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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公子伟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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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明仪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几个食盒害羞的挠了挠头,他实在是太饿了,一不留神竟然将其他两人的饭菜也吃了个干净。
阿牛看着明仪依旧劲瘦的腰身瞠目结舌,虽然知道自己刚刚是误会人了,但见他看过来还是口不择言的讽刺到:“你是猪吗?那么多也吃的完。”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明仪当即真诚道歉:“抱歉,我会还你们的。”
阿牛看看连衣服都要掌事替他借来身无分文的明仪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有银子吗?没有银子怎么还。”
银子,还真没有银子的明仪看看自己空空荡荡的四周抿了抿嘴唇,努力推销自己的价值:“或许你们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吗?修修补补、建设房屋什么的我都行的。”
“修修补补,建设房屋?”阿牛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抄字作画、附庸风雅,此时一听这建房屋登时就笑了出来:“我们这建房子可没有现成的木头,没有人从旁辅助,一切尽数都要你一个人完成,这样你也行?”
明仪想起自己虽然已无仙力,但肉身的精度尚存,要不然当初就不可能于断桥就下两个半大少年了,于是思索片刻点头:“我可以的,你们需要修筑房屋吗?”
阿牛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咽了咽干涩的喉头,如果这人真能…
似乎是对这句话背后的结果太过渴求,他只觉心跳如鼓,见明仪依旧是一脸认真不似作假朝前走了半步,恨不得揪住明仪的衣领:“…我靠,你还真能…”
六娘见自己弟弟真的和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修筑房屋的事来暗道真是胡闹,先不说公子本就不像干这活计的,单凭他救了自己性命这一点就断不能让阿牛胡来。
但这拒绝背后更多的还是不敢渴求,因果轮回,她真的不愿再为其余的事情失去唯一的家人。
可阿牛却不这么想,他和阿姐年少弱质就被兄姐赶出家门,如今还有几月入冬。云梦四季分明,冬季乍寒,茅屋自己倒是能忍,但阿姐年年劳碌怕是承受不住,更别提还有旧病。
这么想着言语间也不由多了一丝感谢,无论如何要是这人能帮他们都是好的。
可就在他还要说什么时却被姐姐拦住:“阿牛,公子救我性命便犹如再造之恩,我们怎么能让他帮我们修筑房屋呢?”
边说着又朝明仪俯身一礼:“阿牛都是说笑的,公子不必在意。”
明仪本就有心帮助这二人再造房屋,但看这女孩表情似乎多有难言之隐。
他不好问也不能问,只好默默看向阿牛。
男孩一听阿姐的话顿时就站了起来,情绪激动间眼眶都红了。
他们姐弟从小相依为命,他是没用,只能在掌事这里做小厮补贴家用,小时候每年冬天也是靠着阿姐卖命度日。
每每看到阿姐手腕红痕和旧病发作都恨不得以身替之,但仙家宗门招门下弟子,即使是招最不成器的杂役弟子也要端看本人。
有无难以入目之疤痕否?家世清白否?识字否?
这对于寻常人家普普通通的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却是难于上青天。
不能有疤痕就代表自己不能做危险活计,家世清白又要求他不能作奸犯科。可是这对于既无田地又无家产的两个孤儿何其困难,几乎接近断他生路。
但成为江家弟子又是他现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江家有医师,福及家族子弟,江家弟子有月饷,可以买药治病。
倒不是说他们不能求江宗主,但求得一次那之后呢?
幸好掌事仁慈,给予他留堂边工边学的机会,要不然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明仪听着这少年的话,心头大震。
果然不管在哪个年代,兴,百姓苦,亡,还是百姓苦啊。
这么想着他站起身来看向眼眶微红的姐弟二人,拱手一礼:“不必担忧,建筑房屋之事我自有办法,只是我初来此地,还未曾寻到住所,如今看来倒是合适,就是不知道能否…能否让我新建的房子和你们相邻,也算有个照应?”
原本还要拒绝的六娘听到明仪的话登时就愣住了。
阿牛见明仪如此知道他是在宽慰阿姐更是感激的朝他一笑,之前的一切尖酸尽数化解:“好,当然好啊,一切任凭明公子差遣!”
六娘看自家弟弟熠熠生辉的眼眸无声叹了一口气。
也罢,说不定这位明公子只是一时豪言,过不了几天就不作数了呢。
从这天开始明仪就过上了白天算账晚上画图纸的日子,因为买不起毛笔,索性取了木炭在账册的废纸上涂涂画画。
阿牛早上当值就见明仪正面朝桌子趴着,以为他是生病了前来查看。
少年的发丝如瀑,徐徐洒洒的滑落至木桌前。
“公子,”
可刚一出声就看见明仪翻了一个面,露出半边脸来,原本在平日里看起来冷淡至极的面庞此时竟因为桌面压出来的红痕多了几丝少年气。
明仪呼吸绵长,突然感受到身前有人猛地睁开双眼,就看见正小心翼翼要给他盖衣服的阿牛。
“阿牛?”
正致力于不吵醒明仪的阿牛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差点屁滚尿流:“公子你怎么醒了也不说一声?”
明仪被这样先发制人弄得好不冤枉,在注意到阿牛对自己的称呼后更是疑惑不已:“不用叫我公子的,我们都是同学。”
阿牛见明仪这么说心里高兴,但动作却是越发仔细起来。
阿姐说的果然不错,这明公子定然是他们的贵人,不但没有看不起他们,还愿意伸出援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流落此地了。
“阿姐叫我叫你公子,那你就是公子。”
没想到得出这么个结论的明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在以前上工的时候学兄们都是叫他小明来着。
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的他赶紧抓起桌案上的一页纸,让阿牛坐下来:“你看,这是我画的设计图,你看看怎么样,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
阿牛原本想站着,但看见明仪一脸认真的表情只好勉强坐下,接过这张薄纸一看。
只见短短几笔房屋整体的结构竟然跃然纸上,指着其中一个四四方方的地方问:“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平面图。”
见阿牛仍然是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明仪又摸了摸下巴:“就是每一层房屋的陈设。”说罢指着其中一个:“你看,这个是一楼,云梦临水多湿气,一楼留作他用,从二楼开始住人…”
阿牛听着明仪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得了,特别是此时这张神纸上竟然是他们的家。
但看着这复杂的陈设他还是忍不住苦恼:“可是这房屋太过华丽,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是…”
不实用。
最后几个字他没敢讲害怕自己的短见扫了公子的兴。
明仪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连忙坐了下来,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因地制宜,听取民愿。
“你觉得哪里不妥?”
阿牛见明仪竟这般直接的问出口先是看他的神情,见少年盯着图纸心无旁骛的模样后才心下安定了些试探的指着一处:“你看这座楼层…”
两人聊聊改改,终于得出最终图纸的明仪感谢的拍了拍阿牛的肩膀,原来是他太过先入为主,竟不知道这云梦江家会向每一家农户分发避水符。
有了此符可保房屋湿气不入,自然不必大费周章的另辟二楼。
实在是省时省力之举,只是这个世界的修仙界竟然和民众如此亲近,实在是令人震惊。
确定了图纸紧接着就是寻找木材,第三日休沐管事放了伙计一天假,阿牛早早的就带着明仪来到了一座小山中。
“公子,这里就是木材了,您在一旁看着,我来就好。”
明仪见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连忙制止了他的动作。
要是老老实实等阿牛凑够木材,他们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家,于是劝到:“我来吧。”
阿牛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在一旁坐着连忙抬了抬胳膊:“我从小做惯了劈柴的活计,公子就让我来吧。”
明仪疑惑的看着他,因为通过他的眼睛看到男生不过是凡胎□□,比之普通永安国国民都不如如何能称得上一句不错。
这么想着他接过阿牛放在身侧的斧头,站在树前利用巧力一击,下一秒阿牛就看见眼前两人合抱宽的树木朝左边哗啦倒去。
在看看依旧细胳膊细腿的明仪,阿牛目瞪口呆:“阿、阿姐,我果真没用啊,砍树都比不上明家公子!”
还没等到正午明仪就已经砍了一大片,因为上午的事情阿牛此时还正处于恍惚状态,看见他将木材扛在左肩时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明仪听见他的抽气声疑惑的回头,难道是自己打击这孩子的自尊心了?
想到第一天浑身如刺猬的男生此时这副模样明仪苦恼的挠了挠头,他不善言语,要怎么才能让这人不再这般别扭呢?
想了又想,阿牛就看见明仪扛着一棵大树朝自己走来。
他咽了咽唾沫:“公、公子有何吩咐?”
“阿牛,帮我找根牢固的绳子可好?”
阿牛疑惑,这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绳子了?
明仪暗暗叹息:“因为一次搬一根太慢了,不如一次搬完吧。”
话音刚落阿牛捂住嘴惊呼:“一、一次搬完?”
再一看周围的木材,一、二、三…十八…二十,整整二十根!
明仪看他一脸见鬼,以为这荒郊野岭不好找绳索于是找补:“…其实不用绳子我也可…”
可阿牛见状却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巴,原本这几日维持的勤恳模样也随着太过吃惊而荡然无存,又变得和前几日一样咋咋呼呼:“…不,公子不必多说,我现在就去给您找绳子!”
说罢就朝一个方向快步跑去,活像见了鬼。
明仪见他如此默默伸手:“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不过少年跑得着急,还没等明仪说完就不见踪影。
可怜地师大人见状只好无奈的将肩背上的木材放于地面,因为目标体积太大发出嘭的一声,灰尘四起。
明仪坐回木桩上抻着下巴,现在他虽然着急寻回法宝但是不得脱身,没有灵力又不能感应到法宝身在何处。
法宝有灵,希望不会有心怀叵测之人利用。
不过这阿牛倒是因为这件事情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如此也算是阴差阳错了却一桩事。
明仪背靠着大树,听着周围鸟雀啾啾缓缓呼出一口气来。
这云梦倒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人也和善,等他寻到了法宝不如在这里田园隐居。
唉…好想回到还没有飞升前啊。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当神仙。不当神仙然后继续做回他的小工匠,修修补补,尽自己所能,做所能及之事。
他不必以灵魂之躯跟在贺玄背后,不必跟随他解开这高台龃龉,最后得出一句神非神,鬼非鬼来。
他会有学兄,有爹娘。
神仙之事离他们很远。
多好啊…
可是,这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