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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充其量算一个酒精饮料,能给你喝醉了? ...

  •   “未觉,还真的是你呀。”江篱走上前,“菘蓝在门口就说眼熟,这不,就进来看看。”

      顾菘蓝嘿嘿一笑,得意地说:“未觉哥可好认了,人群里最帅的那个!”

      “就你贫,那是因为我今天没带眼镜,不然肯定是我先发现。”江篱拍拍顾菘蓝脑袋,“想喝果酒我们偷偷拿一瓶,但不能给你爸爸发现了,喝完再出发,快去。”

      江篱跟顾菘蓝之间的相处,比起母子的关系,更像是有年龄差距的朋友。

      顾菘蓝喜欢打游戏,江篱就会给他买游戏机;顾菘蓝喜欢打球,江篱就给他请最好的篮球教练;顾菘蓝喜欢吃零食,江篱带着他一起吃。

      只要不触犯原则,不违反道德,江篱都会让他尝试新的事物。

      在顾菘蓝的成长中,江篱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给足了情绪价值,她会以一个平等的身份与顾菘蓝沟通,虽然也有争吵,有矛盾,但事后做错的那方总能主动道歉。

      不存在家长即真理的说法。

      正因为这样的相处,才能让顾菘蓝说出“我妈妈”三个字的时候,是骄傲的吧?

      我妈妈买的。
      我妈妈会帮我。
      我妈妈什么都会!

      “未觉?”见林未觉失神,江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面露忧色,“没事儿吧?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累了?”

      眼前白影闪过,林未觉回过神:“抱歉江阿姨,我走神了,您刚问我什么?”

      “你呀平时还得多休息会,读书比上班那些事可费神多了。”江篱说。

      林未觉点头:“谢谢江阿姨关心,我会注意休息。”

      收银台喇叭播报微信收款12元,顾菘蓝哒哒跑过来,左手拿着果酒,右手叠着三个纸杯:“妈妈!我问收银姐姐要了三个纸杯,我们分着喝。”

      “棒棒的!”

      江篱转头:”未觉,陪我去长椅喝一杯?“

      阳光随着暴雨骤然停息再次炽热地燃烧起来,长椅上已经不见雨水,原本堆积在长椅上的枯叶被扫落在地,成为了野草的点缀。

      “原来是受许家小子的邀约呀。”江篱双手捧着杯子,说两三句就举杯细细抿一下,杯里的果酒品出了仙茗的味道。

      “那小子,这些年难为他了。”她望着远方拿着手机到处拍照的顾菘蓝,又看向路的尽头,“从年雪夫妇去世后,许小子就把自己连同父母的那间卧室一起封闭了。”

      封闭?许秋声?

      “不敢想象对不对,那样一个乐天派的人。”江篱手指敲打着纸杯,声音像是从时光机里穿梭而来,“他两年前,进了ICU。”

      林未觉双手一紧,未喝的果酒溢出,顺着杯沿滑落,他神情严肃且疑惑地看着江篱,等待故事的发展。

      “我记得很清楚,年雪去世那年,正巧他中考,暑假放了三个月,他就在房间里待了三个月,闭门不出,我每天就去敲敲门,听见声才放心。”

      “直到有一天,任我怎么敲门都没人回应,急得我啊,哭着给你顾叔叔打电话。”江篱说到这儿眼角开始泛红,“你顾叔叔也急,他回来直接把门锁卸了,推开门,满地狼藉,分不清是居民楼还是难民窟,甚至分不清地上躺着的人是生是死。”

      现在回想到那天的场景,江篱都会觉得心头一窒。

      “烟头、啤酒罐,这些就不说了,止疼药、感冒药,家里过期的没过期的药片都在地上,杯里分不清是酒水还是药剂,那些书啊、试卷啊,撕得满地都是,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她继续说:“你顾叔叔背着他就冲去了医院,催吐、洗胃、吊水,中途出现心脏骤停,就是那会,险些没救回来。”

      “许小子打小在蜜里长大的,突然间这蜜罐破了,任谁都无法接受。”江篱说着举起杯,这次没有抿,半杯下肚。

      她嫁来顾家时,许秋声刚好出生。

      景年雪性格利落,为人风趣幽默,而且热情好客,自己很快跟她处成了姐妹,许秋声可以说是她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

      还记得去给景年雪送葬的那天,许秋声一句话不说,也没掉眼泪,好像这个叫许秋声的人已经没有了灵魂,空留一具躯壳,大人让他去哪他去哪,让他鞠躬他鞠躬。

      到后来,她常常能贴着门板听见里面传来哭泣的声音,那声音,就像雪山上离了母亲的雪豹哀嚎,一阵阵,断断续续。

      直到出院那会,许秋声对她说:“江姨,您能告诉我吗,爸妈不在了我学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许秋声心底有怨,她那会才明白。只是这个所怨之人,是自己。

      “江阿姨。”林未觉突然开口,“年雪阿姨全名是叫景年雪么?”

      “是呀,景年雪。”江篱有些惊讶,“许小子告诉你的?”

      林未觉摇摇头,解释:“许秋声借了我一本化学书,书上写的名字就叫景年雪。”

      不知怎的,江篱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愉悦,引得不远处玩手机的顾菘蓝频频回头。

      “可算走出来了啊。”她感叹。

      “你景阿姨是化学老师,许叔叔是物理老师,两人都在一中任职,那小子之前还豪言要做比他爸爸妈妈更厉害的人民教师呢。”说到以前的趣事,江篱语气轻松起来,“以前随堂作文,别人的理想都是做科学家、医生、宇航员,只有他,每一篇都立志做一个比他爸爸妈妈还优秀的老师。”

      “老师就问他,为什么想做老师啊,许小子说,这样就可以给别人布置作业了,威风,给你景阿姨笑了好多年。”

      往昔的点点滴滴,随着一言一句的聊天再次回溯,好似时光又回到了几年前,她跟景年雪一块儿在长椅上看许秋声和顾菘蓝打闹的日子。

      长椅还是这张长椅,只是人不复当年。

      嗡——嗡——

      长椅上的手机振动,江篱偏头,是林未觉的手机。

      “瞧我,上年纪了总想拉着人聊聊天,也不看个时间。”江篱懊恼地说着,“是许家小子的电话吧?”

      林未觉划开手机,点点头。

      “不耽误你两过除夕了,我跟菘蓝也准备去找他爸来着。”江篱喝完剩下半杯果酒,“未觉,我不知道许小子突然的转变具体是为什么,但我猜是因为你的出现,你们很像。”

      冯洪光推荐林未觉的时候,就简单说明了一下林未觉的情况。

      一个人生下来,在健康的家庭里长大,能陪伴父母慢慢老去,其实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林未觉和许秋声都缺失了这份幸运。

      不过江篱一直相信,再深的山谷也会有谷底,黑暗到极限就会冲破黑暗,遇见光明。

      而只需要一缕阳光,就能驱散所有阴霾。

      “快接吧,待会那小子该担心了。”她招呼来顾菘蓝:“跟未觉哥说再见,咱两得去找老顾先生咯。”

      看着江篱和顾菘蓝背影远去,林未觉把杯子里的果酒饮尽,电话再次响起来,这次他接起,往回走去。

      “没出事,遇见江阿姨了,还有菘蓝,聊了会。”

      “他们因为暴雨耽搁了时间,刚出门。”

      “嗯,准备回,我买的果酒,喝的吧?”

      道路两旁路灯逐一亮起,暖色灯光映射在红色灯笼上,灯笼把影子拉长。

      “喂,老公。”小区门口,江篱也接到了顾凌谦的电话,“跟你分享个秘密,未觉在许小子家里过年呢。”

      “那可不,再跟你分享个秘密,那小子还把年雪的课本给未觉了。”

      “是啊,两年多了……”

      那间房已经关闭两年多了。

      ……

      关闭的房门打开,许秋声拿着鸡毛掸子走进去,扫地机器人紧随其后。

      推开窗户,雨后的清风杂糅着草木芬芳灌进房内,窗花被风吹起一个卷边,许秋声又拿块刮板沾水固定。

      掸好尘,扫了地,打开书架,换上新的樟脑和干燥剂。

      “好了。”拉上玻璃扇叶,许秋声拍拍手。

      他往前两步,双手覆上床边的合照,神情温柔又带着思念地注视着照片内的人,无声说着:“爸,妈,新年快乐。”

      紧接着,门铃响起。

      餐桌摆好了四菜一汤,林未觉还没进门就闻见菜香,门一开,沁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当不成老师,这人还能当个厨子。他这么想着,把果酒一一摆齐在桌面。

      电视机放着春节晚会的预告,房门没有关上,两人默契地面对而坐,一个不问聊了什么,一个不问谁的房间。

      一顿饭吃的心照不宣,像提前约定俗成不在除夕讨论其他事宜一样。许秋声偶尔聊聊往年家里过除夕的乐闻和习俗,说起时林未觉便停下筷子静静听着,应和几句。

      家常便饭,两人一餐,仿佛已经相处多年。

      聊到尾声,许秋声忽然举起手边的果酒,停在半空中。

      “林未觉。”他晃晃玻璃瓶,“祝你年年快乐。”

      这个陌生的祝福语让林未觉怔了怔,随后笑了一声,玻璃瓶碰在半空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你也一样,年年快乐。”

      不光是新年快乐,还希望年年都快乐。

      八点,电视准时响起了熟悉的主持人声音,以及多年一成不变的传统开场白,节目的第一个永远是群星大合唱。

      虽说市区不能放烟花炮竹,但窗外还是能隐约听见几声冲天炮的前摇。

      八瓶果酒还剩下四瓶,林未觉又启开一瓶。

      大合唱的节目过去,又放了两个小品,下一个节目是武术表演。几个独立舞台,三排舞蹈演员,四个武术大师,加上喜庆有节奏的背景音乐。

      怎么记得前几年也有一个类似的节目?

      不知从哪年起,春晚就失去了“联欢”的意义,变成了一档教育类节目,杂乱繁芜。但即便不够精彩,把春晚放到倒数,好像才算过了除夕。

      许秋声拿起手机刷着群消息,顺手在群里发了一个四位数红包,像炸鱼似的把吃过饭无所事事的闲人全炸了出来。

      “林未觉,我在群里发了红包。”他转过头对林未觉说。

      林未觉没有回应,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盯了半分钟说:“许秋声,你家屏幕晃得我头晕。”

      “这是镜头在晃,导播技术不行。”许秋声解释。

      他又说:“群里红包再不领没了啊。”

      林未觉依旧全神贯注看着电视,节目切到了下一个小品,放到一半,他又说:“这个小品排的还不如二大爷摇耳朵,煽情不足,笑点没有。”

      到了下一个歌唱节目,林未觉冷笑一声:“这歌手跑调的程度堪比没建好的立交桥,走哪条路都看不到目的地,只能夸赞一句竟然是真唱。”

      这下许秋声再发现不了林未觉的异常,也未免太迟钝了。林未觉虽说毒舌,但从没像现在这样无差别攻击,可以说直观地表达对节目的不满。

      他一步三挪到了林未觉身边,弯下腰盯着林未觉眼睛——镜片下的眼角泛起一片水雾,瞳孔宛若失焦的相机,幽深不见底。

      更重要的是,许秋声的鼻尖距离林未觉脸颊仅三指宽,而林未觉只是带有不满地讷讷道:“你挡着镜头了。”

      哪还有什么肢体接触障碍?

      桌上的果酒已经空瓶,瓶子两两搭配整齐排在一起。

      再看林未觉这副模样,许秋声匪夷所思地开口:“林未觉,这可只有5度!充其量算一个酒精饮料,能给你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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