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之声》池鋆

6、好了伤疤忘了疼

　　“水温正常，汽油压力正常，机油压力正常，排气管温度正常。”

　　天空刚下了阵蒙蒙小雨，这会雨刚停，地面温度降下许多。

　　温知意连上通信器：“直升机就位了吗？再确认一遍后山气温和地面湿度，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了。咱们抓紧时间，我还要去考科一。”

　　距离上次考试已经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里谭爷好像交规成精，成天在温知意耳边念叨科一那些题。

　　“就位了。气温和刚才一样，各项指标正常。”谭爷站在检测中心的大屏前，“我给你买的那些题你都做完了吗？”

　　温知意：“二十几本题，不知道的以为我要考清华呢。”

　　“那都是科一考试必考的。”

　　温知意不耐烦：“两万多个题，你是觉得我分数过不了，要我在数量上取胜吗？”

　　出发之前，温知意敲了敲裴声的头盔，“别怕，今天不会像上次那样玩了，所以控制好心跳。”

　　上次裴声心率飚到170，可给谭爷吓坏了。

　　环塔拉力在即，后山的天然跑道被参赛的车手占据训练，裴声只能跑跑车队前的赛道。

　　今早参赛的团队飞去了比赛现场驻扎，温知意就和裴声来跑后山了。

　　裴声看着温知意灿烂的笑容，藏在头盔里的耳洞忍不住微微发烫。

　　“知道了。”裴声别过头，似是有些慌张。

　　温知意说还不如不说。

　　说了更紧张了。

　　温知意做好最后的检查，语气恢复一贯的清冷：“出发。”

　　裴声松开手刹，银色的赛车犹如利剑一般向后山驶去，只留一道残影在原处。

　　驾照和赛照重新生效，温知意和裴声在中汽摩联的注册申请也很快下来了。

　　温知意看着车队门口贴的海报，表情有一丝怅然。

　　裴声从后面走过来：“在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海报没有拍出我的帅气。”温知意大言不惭。

　　注册的事情完成，接下来就是替裴声规划未来一年的发展方向了。

　　温知意的目的是进WRC，所以裴声今后的比赛会着重放在国际比赛上。

　　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国际赛照。
　　也就是拉力越野赛的R级赛车执照。

　　“我就知道，最后还是要我陪着他去拿国际赛照。”温知意一想到这事就头痛。

　　拉力赛申请国际赛照的条件称得上是苛刻。

　　首先，申请赛照的的车手必须持有中汽摩联颁发的拉力越野类国家A级执照，且持证时间超过一年。

　　满足这个条件之后，车手需在一年的时间里至少取得两次国家级锦标赛的前八名。

　　“你应该有A级执照吧？”温知意翻着裴声的档案，恶补有关他的比赛经历。

　　裴声“嗯”一声：“我之前在国内参加过卡丁车比赛。”

　　“还好还好。”温知道悬着的心放下一点，“你卡丁车成绩怎么样？”

　　裴声：“成绩还好，拿了个第二。”

　　温知意略感惊讶，“不错啊。第一是谁？”

　　温知意原先在国内就是开卡丁车的，这也算他的老本行。

　　“……”裴声欲言又止，欲止又言，“是你。”

　　温知意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假的？”

　　裴声参加卡丁车比赛是在五年前。

　　那年温知意刚进入F2的赛道，因为急于求成，温知意比赛接连失利。车队也把他从正赛选手的位置换了下来。

　　谭爷为了让他找回信心，带他回国参加了一场卡丁车比赛。

　　结果毫无意外的，温知意拿到了卡丁车比赛的冠军。然后他越战越勇，回到F2拿下了三个分站的冠亚军和年度总冠军。

　　只是温知意没想到，那年他炸的鱼里还有自己未来的赛车手。

　　炸鱼，通常指游戏里开小号虐菜。
　　也可以理解为降维打击。

　　温知意突然觉得感受到了世界的奇妙。

　　960万平方公里还是太小了，希望未来能大点。

　　“那你点名让我当你的领航员，不会是为了打击报复我当年抢你冠军的事吧。”温知意做出防备的姿态。

　　裴声觉得奇妙的不止世界，还有温知意的脑子。

　　“确实有这个想法。”裴声说的煞有其事，“原本我和家里人说好，拿下冠军就送我去国外学赛车，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F2车手，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那次比赛改变的不止温知意的人生，还有裴声的。

　　温知意在那场比赛中找回了自信，裴声错过了于车手而言最重要的两年。

　　然而五年过去，温知意却要依靠裴声上赛道。

　　裴声看温知意怔住的模样，微不可察的笑了笑，“不过能遇见温哥也是一样的，现在的结果也很好不是吗？”

　　温知意：“或许吧。”

　　现在的结果，真的好吗？

　　如果当年他没有参加那场比赛，没有拿到冠军，兴许他现在还在F2的赛道徘徊。
　　或者结果好些，他成为了F1车手，但也只是车手。

　　这样的结果，真的不必过现在吗？

　　温知意自认为这辈子没干过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哪怕在赛道上翻车都没有。

　　但听到裴声这样说，他突然陷入了迷茫。

　　如果当年他小心一点，谨慎一点，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光景呢？

　　“知意，”谭爷推门走进会议室，“你看谁来了。”

　　谭爷身后，安屿明笑着和他挥手打招呼。

　　“安屿明？”温知意有些惊讶，随后转变成了惊喜，“你怎么来了，想重新出道了？”

　　安屿明：“我才没那么伟大。我是被叫回来当教练的。”

　　谭爷轻咳一声：“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车队新聘请的教练，安屿明安教练。”

　　“安教练？”温知意轻笑，“你看我叫他一声他敢应吗？”

　　安教练找谭爷卖惨：“这算职场霸凌了吧。”

　　被忽略的裴声看着温知意灿然的样子，心中陡然有些不爽。

　　原来温知意也会对一个人这样亲切。

　　“对了，听说你找了新的车手，在哪呢？”安屿明问。

　　温知意后知后觉，转过身介绍，“就是他。裴声，我的新搭档。”

　　“这么快就叫上搭档了。”安屿明不咸不淡的扫了一眼裴声，带着些许的敌意。

　　裴声看到他眼中的情绪，眼皮跟着跳了一下。

　　哦吼，有情况。

　　温知意没注意到那一□□味，自顾自的说：“不是你说的，好领航员不一定是好搭档，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做出改变。”

　　“是吗？”安屿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越过温知意，安屿明走到裴声面前，“你好，我是知意的前搭档，你可以叫我安教练。”

　　“安……前辈好。”裴声故意叫错。

　　安屿明轻笑一声，转身对温知意道：“你的新搭档看起来不太听话啊。他在赛场上也这样吗？”

　　“安教练，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也不能拿小孩开刀啊。”温知意以为安屿明在和他开玩笑。

　　但安屿明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安屿明：“21岁也不算小孩了。”

　　“是啊，该懂的都懂了，该会的也都会了。”裴声对上他带有敌意的视线。

　　温知意依旧没觉出不对，抬头问裴声：“你会什么？”

　　裴声低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温哥还是别听了。”

　　温知意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对方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和温哥就先去训练了。下个星期还有比赛。”裴声扯扯温知意的袖子，“走吧，温哥。”

　　温知意还等着进WRC呢，他一刻也不想耽误。

　　安屿明见温知意要走，出声喊住他：“知意，今天晚上车队聚餐，为了欢迎问回来，你要一起吗？”

　　“聚餐就算了，你知道的，我不爱热闹。”温知意说完，和裴声一起走了。

　　安屿明看着温知意远去的背影，转头又问谭爷：“他们在筹备什么比赛？”

　　“德安杯短道拉力赛。”谭爷说，“裴声没有国际赛照，温知意得先陪他拿到赛照。”

　　短道，即汽车短道拉力赛。

　　短道拉力赛，安屿明都多少年没听过了。

　　安屿明蹙眉：“连国际赛照都没有，温知意是怎么同意当他的领航员的？”

　　温知意的原则之一就是不带新人。
　　何况裴声在温知意眼里还是个没有国际赛照的新人。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谭爷说，“有句话怎么说开着，有些缘分是不讲原则的。”

　　安屿明：“……”

　　虽然裴声年纪不大，拥有的机会也很多，但如果要在一年的时间冲进WRC的话，那留给他的时间属实不多了。

　　所以在仅有的时间里，裴声不仅要筛选比赛参加，还要在每一场比赛里去的考前的名次。

　　进WRC最快的方法就是参加CRC，也就是中国汽车拉力锦标赛。

　　而进入CRC。就避免不了参加短道拉力赛。

　　“你不是遗憾卡丁车比赛没拿冠军吗？我带你在拉力赛上拿一个，怎么样？”温知意把头盔扔给裴声。

　　裴声接住头盔，“好啊。”

　　安屿明站在赛道之外，看着站在温知意身边的裴声，神色复杂。

　　被人害成这样还不长记性，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