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梦忆》白小沈

45、第 45 章

　　闵孝陵在工作日的上午给崔韶阳发了个信息说在崔韶阳他们楼下，这着实吓了崔韶阳一跳。直到两人找了一个附近的咖啡馆坐下来喝上咖啡，崔韶阳仍在说着“今天太阳怕是从西边出来了”。
　　闵孝陵不理会崔韶阳的一惊一乍，说道：“你爷爷最近还好吗？好久没去看他了。”
　　“我建议你最近不要去看他，他被我哥搞得气得不行，现在一点小事都能迁怒于我。上次不是说我哥找了个博士女朋友吗，现在说是又分手了，被人看到说和之前的一个小明星旧情复燃了。我爷爷你知道的，思想老套，博士总比小明星好，又数落了我哥一通，顺带把我爸妈和我都一顿批评。”
　　闵孝陵笑笑，又问：“最近生意好吗？”
　　崔韶阳两手一摊，“我说真的，你们公司能不能给我点项目做做。我们现在接项目真的是太难了，甲方要求越来越高，给的钱又是越来越少。”
　　“你可以参加我们公司的招标，走正常流程，我不反对。”
　　“无情无义啊闵孝陵。算了，无论你的钱还是王抒的钱，我都不赚。大家朋友一场，开价总是个问题。”
　　“哦？”闵孝陵不紧不慢道，“你现在和王抒都已经是无法开价的交情了。”
　　“没听出嫉妒，倒是听出嘲讽的意思了。”崔韶阳喝了口咖啡，又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这个人热情好客，容易和所有人打成一片。我们这种工种，就需要多交朋友，谁知道哪天是不是会来个大单呢？”
　　闵孝陵点点头，“你确实交友甚广。但你刚刚前后两句话矛盾了。”
　　崔韶阳不理会闵孝陵的嘲讽，转而又回道自己好奇的话题，“话说，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下午有个展要看。”
　　崔韶阳挑眉，“看展？什么展？和谁？”
　　闵孝陵好笑道：“你这语气，我不是你当事人。”
　　崔韶阳做伤心状，“闵孝陵，我和你的友谊要走到尽头了，我不是民事律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做什么的？律师就是打官司的，这是外行人的浅薄见解。”
　　“你不是持证？持证就有上庭的资格。”闵孝陵好整以暇辩道。
　　“不跟你掰扯。”
　　两人闲坐了片刻，崔韶阳电话不断，接完电话和闵孝陵抱怨事多，“小朋友做事毛毛躁躁，还得我自己跟着。”
　　“我看你接电话的时候乐在其中。”
　　“不怼我你会死是吗。”崔韶阳觉得今天闵孝陵纯粹是来针对自己的。
　　“不扯远了，我明天要飞去美国参加展会，大概要在美国呆一周。”这也是闵孝陵今天来找崔韶阳的原因，“我记得你有个姑姑在纽约，你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我给她带过去的？”
　　崔韶阳有段时间经常去美国看他姑姑，而且每次都是大包小包地带着过去。这个姑姑比崔韶阳父亲小十几岁，是崔韶阳爷爷在发妻过世后又生的女儿，但崔韶阳从未见过姑姑的妈妈，姑姑高中起就在美国念书，后来也一直留在美国。
　　说起姑姑，崔韶阳正色起来，“那你帮我给她带点食品商店的零食过去，小姑姑一直怀念食品商店的零食，说是纽约买不到。我今天下了班，买好东西带去你家。”
　　“没问题。”闵孝陵喝完最后一口咖啡，“那我先走了。”
　　两人走到门口，崔韶阳还是没有抵挡住自己的好奇，“所以，下午一起看展的是张楸？”
　　闵孝陵没有说话，崔韶阳当他默认了。
　　“张楸最近有提起我吗？”崔韶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闵孝陵不解，“她为什么要提起你？”
　　“随口问问，随口问问。”崔韶阳说道，“我说你啊闵孝陵，做人做事有一点双标。”
　　“双标什么？”
　　“有的人因为冲动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你就划清界限，避之不及；有的人背负一个复杂的故事，也不算什么事。你也不怕别人说你。”崔韶阳感慨道。
　　闵孝陵推门的手停在把手上，“韶阳，你是听了谁和你说的委屈的故事吗？况且，我又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对我的看法。”
　　崔韶阳见他说得正色，不由一愣，心里有些懊悔不该说这么多。
　　闵孝陵推开门，“我又搬回去了，记得不要走错了。”
　　闵孝陵和张楸约在展馆前见面。近来，这些画展都在清江边的一幢洋楼中举办，闵孝陵到了楼前，未见到张楸，直到离约定时间超过五分钟，才见到张楸气喘吁吁地路口处等红绿灯。
　　张楸解释道：“走之前又处理了一件事，所以晚出来了几分钟。”
　　“没关系，吃东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进去？”闵孝陵问。
　　张楸有种被说中心事的紧张感，“那个，过了五一，我就过试用期了。”
　　闵孝陵笑着轻轻拉了拉她的马尾，“我看到拐弯处有家便利店，先去便利店吃点东西吧。以及，先提前祝贺你通过试用期。”
　　“等我过了试用期，一定请你吃饭。”
　　“那我很期待。”
　　闵孝陵陪着张楸在便利店简单吃了点东西，两人又回到了看展的地方，验票入场看展。
　　这是一场印象派的联合画展，展出了很多广义被定义为印象派画家的画作。张楸提前做了一些功课，径直先去看自己想看的画家的画。
　　张楸选的第一幅画是莫里索的《穿舞会礼服的少女》，身穿白色礼服的少女坐在室外，眼神注视着右前方，身后的百合花和少女的白裙处点缀的鲜花做得装饰相映成趣。
　　张楸感慨道：“看到这幅画，我总想到一个很老旧的说法。”
　　“什么老旧的说法？”
　　“女孩子就像是花朵。”
　　闵孝陵补充道：“娇嫩，轻盈。”
　　张楸道：“莫里索后期跟雷诺阿的画风相似，那时候的画就没那么好看了。”
　　“看来你对雷诺阿的评价不高。”
　　“他的画有些像洛可可一般甜腻。”
　　张楸选的第二幅画是塞尚的《高脚果盘》，这幅画非常具有塞尚的特色，色彩辉煌。
　　“不知道塞尚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化为印象派有点委屈。”闵孝陵调侃道。
　　“轮廓描绘的很清晰。”张楸知道闵孝陵在说什么。
　　张楸喜欢塞尚的静物画多过其他，或者更准确地说，张楸非常喜欢塞尚的色彩。“看他的静物画，会给人一个非常愉悦的感觉，所有的颜色在一起，又耀眼又和谐。”
　　闵孝陵扬起嘴角，“你正好说得和我姐相反，她最不喜欢后印象派的一些颜色，总觉得色调乱七八糟。”
　　张楸点头，“看书看画，本就是一种非常私人的体验。”
　　说起闵孝珍，闵孝陵想起昨天在公司里两人相遇的情景。
　　闵孝陵开完会出来路过闵孝珍办公室，脚步放缓，最终还是折回去敲了敲闵孝珍的办公室门。
　　闵孝珍见敲门进来的是闵孝陵，明显愣了下，又快速调整了下表情，夸张的耳环衬得她脸更小，挑眉道：“怎么？有事？”
　　闵孝陵自顾自在她的办公桌前坐下，问道：“我要去美国，要我帮你买包买衣服吗？”
　　“美国样样加税不退税，不需要。”
　　闵孝陵点点头，“也好，那这次省了一桩事。”
　　“不要说得像是每次你出去，都要为我费去不少时间一样。”闵孝珍想，自己确实也沉不住气，就他这么一说，又被他气到。
　　闵孝陵摸了摸鼻子，说道：“说不上麻烦，举手之劳。”
　　两人又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闵孝陵起身离开，闵孝珍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目光，“今晚刘叔有事，我晚上坐你的车回去。”
　　闵孝陵欣然答应，“没问题。”
　　闵孝陵说完，张楸想了想道：“忽然间有些羡慕你。”
　　“哦？”
　　张楸努了努嘴，“重要的看完了，其他的也都走马观花地看一遍吧。”
　　两人沿着展览设置的路线从头至尾观看了一番，莫奈的睡莲画前，是观赏者最多的，闵孝陵看到人多就想走。
　　“似乎因为宣传的关系，每次展出，都是莫奈的画前人最多。”张楸说道。
　　“大家都是凑热闹。”
　　“你有没有发现，你有时候说话有些刻薄。”两人站在最末尾那幅画前，张楸侧过脸，从下往上观察闵孝陵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闵孝陵耸耸肩，“有时候，事实并不动听。但说好话，找理由，都是一种自我欺骗。”
　　张楸拿手里拎着的黑色皮包拍打了下两下他的手臂。
　　闵孝陵好笑道：“为那边的观众惩罚我吗？”
　　张楸抿了抿嘴，“哦不，拍打的是你灵魂中的自负之鬼。”
　　闵孝陵又想抬手拉张楸的马尾，张楸料想他会如此，先往纪念品售卖处走去，闵孝陵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几秒。
　　张楸在纪念品售卖处挑选了几张明信片，闵孝陵问道：“你会经常给人寄明信片吗？”
　　“不太经常，大多数是买回去偶尔拿出来看的。”
　　闵孝陵略微拖长音地“哦”了一声，张楸后知后觉他为什么这么问，想到当时给他寄的明信片，只觉得双耳又灼热起来。
　　两人都未想到的是，自他们在最后一幅画前谈论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身后的一个人的眼中，而这个人就是王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