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溪辞月》秋禾拾子

4、父亲遗志

　　第二日，第三日…世子不在。
　　大家都传这新妇不讨世子欢心，只有宋世子自己知道，他是在算、在逃。
　　他想看看自己动心的程度，那日虽知道自己对她略有好感，却不知到了什么地步，他是很懂情的人，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如今的想法，倘若只是一点好感，几天不见也就好了，正如沈姑娘所说，他们可以做朋友，他是欣赏这样的女子的，和她做朋友也好。
　　过了两日他败下阵来，这两日不见，他也问自己的心，应该是好感之上、喜欢之下了，他开始思考是否放纵自己不断接近她，若是继续靠近，喜欢的感觉还会攀升的吧。
　　他想了想，决定入了这局，他是个洒脱之人，既然一直想找一个意中人，如今有了，就任由情去发展吧，虽然他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情形，但他想了想心里很是幸福，停了两日，是因为他想保持清醒，确定自己现在以及以后对这段感情的看法，免得对姑娘造成影响，现在他确定了，他开始单相思沈姑娘了，虽然感情还不深，那他要做的就是让沈棠溪也动心。
　　他去了沈棠溪院子里，看她在摆弄刀剑，不禁问道：“你这是什么剑？”
　　“棠溪剑。”
　　他道：“世人只知道干将、莫邪，却鲜少有人知道这棠溪剑才是九大名剑之首。”，他特意穿了件张扬的红衣前来，他想自己答些什么也许能引起她的兴趣吧。
　　“没想到宋世子对兵器还有研究，的确如此，父亲给我起名棠溪，将此剑赐给我。”
　　“书里看的。”，他顺势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对她道：“沈将军对你寄予厚望啊。”
　　“哈哈哈哈。”，她笑道：“并非如此呢，父亲原本是个极其注重男女分工的人，对兄长和我教育方式也不同，我的功夫都是哥哥们偷偷教的，他对我不好，总希望我谨守女子本分，从小对我也是横眉冷眼。”
　　他叹道：“沈老将军的妻子也是位女将军吧。”
　　“嗯。”，她抬头看他，道：“这你也知道？”
　　“京中女子八卦我有时爱听，我觉得女子之间的较量有时候比男子还有意思，所以也就不仅关注男子的逸闻了。”
　　“怎么说？”，她看向他。
　　“女子，从后宅里争斗角逐出正妻首位，世人都道女子柔弱，可我却觉得比起男子也有她们的厉害之处，兄弟相争大多时候也就十来个，而女子却是从几百个人里选一位正妻，甚至更多，感觉很是不易吧，有时候觉得她们很睿智，所以爱听。”
　　“我也觉得后宅不易。”，她问道：“可这和我阿娘有什么关系？”
　　“沈将军的妻子是我娘亲昔年的好友，她们都是武将之女，自然交好，我娘嫁后虽然鲜少再与她来往，但我也知道她当年是为国牺牲。”
　　他看向她，颇有深意道：“你的父亲、哥哥，都为国战死，娘亲也是，我听闻沈老将军爱妻，一生一世只娶一位夫人。”
　　“是。”，她答道。
　　“既然如此，他给你取名棠溪赐你棠溪剑，难道不爱你吗？”
　　沈棠溪笑道：“棠溪剑是一把柔弱之剑，可随意弯曲，说到底是因为他想我守女德，即使是将军女，也要恪守本分。”，她想起父亲生前的的耳提面命和自己一次一次的不服不驯，实在是很难那么觉得，他总喜欢逼自己绣花，明知道她根本不爱这个。
　　“你误会将军了，他是因为爱妻死去痛不欲生，你的哥哥作为家中男丁自然只能效力沙场，可你是女子，他盼着你过安稳日子，因为曾经的爱妻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你是他唯一的私心，他希望你因为女子的身份和其他爱子不同，得以存活，在京城享乐，这是他一生无私的奉献里唯一的一次私心。”
　　沈棠溪一怔，看向他道：“你竟懂得其中曲折？”
　　“我很懂人与人之间的细腻情感，也许是话本古籍看的多，也许是见的多了。”，本来他只是想在她面前有些表现，可后来提到了棠溪剑，他就明白了许多，如今只觉得为她痛惜，倒是认真了些，他还不至于在她的伤心事之间表现自己，那不是君子之举，于是他解释的更为清晰了。
　　“我误会了父亲半生。”，她低头抚摸剑柄道。
　　“我心中愤懑，他要我绣花，我偏偏在哥哥那里偷学功夫，他赐我弯曲九折的棠溪剑提醒我恪守本分，我偏偏将这剑用的刚柔并济，我以为，我证明了自己，到头来竟然毫无意义。”
　　“棠溪剑本就是刚柔相济的，近可弯曲配于腰，远可斩铁如泥。”，他道：“其实沈姑娘很聪明的，只是身在其中就会盲目，我是置身之外的，自然看的清楚，但既然如今已经得知了，也不算晚。”
　　他笑的灿烂，转移话题道：“我倒是很羡慕沈将军和夫人的感情呢。”
　　沈棠溪知道他的用意，但还未完全从情绪中抽离，只无神问道：“为何？男子不是大都喜欢三妻四妾吗？”
　　“我母亲后来甚少再与你母亲传信了，就是因为家中内宅龃龉，她一直被残害，却因为性子刚直，不太讨父亲喜欢了，我眼睁睁看着那样一个曾经马上纵横的女子变的多病、疯癫，失去鲜活的模样，却无能为力。那时候我就想，我若得一爱妻，必定若神明珍视、绝不要她掉一滴眼泪。”
　　她闻言抬头，问道：“你父亲对你们不好吗？”
　　“对我还好，只是对母亲不好，我曾暗中周旋也没什么改变，我母亲生前曾给你母亲写过信，只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寄出的时候，得知了你母亲的死讯，那日她说：若能同你母亲一样战死沙场也算不负此生了。后来她身体越来越差，死后没给父亲留下一言，只告诉我，日后她不在了，收敛锋芒好好保护自己。”
　　他神色中有些惆怅：“我更偏向母亲些，我性子虽然看着放肆张扬，实际上细腻重情，我不喜欢父亲那样的人，母亲虽然并非文采斐然闺秀，但是光明磊落、张扬明媚，颇有些武将之后的飒爽英姿。”
　　他看向她，眼底多了些柔情，笑道：“这么看来，你我又多了层旧识的关系了？”
　　沈棠溪笑道：“是了，我也没想到竟还有如此一番渊源，公子并非不学无术之人，学识渊博。”
　　她抬眼看他一袭红衣问道：“你这是…穿的太过招摇了吧。”
　　“不好看？”，他忐忑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你的气质穿白衣、绿衣更好些。”
　　“我什么衣服都有，五颜六色的。”，他带着她去自己房间开了柜门道：“你看。”
　　“还真是五颜六色啊。”，沈棠溪从里面拎出来一件花衣问道：“这…这是…乐伶喜欢的花色，你也喜欢？”
　　“我觉得挺好看的，红中金色紫色交错，挺繁复的，挺好看的衣服就是会有很多人告诉我不合适放在柜子里，明明是心脏他们却说衣服不干净，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乐人总是被轻视的。”
　　她笑道：“我明白，你希望百业平等。”
　　沈棠溪难得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更适合清淡颜色，你身上金玉之气比松竹之气弱些。”
　　“嗯。”，他看着她，心中开怀，一起谈了心事，还为他建议了穿着，是不是离两情相悦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