”

　　顾景竹摇晃着坛中酒，笑道，
　　“你若想要那皇位，便拿去罢。”
　　那千万人向往的九五至尊之位竟被他说的如同市集上随手取得的物什一般，随意便可轻言许诺。

　　若是旁人来说，必会落个吹牛拍马之言。可顾瑾玹知晓，他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可以做到！

　　“呵。”
　　他转身，看着身后虽显着醉态，却双目清明之人，嗤道，“你没醉？”

　　顾景竹举坛，一饮而尽，
　　随手擦了擦唇边酒渍，“酒醉人不醉，这酒啊，还是差了些。”

　　晃晃悠悠起身，月光萦绕他周身，愈发显得潇洒飘逸，
　　“我这一生钟爱肆意，却偏偏受于身份桎梏，不得遂愿。如今倒好了，无所牵挂，抽身而去再好不过了。”

　　顾瑾玹指尖一颤，“决定了？”

　　“这皇位向来不是我一生所求，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

　　慕紫芙不适的拧了拧身子，顾瑾玹安抚的拍了拍怀中扭动的人，轻声道，“我若想要，何需你让？”
　　话语中是遮盖不住的桀骜。

　　顾景竹轻笑一声，“也是，三哥自来是与我们不同的。”
　　“我如此说……也只是希望三哥承我一份情罢了。”

　　顾瑾玹凝眸盯着他，启唇，“说。”

　　顾景竹唇边笑意渐渐消散，面色渐渐严肃，
　　拱手行礼道，“望三哥日后可饶恕静姝一命。”

　　“静姝性子虽娇蛮，却无太多坏心思。日后若因嫉妒不甚伤害了郡主，还望三哥多加海涵，饶了她。最起码……能保她性命！”

　　顾瑾玹微微怔楞，随后道，
　　“若放不下，自己护着便是。”

　　顾景竹强压下喉间的涩意，起身，
　　随口道，“我自来认为只要有恒心，万事皆可成。可我却忘了，情爱一事，自来由天定。在她身后跟了近十几载，累了……也不想再惹她烦闷。这十几年，为她活着，为父皇母后的期许活着，我也该……寻自己的路了。”

　　顾瑾玹凝神盯了他一瞬，却并未答话，转身便走。
　　顾景竹忙道，“三哥！”

　　“迦南关有异动，最迟后日便有消息进京。其他的，你无需担忧。”

　　顾景竹一愣，盯着那二人离去的身影，心中百般滋味，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多谢。”
　　……

　　慕紫芙醉酒后向来不大吵大闹，甚至比平时更为安静几分。
　　顾瑾玹一路抱着她回了府安顿好，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自来是淡漠的性子，顾景竹方才所言虽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并未换得他多大关注。总归眼前人比任何事都更为重要。

　　顾瑾玹拿着帕巾替她擦拭着脸庞，许是感到些许凉意，她眼睫颤动，已有渐醒的趋势。
　　怕她不安，顾瑾玹准备起身，换候在门侧的丫鬟前来，却不成想竟被她一把拽住。
　　“顾……瑾玹？”

　　他身形微顿，垂眸盯着慕紫芙略带疑惑的面容，自以为是他违了诺，引得她多思。
　　这便轻声解释道，“那夜所言我记得清楚，不会再未经允许便随意出现在你身侧。”

　　他抬手，挣脱开，“今夜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一语毕，便欲转身，却被身后不知何时坐起的人紧紧抱住。
　　熟悉的温度将他包裹，他背脊绷紧，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失了节奏。
　　“你……”

　　“不要……走。”
　　慕紫芙思绪不清晰，然而仍执拗般的抱紧顾瑾玹，“今晚……陪着我好不好？”

　　似撒娇的口吻让他心尖微颤，顾瑾玹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攥起，费劲全身力气才止住转身的欲望，
　　“你喝醉了。”

　　若不是醉了，她定会离他远远的，又岂会如此待他？

　　慕紫芙未答话，只是他缠在他腰间的手已松了力道。
　　顾瑾玹眸色一暗，心中滋味莫名，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不知，若是再次不顾她的意愿，日后又待如何。

　　“你若介意生人，我会唤樾瑶来照顾你，你好……”

　　交代的话未说完，只听得身后传来衣物窸窣声，伴随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他心霎时一紧，还未待他有何反应，只见本应在床上坐着之人，已晃悠着走到他身前。

　　慕紫芙身形摇晃着，因醉态脸颊绯红，双眼迷离着，好似随时都要摔倒。
　　顾瑾玹不放心的扶住她，口吻略带指责，“不好生在床榻上休息，为何下榻？”

　　慕紫芙顺势倒在他怀中，顾瑾玹身形一滞，只听怀中人似委屈道，
　　“你为何不肯看我？”

　　顾瑾玹一怔，恍若被戳中了心思一般，垂眸盯着怀中人微颤的眼睫，温声道，“我怕伤了你。”

　　自那夜后，顾瑾玹才知自己一厢情愿让慕紫芙经受了何等压力。
　　这一月时间，他刻意不接近她，宁愿做那暗中窥视之人，等待着她能重新接纳他。

　　慕紫芙不解这是何意，只知，“可你为何不信我？”
　　“我何时不信你？”

　　慕紫芙自他怀中抬眸，“你不信我的话。”
　　顾瑾玹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闪过方才她的一番醉酒之言，一双眸子在暗夜中亮的惊人，

　　他盯着她的眸子，颇有些急切的问道，“你可否重复一遍我不信你的哪句话？”

　　平日里疏离淡漠的人，此刻却是像极了失了方寸的少年，急匆匆的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慕紫芙深色莫名的瞧了他一眼，却在触及到他殷切的目光时，不知为何却忽地想起顾景竹醉酒时的话，‘凡事随心……’

　　本想说出口的话转为倾身而下的吻，双唇轻触。
　　慕紫芙微微启唇，借着酒意肆意侵占着他的薄唇。

　　酒的醇香夹杂着她身上独属的茉莉花香充斥在顾瑾玹的鼻间，他怔楞般瞧着身前女子的动作，无回应却又未躲避。

　　双唇摩擦间，慕紫芙喃喃出声，“如此，你可懂了？”

　　顾瑾玹猛的回神，微微退开些，抬眸看向身前人不满的模样，
　　却又垂眸隐去眼中的情|欲，“你醉了。”

　　这已是今晚他不知已重复了多少遍的话。
　　慕紫芙在此刻听来，只觉心中难受的紧。

　　她虽显着醉态，却不至于神志不清。一如顾景竹所说，今夜这酒可谓差极了。
　　可她还是在他来时装醉，借着酒意说出已藏了许久的话……
　　她知晓是她伤了他，以至于让他不敢轻易相信她。

　　慕紫芙压下满心的心绪，走上前来，双手轻抚过他的脸颊，在他疑惑的视线中抬脚，凑在他耳侧，
　　“顾瑾玹，今夜与我在一起如何？”

　　顾瑾玹一惊，只听她又道，“全心全意……在一处。”

　　人的身体总是比思绪反应的更为快些，待他回神时，慕紫芙已被他压在身下。
　　他垂眸盯着身下人姣好的面容，手背青筋绷起，却仍强忍住情|欲，开口道，
　　“若你醒来不认账，我也是要定你了！”

　　答复他的除了女子如花般的笑容，还有侵上他脖颈的一吻。
　　他双目通红，倾身，欺上她的唇瓣。

　　有时如春风般轻柔，有时又如狂风般肆虐。
　　慕紫芙恍若处于冷热交替间。

　　正值用饭时辰，不远处飘来食物的甜腻气息，有时清爽怡人，有时却又是微微泛着苦涩。
　　美食之爱人皆有之，若是未曾尝过世间美味，便不会日夜思念。
　　可一旦品尝过，便会日思夜想，只为再细细品一品那钻心的滋味。

　　顾瑾玹本无喜爱之物，却偏偏对慕紫芙所送的玉佩爱不释手。
　　通体晶莹剔透，白皙光亮的玉佩上，有着两颗如珍珠般大小的凸起。
　　随着玉佩的动作，不断起伏着，在男子掌间辗转揉搓。
　　夜晚的风声伴随着几道嘤咛声，响彻在耳侧，最为动人。

　　半晌后，窗外传来道道噼里啪啦声，转瞬间便已大雨倾盆。
　　窗外的花儿似海上的孤帆，经受着海浪的吹打，仅能依靠着掌舵人，随他的动作摇晃着，颤抖着，战栗着。
　　初开的花瓣，经历风吹雨打，一张一合，久久未能停歇。
　　狂风骤雨袭来时，花儿愈发娇弱，好似在重重的喘息声，也好似在轻柔的呼唤着些什么。

　　寒夜中，大雨过后，一汪温水使娇艳欲滴的花儿重换生机。
　　顺着花瓣滴落些许水滴，落在青色地板，印下几道雨渍。
　　白皙的玉佩之上沾染数道痕迹，或红或紫，皆成圆状。

　　月明星稀，夜已过半。狂风过后便是和煦的春风，唯留淡淡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