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修习

3、司机小吴

　　司机小吴堪称神奇的存在，原本是我老公同乡在一个度假村当总经理，后来不明就里的进研究院当司机了。
　　他比我老公大三岁，蹲一级复读两年，高三混入一个班。我老公是学霸，自然成为他目标，平时抄作业考试抄答案，居然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还是很吃香的管理专业。他们大概同一种人吧，文凭在手进单位就好办了，不到30岁的总经理必须神级人物。我老公那会儿进单位不久正是上赶子进贡各种资源的时候。有次单位搞论坛，他想起这位同窗，对方是明白人活动办的相当漂亮，比价格高十倍的规格完成接待，给副院长留下极好印象。副院长是业界出名的“美强不惨”，明明有颜值偏偏靠实力，唯一短板40岁离异，好在没把人生不如意倾注于工作，反而借助工作解决人生不如意。这是小吴讲过绝无仅有的八卦，论坛之后女院长经常来度假村，头次相中的独栋别墅成了御用。小吴内定房间按她说的时间送餐，屋内私汤温泉足不出户享受全套，至于晚间一个人住，抑或其他人留宿，秘而不宣。我浅笑：“这种事藏还藏不住放你眼皮底下？”小吴言之凿凿：“我可没瞎说，服务员打扫房间收拾出避孕套……”这在我们之间是异常尴尬的对话，小吴却说的极其自然。如果他仍然是度假村的总经理肯定守口如瓶，可他现在是院长的司机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小吴混到今天挺突然的，去年研究院班子整体改选，现任院长上台几个关键位置挑了一批自己的人，司机这个位置换成了小吴，不熟悉他的觉得换人而已，熟悉他的知道这是虎落平阳了。

　　我和司机小吴真正熟络从他敲卫生间的门开始。我以为他要把我抓回宴席结果他把我直接塞进车里，而后给院长发了一条微信，说我昏迷不醒先送我回去然后再过来接领导。坐上车其实我就好多了，打开车窗吹了风头脑渐渐清醒。我问他：“这样不好交代吧？”他的右手离开方向盘举起做了个打断的手势，听上去像是命令却莫名温柔：“别说话，眯一会儿，这酒还有后劲儿呐……”
　　送我到楼下他非要扶我上楼。别人恐怕我要提防，小吴就完全没有必要。结果上了楼他和我一起进屋，还反手锁了房门。我顿时更加清醒，问他要做什么。他什么话都没说，把我摁在身后墙上，俯身便是强吻。
　　“小景……”他喊我的名字。很久没做那种事了，借着酒精的余威在他的热吻中立刻软化稀里糊涂被亲近一番。说实话，那天应酬到后半晌心情极其不爽，小吴的莽撞举动，搁以往我要剧烈反抗的，可是那天竟然可以接受，至少没有大惊小怪。我被自己的宽容吓到了。当时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被我老公知道了，正好扯个离婚的理由。好似天堂实际地狱的日子，早有画上句号的冲动。
　　然而事后，小吴什么都没说，我想他肯定不是被派来的。我老公从来没因为这件事质问我。小吴还是院长的司机。我老公还是我老公。大家还继续喊我嫂子。我年纪不大，被他们院老老少少称呼“嫂子”，我知道这是一种江湖地位的认可，可是其中的内核，包含付出的代价，只有当事者我，自己最清楚。真的快疯了！也是因为这样，小吴喊我一声小景，萌化内心荒芜的一处。
　　纵使如此，小吴对我而言依然有危险隐患。出于内疚我问他那晚将我送回家后怎么跟院长解释的？他大方掏出手机放一段与院长的对话录音，言谈间表露了作为司机的中立立场。当过领导的人，口才和分寸不用怀疑。因此我却产生一丝担忧，他有这种习惯不知道哪天我们的对话也会进入流通领域。

　　三天无比漫长。
　　他在与报社的合作协议里提到每月我将有三天现场办公，为的是每篇软宣都能与公司产品理念契合度最高。这在以往与客户合作中从未有过。
　　惊掉下巴的是，合作费用增到三倍。作为条件，产品宣传周期结束，追加一版老总的人物特写。对于工作四年的我，简直不可思议。听他秘书私下介绍这一版特写如果写得精彩，内部口风有可能在此基础上扩容，最终以出版物形态走向市场，迎合即将到来的品牌30周年。
　　不得不坦白，即使没有“现场办公”我也找好经常去公司的理由。秘书第一次和他来报社，我就发现原来她是我初中同学。工作以后我改过名字不怪她不认识我，可是之前打电话我怎么也没听出她呢？算来我们十年没见，名字变了，样貌变了，声音都变了。
　　尤其样貌，吕珊这十年发育的有点儿猛。初中时她跟我一样豆芽菜身形，如今看起来前挺后翘凹凸有致。我顿时对自己的少女态略感自卑。
　　我问吕珊：“怎么当上尚总秘书的？”她没有美化自己的能力而是半开玩笑说：“都是“shan”字辈儿的呗，哈哈哈，不过境界完全不同，我是一枚微不足道的珊瑚，人家是一座不可企及的高山！”因为这句我还挺不反感她的。
　　这会儿我才知道，他叫尚山。“上山”？好像道士的名字！所以这是长赋酒店之夜不辞而别的理由吗？心里是不是有一道区隔凡俗的屏障？
　　尚山来单位签约那天，我没有找到机会问那晚细节。眼前的信息量足够我消化其余的也不必问了。我知道，我们的故事刚刚开始。

　　第一次现场办公小吴送我过去的。记得当时下车时，“司机”殷勤地跑过来帮我拿放在后排座椅的手提电脑。吕珊调侃说：“你找的专车司机真够专业的！”我局促一笑，说了句“运气不错”。吕珊毕竟是同龄人好多事看不穿。尚山如果在场也许能看得明白些。
　　夜不归宿的“前科”被我巧舌如簧抵挡过关只是假象，这段时间我老公关心我工作比前几年加起来都多。院长出差了，院长的司机暂时归他用。每天早晨送完他去院里，接着又送我去报社，这天知道我不去报社，要去别的公司办事，便让小吴跟着。说好听的是跑腿，说难听了就是盯梢。我不好说什么，拒绝了反而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