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魇》挽山珩玉

20、第七重梦境

　　二楼的小阳台，光线柔和，徐幼灵躺在摇椅上，闭着眼，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懒洋洋地轻轻晃了起来。
　　微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刻意的的试探与讨好。
　　“喵呜”
　　徐幼灵抬起一只手向下，很快就摸到了软软的棉团，她凭着感觉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猫很是惬意
　　“喵呜”
　　它又伸出红红的小舌头舔舐徐幼灵手上的绷带。
　　徐幼灵收回手，把手臂盖在眼前，极轻地嗤笑一声
　　“臭猫”

　　没过一会，身边传来脚步声，徐幼灵没睁眼就知道站在一旁的是谁
　　“说好了？”
　　“不然呢，你又不缺这一个好弟弟”
　　“谁说我不缺？”
　　倪哲啧了声，脚踩上躺椅控制平衡的横木，一用力，徐幼灵就被弹得坐了起来
　　“你有病？”
　　“你有药？”
　　两人一对视，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徐幼灵评价道：“幼稚”
　　倪哲不置可否
　　徐幼灵没再说话，安静地眺望远方的大海，倪哲很是默契，也沉默下来
　　远处只看得见灰蒙蒙一片，水天一色，烟波浩渺，海水荡着涟漪，似诉沧海桑田，不觉便只是，好一幅如画美景。
　　徐幼灵开口道：“其实江燃长的和你挺像，很女孩子的那种，精致，清秀，这就是你不让他进MH的理由？”
　　“是，就当作是我的一点私心”
　　“是不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能被地下城选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他的长相，有些人，最喜欢这样的美人战败，被辱，虐杀”
　　“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最后不例外是落在那些人手上。”
　　倪哲没说话，他又是在透过江燃在看谁？那个年少的自己吗？
　　徐幼灵把手支在膝盖上：“明天那场机车赛你别去了”
　　倪哲手掌按在摇椅的扶手上，弯腰低头：“你刚刚死里逃生，想都别想，我去”
　　“明天乔兮在”
　　倪哲被捏住了命门，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幼灵站了起来朝屋里走去：“放心，死不了”
　　倪哲没再看她。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对江燃说，可那些人自从进了MH，徐幼灵做的就是五分善，五分恶，留给他们的，可能就是八分善，九分善，乃至十分的善半分罪恶不沾。
　　因为仇恨的对象具体化，挡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活靶子。

　　徐幼灵揉着太阳穴进了电梯，门渐渐关上，突然伸出一只手阻止了电梯门的关闭。
　　徐幼灵右手背后，摸索到别在腰间的手枪。
　　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倪哲的脸。
　　徐幼灵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拧起眉毛：“不是说让你别来吗”
　　倪哲一头张扬的银发染回了原本的黑，衬得他像精致的洋娃娃。
　　他浑不在意地朝徐幼灵伸出手
　　“不是你说的，活在过去的人，看不到未来，但终将对得起现在”
　　“我没那么脆弱，既然回来了就不怕面对”
　　“走，一起”
　　徐幼灵没吭声，许久，泄了气般噗呲一笑，把手放在他的掌心，翻转，两人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两人随着电梯下到地下城，此时已不比当初，而是显露了几分萧条破败之色。
　　工作人员认出来徐幼灵，半是厌恶半是恭敬地领着他们回到了地面，去了一处宴会厅，而外面就是一望无际的马场。
　　进入宴会厅，温柔的萨克斯甜腻的溢满整个会场，杯盏叮当，觥筹交错，大理石的地面清晰的反射出不同人的面容。
　　还是那批在地下城观赏打拳的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脱下了那层兽皮，换了一身光鲜亮丽的人皮，包裹住不堪的兽心。
　　倪哲和徐幼灵一白一红，男的身着西服，女的则是西服外套的下米白色的长裙，典雅贵气，配上这两张脸蛋，不知是人衬衣服还是衣服衬人，一入场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眼球。
　　很快就有人认出这是当天在地下拳场掀盘的人，不少人当即变了脸色，或是危险暴戾，或是饶有趣味，或是贪婪奇异。
　　而站在会场正中间谈笑风生，风情万种的陆家夫人乔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西服加身的倪哲，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
　　倪哲本能地退了一步，被徐幼灵自后方扶住弯折的背，一股安心的力量传来，倪哲不自觉地平静下来。
　　“徐总，倪……总，还以为二位不会来了呢”
　　徐幼灵正要开口说话，倪哲抢先一步，端起酒杯：“夫人敢邀请，我们自然敢来”
　　乔兮一愣，随即笑得开怀，转过头对着徐幼灵：“没想到徐总不仅一身好本领，而且人比花娇，今日到场的想必不少为您心折”
　　她意有所指地将杯口转到了陆生的方向：“看看，我这个好儿子可就没把视线从你身上转开，徐总，去叙叙旧吗？”
　　倪哲面上锋芒不露，手臂乖觉地环上了徐幼灵的腰：“是该叙旧，不过显然也该等到比赛之后”
　　乔兮捏着杯角的手指无意识的加大力道
　　徐幼灵目光未偏一毫：“夫人，我们不想和你玩这种无聊的哑谜，说不客气些，现在陆家您做不了主，我不动您，我只要机车赛事的入场券”
　　乔兮没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眼波流转：“怪没意思的，那倪总，来吧”
　　徐幼灵抬脚想跟上
　　乔兮眼中寒光乍现：“我说的是，倪总”
　　倪哲安抚的拍了拍徐幼灵的后背，跟上了乔兮。
　　徐幼灵叹了口气，一杯酒灌肚，胃里火烧火燎，没耐得住片刻，就往乔兮离开的方向走去。
　　一个男人径直挡住她的脚步，徐幼灵认识他，当初在地下拳场时，他喊得“上她”最为起劲。
　　男人脸上的肉层层叠叠，压得眼睛只剩一条线，偏还带着一幅眼镜作儒雅“徐总年纪轻轻就和倪总开创了MH这样的大公司，令人钦佩，钦佩啊”
　　徐幼灵不退不避，而是迎了上去：“哪有王总厉害，能和地下城有着数年的交易，在影视界也是叱咤风云多年”
　　被唤作王总的人，见这美人识相的很，再加上这时地下城组织的场子，大多人心知肚明，表皮挂一挂就得了，想脱掉随时可以，不由得心神摇曳，爪子一抖就往徐幼灵的手摸去。
　　“徐总真是有眼色……啊！”
　　尖锐的匕首自男人的手背穿入，速度之快使得那手还在空中维持原本的位置，刀尖的鲜血都少的可怜。
　　男人哀嚎着捂住手，侧过身子看去，不由得冷汗直流，到嘴边的肮脏骂语也被咽了回去，讪讪地陪笑道：“林，林总”
　　林清沐没理会他，而是看向疾步走来的陆生，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很快收回目光，走到了徐幼灵身边：“MH公司在不久后与我们林家会达成战略合作，王总倒也不必信息如此闭塞”
　　那王总还有什么不理解的，忍着痛陪笑几句就火速退场。
　　身边站着林清沐，走来的是陆生，两人在六年前最后一次与她见面闹得都很不愉快，此时免不了尴尬，面面相觑只余怅然，
　　徐幼灵放下高脚杯，好不容易堆砌成商业模式，在这两人面前都显得格外可笑。
　　此时场内突然传来一声枪声，是从乔兮和倪哲离开的方向传来的，徐幼灵脸色大变，提起裙摆就往那个方向跑去。
　　陆生的林清沐紧随其后 。
　　到了会客室门前，徐幼灵推门，门从内部锁住，徐幼灵心里骂了句脏话，手穿进西装外套，摸到了别在后腰的枪。
　　陆生看出她的意图，按住了她的手。
　　“这里都是地下城的人，人人配枪，你这样只会打草惊蛇”
　　徐幼灵抬头，直视陆生
　　“里面的人，对我来说，很重要”
　　陆生脸色一白，手上的力道也松了。
　　林清沐默不吭声，递过去自己的枪
　　“消音的”
　　徐幼灵来不及道谢，抄过手枪利落的扳动，门锁被破坏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认真也是隐隐的威胁
　　“别进来”
　　徐幼灵敏锐的察觉到屋里出的事多半与倪哲有关，而他，定然不愿把狼狈的样子展现在外人面前。
　　他这一生，得意时少，失意常在。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徐幼灵没在乎，慢慢打开了门进去，眼前的一幕几乎让她全身血液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