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最好时》宇上

11、神的馈赠

　　周漾抽出语文书，惊奇的发现，剩下的人都在上课两分钟内陆陆续续抵达教室。

　　张越和张忠阳擦着上课铃进来的，周漾算是领略到了住宿生的卡点能力。

　　背书是背不了的，整个早自习都被兜里的鸡蛋温热着，张越背的文言文都像在唱摇篮曲，把周漾唱得昏昏欲睡。

　　甚至还自带叫醒服务，突然大吼一嗓子作者名，吓得周漾人一抖，心虚瞥一眼向波。

　　反复几次后，周漾略带戾气地盯着张越的后脑勺，这人真的没被打过吗，反正他现在挺手痒。

　　下课铃一响，半个小时的干饭时间，他火速趴桌上，在意识昏迷前，掏出兜里的鸡蛋递给前桌。

　　“这给你吃，补充蛋白质。”

　　张越接过鸡蛋，开心加餐，正想转过去给周漾矫情发作一番，就看到后桌眼睛已经闭上，留下一头茂密头发和一张俊俏睡脸对着他，手都懒得缩回去掉在桌沿边上。

　　张越兴致缺缺转回去，不得不感叹一句：只有男人才懂，后面那位底子有多好。

　　同桌不同命，张越拨弄拨弄自己的碎刘海，还好他长得也不丑。

　　周漾是被风吹醒的，他感觉有无数冷空气钻进他的头发缝里，进行了一场冷暴力。

　　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一脸懵看着冷空气来源地。

　　“我靠，谁开的后门啊。”

　　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在补觉，四周很安静，周漾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被讲台上的人听到。

　　一道尖利的女声冲着他攻击过来。

　　“我开的。”

　　周漾看过去，与中年女人来了个眼神接触。

　　一个学生头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正仰着头以一种俯视的角度打量着他。

　　旁边还站着梁一帆，在讲桌上倒腾着一沓试卷，女老师盯着周漾捯饬着小蜜蜂，“次啦”一阵响，然后甩过头对着全班范围展开攻击。

　　“大早上的睡什么睡，起来考试！”

　　教室里响起了闹哄哄的牢骚声，还有人发着起床气一般声讨，“不是还有五分钟吗？”

　　女老师无视所有牢骚声，以一己之力，力压群儒：“一节课做完啊！这题简单，做不完的第三节体育课到我办公室来做！”

　　底下爆发出哀嚎声，周漾听到张越小声抱怨：“我靠，常娟又发什么疯。”

　　“把窗子都给我开开！屋子里闷成什么样，一股口水味！”女老师持续攻击。

　　底下牢骚声加开窗户的声音。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周漾像洗了把冷水脸一样，拔凉拔凉的，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他看着台上两个人，就像动画片里常有的夸张的一高一矮组合，两人身高差极具戏剧性。

　　视线里，梁一帆歪着头不知道在台上说了什么，女老师小蜜蜂又传出声音，“你先把卷子发了，再带他去拿一张。”

　　给第一排每人发了一沓卷子，梁一帆朝着后门走过来。

　　敲了一下周漾桌子，说，“跟我去拿试卷。”

　　周漾跟着起身，女老师冲着他们又唠叨了一句：“搞快点啊，到时候别耽误自己上体育课的时间啊。”

　　这话明显说给周漾的。

　　周漾不含糊，扯着嗓子，回了句好。

　　出了教室，快上课的时间，路上没什么人。

　　“办公室在哪啊？”周漾急着问。

　　“害怕卷子做不完？”梁一帆说。

　　“没，你指个地儿，我自己也能拿。”周漾本着不耽误学霸刷题时间，非常贴心。

　　“指不了，得下楼拐个弯过小卖部，再拐个弯，然后再拐个弯，到办公楼，再爬到五楼的印刷室里。”梁一帆看着周漾，“你自己去吗？”

　　周漾沉默。

　　想到那尖利的声音，在她眼皮子底下写试卷。啥也不会，只会三短一长选最长的周漾有点头皮发麻。

　　“走快点吧。”他语气里透着一股绝望。

　　虽然路途曲折，好在学校不大，暴走四分钟，一个喷嚏震慑办公楼五楼，周漾搓搓鼻子，跟在梁一帆后面走进印刷室。

　　上课快两分钟了，里面没人，只有堆积如山的试卷，密密麻麻趴在地上、桌子上，甚至饮水机的水桶上都放着一沓试卷。

　　这地方抽个烟都找不到灭烟的地儿吧，周漾心想。

　　不知道梁一帆是千里眼，还是读心术读了老师的心，从一堆试卷里眼疾手快给周漾揪出一张。

　　拿到手才发现是化学卷子。

　　周漾松了口气，这卷子他两分钟就能嚯嚯着写完。

　　选择题乱造，填空题凑合点初中化学公式，这体育课再怎么也得全勤了。

　　周漾翻弄着试卷往外走，梁一帆在旁边阴恻恻开口：“选择题答案是ccbdcacbbabccdbd。”

　　旁边的人像是念着什么诬咒，周漾猛的一抬头，“你看答案了？”

　　“没，刚在教室分试卷把题做了一遍。”

　　这是什么超能力，话还没说出口，忽的变成一个喷嚏打出来，声音在无人的楼道里极具弹性地传播。

　　梁一帆：“你该吃药了。”

　　周漾：这话听着怪怪的

　　越过这句话，继续刚才的话题，周漾说：“你是作业帮还是猿题库，眼睛扫一遍答案就出来了？”

　　不知道戳中哪根笑神经，梁一帆勾起嘴笑了起来，“很多都是练习册上做过的题，不然老师也不会只给一节课时间来做。”

　　“哦。”周漾低头看回试卷不以为意，他两分钟就能做完。

　　“常老师的规矩是，错一道题抄十遍，还附带解题思路。”

　　周漾怀疑这人真会读心术。

　　铁骨铮铮，硬气如周漾：“哥，你再念一遍，什么cbad。”

　　梁一帆乐了。

　　听了一路ccbdcacbbabccdbd，周漾一坐回座位，下笔如有神。

　　梁一帆就是他的神，还交代了几道公式简单的填空题给他。

　　火速写下这些“神的馈赠”，周漾非常态度端正地把剩下的“神来不及馈赠”也过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离开神他啥也不是。

　　又毫无意义的来回翻了两遍卷子，抬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前面的张越歪着身子还在草稿本上忙忙碌碌，写了密密麻麻一整页，放在桌上看着都有点晃眼。

　　目光移向窗边，阳光洒进来给人镀了一层边，梁一帆拿着笔没动，像在发呆，又或者在思考，总之没有像他一样四处乱望。

　　视线边缘，讲台上的脑袋动了动，周漾紧急撤回一个“盯盯”。

　　阳光好，人的心情就会跟着好，再碰上体育课，心情就更好了，再连着三十分钟的大课间，人就疯了。

　　下课铃一响，张越就猴叫着冲上讲台，途经收卷的梁一帆，一脚刹在常娟旁边，在讲桌下一阵倒腾，掏了个篮球出来，然后猩猩似的手舞足蹈呼唤他打球的兄弟们。

　　他的手挥舞幅度过大，感觉就要掀到旁边常娟的眼皮了。

　　“谁让你把自己的球带学校来的？向主任知道吗？”常娟几乎是忍无可忍，责问出声。

　　张越停下野性的呼唤，突然绷直身体，向常娟敬了个礼，“报告老师！小的已经禀告过向老爷了，请老师放心！”

　　常娟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嫌弃之情，眉头从看见张越跑上台后就没翘下来过。

　　她嘴毳了毒似的，“你那化学烂成那个样子，也能高兴的起来。”

　　张越抓着球在手里挤压着继续嬉皮笑脸，“诶！老师，大课间的，谈什么成绩嘛。”

　　周漾看着张越在台上耍宝，忍不住勾起嘴角，梁一帆卷子收到了他面前。

　　“名字。”指尖在卷子一侧点了点。

　　周漾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卷子，“哦，忘了，不好意思。”

　　刚添上两个字，张越停止与老师的纠缠，往前门走着大声吼他，“周漾！打球去啊。”

　　“来了。”把卷子递给梁一帆，他急着准备从后门钻出去。

　　梁一帆齐了下卷子，突然说：“下次别急着看人拿球，应该不会忘。”

　　“下次再说吧。”周漾看着梁一帆手里的一沓卷子，伸出一只手推着梁一帆的肩往讲台走，火急火燎的样子。

　　“走走走，快把卷子交了。”

　　球又不会飞，但周漾急着回应张越的邀请，卷子一到常娟手里，他就拉着梁一帆袖子口往外面走。

　　冬天的太阳总是让人轻易感到幸福。

　　操场上青春气息浓厚，不知道哪个角落的音箱播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一群男生结队走过跑道，在操场上很是显眼。

　　“没想到大家这么爱运动啊。”周漾看着浩浩汤汤十几号人，想到之前在宣城上体育课和张宇恒凑一整节课都凑不出几个打球的。

　　“班里体育生多。”梁一帆在旁边回答。

　　“啊。”周漾这才若有所思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咱班男生体格挺好。”

　　梁一帆在旁边没接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球场，一群人围在一起，周漾心里升起一股子心虚，他还没跟这么多人一起打过球呢。

　　跟张宇恒找不到一起打球的后果就是，周漾其实根本不怎么会打球，也没怎么打过球。

　　初中的时候没时间没朋友，高中没打球搭子，也就平常看看球赛，了解了打球规则，但技巧基本没练过。

　　人群里一个男生中气十足吼了句，“先上十个人！”

　　一群人面面相觑，默契的退了几个人出去。

　　周漾一步踏出人群，才发现梁一帆根本没进去，他站在边上，神情淡漠看不出情绪。

　　周漾压下心里那股心虚劲儿问他，“你，平常打什么位子？”

　　梁一帆依旧淡淡的，“我不会。”

　　这不巧了，“其实我也不咋会。”周漾说，“那咱……去打羽毛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