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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次日一早,两个道士简单作别了一众村民,刚出村口上了山路,便听得身后突然有人高声呼唤。
      “道长请留步!”
      老道一回头,只见一辆骡车从身后追来,赶车男子一身粗布短打十分整洁,不似村中的农户。
      行至近前,男子下车对着两人拱了拱手,“二位道长,我也是谢家子弟,行三,您叫我谢三就行。”
      他挂上一副笑脸,接着说:“我平日在城里做事,现下家里出事才回寨子来,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没能赶上亲眼见道长施展妙法。但昨晚听村里的几位兄弟说,道长功力高深,两三下就制服了妖怪,我心里佩服的很,您这样的高人能到我们寨子里,那真是我们的福气。听说两位要去镇上,我特意赶上这驴车来送您一程。”
      老道却不答话,只是捻着下巴上的几根黄须瞧着他,谢三吞了口唾沫,凑近一步,道:“寨子里人多嘴杂,不好说话,其实我还有一事相求。”
      “哦?” 老道挑了挑眉毛,“不知谢施主有何事啊?”
      “是我在城里的主顾家。”四顾无人,但谢三压低了声音,“宅子里最近好像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搅得家里不安生。若是道长能出手帮忙,我家老爷定有重谢。”
      老道叹了口气,“唉,施主有所不知,贫道与徒儿有急事即刻赶回蜀山,路上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这次贫道怕是爱莫能助了。”
      “道长有所不知。”谢三急忙回话,“我家老爷做的是漕运生意,每月都有商船去往蜀地,到时候他直接派船给送您到蜀中岂不方便,这可比二位自己走要快多了。”
      老道转了转眼珠,带着这孩子上蜀山,就算一路顺利,起码也得走上月余,一路劳累不说,衣食住行也多有不便,商船确实要便利许多。
      谢三见对方面色有所松动,便一手拉住老道士,一手牵住小道士,将他俩让上了车,老道也未多加推辞,顺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谢三也赶忙坐定,一扬鞭子催着骡子继续前行。

      翻山越岭一路颠簸,时间已过了晌午,骡车在一栋气派的大宅前停下。两个道士跟着谢三绕过八字影壁,穿过抄手游廊,走到前厅之内,一路只见砖雕是松竹花鸟,梁柱是苏式彩画,不由得心中啧啧惊叹,没想到这边陲小城还藏着如此富贵的人家。
      “请两位道长在此稍候,我去请管家过来。”谢三匆匆走了出去。
      中元拘谨地站在一边,双眼忍不住四处打量屋内的陈设,老道则一屁股在圈椅上坐下,从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嗑了起来。
      不一会儿,谢三跟着个小老头儿进来了,对着老道一拱手:“清明道长,这是我们管家。”
      管家满脸和气的笑容,也拱了拱手:“清明道长一路辛苦,小老儿赵忠,是府里的管事,刚听谢三说了道长在元宝山收服妖物的事迹,着实令人佩服,我代地方百姓谢过道长了”
      这赵忠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虽然蓄着的短须已经灰白,但腰杆挺直,精神矍铄,一副精干模样。
      老道忙站起身来,抖了抖衣裳沾的瓜子皮,还了一礼。
      “无量天尊。即入道门,则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不然何以维护天地正气?施主不必多礼。”
      “清明道长真是虚怀若谷,另人好生敬佩!”赵忠赞道,接着又问:“不知道长师门何处,在哪一洞天福地修仙呢?”
      “贫道在蜀山修行多年,这是带着徒弟在世间历练一遭,也是为了增进修为。”老道朝着中元比了一笔,又接着说:“实不相瞒,师门有令,贫道需带徒儿尽快返回蜀山,本不应再多做耽搁,但谢施主极力邀贫道过来,说府上或有妖异,不知施主是否方便将详情告知啊?”
      “这……”赵忠仿佛又些许难以启齿,撇了谢三一眼。
      老道见两人支支吾吾,直接说:“施主直言无妨,若是能帮上的,贫道自会竭尽所能,若是帮不上,贫道也好早些上路。”
      转眼赵忠脸上又堆满了笑,对老道说:“道长真是个爽快人。其实府里没什么妖魔鬼怪,不过确实有些小事不同寻常,但是咱们赵家家大业大,仆妇小厮们人一多就好生口舌是非,闲话传到外边,可是好说不好听。”
      “忠叔放心,道长可是世外高人,哪能出去串闲话呢?”谢三连忙说道。
      赵忠点了点头,转头问老道:“不知道长是否听说过咱们赵家的事情呢?我家少爷赵松年现在掌管着咱们云州最大的漕运生意,家里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城中街头巷尾的谈资”
      “贫道刚来此地,并未曾听说。”

      “那这话就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 赵忠缓缓道来:“当年我家夫人与胞妹李夫人先后有孕,夫人诞下少爷四个月后,李夫人也生了一对双生龙凤胎,咱们两家的老爷本来就是多年好友,当即便把表小姐指给了少爷,定下了娃娃亲。”
      “不过五六年光景,我家老爷生意越做越大,但李老爷却连连遭遇几件祸事,连最后的绸缎铺子都要收了。李老爷心一横,带着最后一点本钱想南下交趾国采一批猩猩绒,却不想路上得了急病,就这么去了,可怜他一双儿女还不到六岁。”
      “李老爷走后,李夫人急火攻心也倒下了,我家夫人不忍胞妹孤儿寡母苦苦支撑,便把他们借来家中照顾,但李夫人撑了数月之后,还是随着丈夫去了,自此表少爷和表小姐便真正成了孤儿。夫人将他俩安置在跨院中,关怀照顾无微不至,他们和少爷从小一起读书,一起玩耍,三个孩子真是情同手足。”
      “本来少爷及冠便该和表小姐完婚,老爷却患上了咯血症,终究没能看到少爷的冠礼。循礼法,少爷守孝三年,不可行婚嫁之事,表少爷,表小姐感念老爷的养育之恩,也一同守孝。在这期间,夫人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待三年期满,也是为了给夫人冲喜,去年二月少爷与表小姐终于完婚,但婚礼前,表少爷却不见了。”
      “唯一亲妹的大喜之日缺席,也未留下任何书信或口信,少爷和表小姐……少夫人,生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婚礼之后便散出府上的家丁满城去找,但那几天连日暴雨,所有人都在雨中奔走,依然没有表少爷的踪迹。”
      “雨水持续了差不多十天才停,放晴之后不久就有人来通报,说表少爷找到了,但人确是在溪水中……”说到这里,赵忠抬手抹了抹眼中的泪花,道:”表少爷是我眼看着长大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叫人不伤心。”
      “少爷跟着报信的一起去了溪边,表少爷的尸身一直在水里泡着,还被水里的乱石撞的乱七八糟,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自那之后,府里慢慢就起了谣言,说有丫鬟在内院听到了表少爷的声音,还有人说看到了表少爷,下人们晚上都不愿去内院,说表少爷阴魂不散,肯定是死的不甘心,有冤情。”
      “府衙派过仵作来验明尸身与死因吗?”老道问。
      赵忠叹了口气:“表少爷死后,少爷与少夫人伤心欲绝,少爷更是不让任何人触碰遗体,就连入殓更衣都是他亲自做的,生怕旁人粗手大脚造成损伤。仵作验尸总得要折腾一番,听说还要用刀子把人切开勘验,少爷不愿让表少爷死后还要遭这份罪。既然少爷发了话,赵家的面子府衙总要给的,衙役简单查验过,断定表少爷是意外落水身亡。签字画了押,少爷便领回遗体,安葬了表少爷。苦主既然都没有要求,县衙自然不会再多生事端。”
      老道又问:“既是在水中泡了许久,想必已面貌全非,人的身形又多有相似,贵府少爷是否又可能认错呢?”
      赵忠摇摇头:“不太可能,我们家少爷与表少爷从小就在一块儿,对他是最为熟悉。表少爷被找到时,穿的是平日的旧衣,还有带着的玉佩,那是李夫人当年给少夫人和表少爷留下的,他从不离身。发送的时候,我也在场,亲眼见过遗体,虽说脸上确实有不少伤痕也浮肿许多,但经过修整,确实是能看出些许曾经的容貌,理应不会有错。”
      老道沉吟不语,从怀里掏出一只罗盘,大步流星地跨出前厅,捧着罗盘向四周围各走出几步,最终在垂花门前停下脚步,问赵忠道:“施主,不知可否准许贫道入内查看一番?”
      “道长稍等。” 赵忠唤来个小丫鬟进内院去,接着说:“府里女眷都在内院,待我先跟少夫人请示下。”
      “另外我还有一事想问,我听闻自古医道不分家,不知道长是否也精通医术呢?”
      “贫道略通岐黄,不敢妄称精专。”老道摆了摆手,“怎么,贵府上有病人吗?”
      “唉,我家老夫人有消渴症,近来病情加重,卧床不起。少夫人自胞兄出事以来,急火攻心烧坏了嗓子,言语不便。城中大小大夫都请遍了,但两位夫人仍然不见好转……”
      赵忠皱起眉头连连叹气,话还没说完,只听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忠叔,这两位是什么人?”
      老道转过身来,只见来人俊眼修眉,气度不凡,身着一件水色锦缎长袍,通身绣满竹叶暗花,富贵又不落俗,月白的腰带与头上莹润的羊脂玉簪映合,更显得身长玉立。
      “少爷!”赵忠忙走到来人身侧,答道:“这位是蜀山的清明道长,这位小道长是他的高徒,两位道长法力高深,刚刚在元宝山铲除了妖魔。”
      又接着对道士说:“两位道长,这便是我家少爷,咱们的当家。”
      老道带着中元向对方施了一礼,他却好似没看到两人一般,只对着赵忠说:“我今天不在家中,你便什么人都敢带进来,还嫌打秋风的不够多?看样子还打算进内院,谁准许的,赵总管你好大的权啊!”
      赵忠立刻低下头来:“少爷,老奴不敢!这阵子府里人心不宁,再加上夫人病情就不好转,老奴是实在心急,这才请了道长过来。这两位道长绝不是江湖骗子,谢三他们全寨人亲眼见到道长施法除妖,高人到了府里也能让大家心安。而且道长也会医术,若对夫人的病情有助,岂不是好事一桩。”
      赵松年冷哼一声:“这么说来,我还要多谢忠叔您咯?”
      “老奴不敢!只是……”
      “行了。”赵松年摆了摆手,“什么鬼魂邪祟只说不过是下人们无中生有以讹传讹,你要真当个事儿,找些江湖术士搞的府里乌烟瘴气的,不是正应了那些无聊人的愿吗?我日日在内院中,从未见过什么鬼,日后再有这种造谣生事的下人,直接打发走就好。”
      “阿文。”他又唤来身边的小厮,“你去支十个大钱给这两位道长,也别让人家白跑一趟,再好生将两位送出去吧。”
      小厮打了声“是”,对老道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老道也并不气恼,收起了罗盘,跟着小厮就要出门,这时垂花门里跑出来了个小丫鬟。
      小丫鬟看见赵松年,道了声”少爷“,屈身一福,紧接着说:“少夫人想请两位道长入内院一见。”
      赵松年闻言皱起了眉头,不发一语,快步进了内院,不多时又走了出来,叹了口气,对两位道士拱了拱手。
      “两位道长,方才多有得罪,是赵某失礼了,望二位见谅。劳烦二位随我移步内院,外子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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