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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撩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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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柔和了宋言川凌厉的轮廓,此人像是入了鞘的刀,变得平和起来。
然而宋言川却只是看着江若沉默着,一时间两相无言。
江若放松了一阵子,又重回到沈峤身边,两人说说笑笑,沈峤边走边带她刷脸,S市有头有脸的人家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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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江若显得很受欢迎。
林浅正与母亲交谈,余光瞥见江若,看她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
当年林浅找人偷换两人画卷,压根就没想过江若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没想到一不留神,江若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要是再让她往前走,那自己还有活路吗?
趁着江若去洗手间的空当,林浅和林语嘱咐了几句,快步跟上。
这边此刻并没有什么人,江若正站在镜子面前补妆。
江若的美很突出,是哪怕放在一群美人堆里也能一眼看到的突出。
她今日化妆又偏暖色系,削去几分尖锐,像南方的小桥流水,细水绵长。
林浅看到她,眼中敌意便立刻溢出。
她假意对着江若笑,“若若,好久不见,前几天在招标会上我们都没好好说过话。”
江若抿开橘色的唇彩,乜她一眼。
她语气轻蔑:“有什么可谈的?谈谈当年你怎么偷换我画卷的过程吗?”
当年林浅找人在艺术联考时偷换了两人的画,林浅蔫坏,故意画坏了上去,害江若第一年落了榜。
高中时,林浅和她算是说得上话的朋友,自那件事之后江若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朋友,其实是一场精心的算计。
江若连眼神都不吝啬,收起东西就要离开。
哪知林浅阴魂不散,转身拦在她面前,目光偷偷斜向通往大厅的路,看还没有人来,便冷笑道:“江若,你不想知道,你妈妈死前在说什么吗?”
口红突然停在唇间,江若目光震动,眼里怒火迅速积聚,然而她刚转过身,林浅就抓住盥洗池的一角,手用力一推,朝后倒去。
“哎,怎么了怎么了?”从走廊的那边传来声音,声音窃喜,正等着看一场好戏。
林浅跌落在地,一秒落泪,“若若,我知道你嫉妒我高考时分比你高,可是那是你实力不行,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别怨我了好不好?”
一句,两句,全部精准地踩在了江若的雷点上。
画卷是林浅找人换的,江若妈妈是林浅亲手推下去的。
林浅曾带给江若那么大的伤害,她知道江若的伤疤在哪里,她知道戳她的伤疤,江若会痛,会怒。
她就是要激怒江若,让江若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动手,让自己再次占据有利的上风。
“江若!你太恶毒了!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怪我姐姐干什么?”林语早就和姐姐配合好,一看到林浅出来,就立刻带着几个嘴碎的妇人来看好戏了。
江若看着林浅,对方在下首,对江若露出一个得胜的笑容。
一如多年前一般,林浅居高临下,带着怜悯看她:“江若,怪就怪,你家世平平却有那么好的天赋。”
“不过那又怎样呢?我出生在乌托邦,而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拳头渐渐攥进。
就在这时,林浅继续带动气氛,“若若,当初高考后你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我都不追究了。只要你道歉,我们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
“林小姐真是心地善良,江若那么欺负她都能原谅。江小姐,还不快道歉?”
“要不是林小姐,江若也走不到如今的地步吧?人要懂得感恩啊!”
他们的话潮水一般没过了江若的头顶,以致江若愣神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缓缓弯下了腰。
她伸出手,白皙的手背,细长的指,手腕凸出的腕骨像一颗小玉石,尤其可爱。
“好吧。”她低眉说。
她感“恩”。
江若那只玉白的左手摁在她肩膀上,让林浅的头磕回地上,接着,江若右手高高抬起,重重落下。
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纵然这些年性子早已被世事搓扁捏圆,也绝不会让林浅这种东西踩在头上。
凭什么要被林浅平白诬陷?
“我怎么能不感恩?上天瞎了眼,把你这种下三滥的东西生在这世上!”
“啪啪”“啪啪”左一下右一下,江若怒急攻心,下手不分轻重。
林浅想到江若会打自己,但江若看着身材娇小,骨骼细弱,为什么打人这么疼?而且林浅试图挣扎,都挣扎不开。
她向林语求助,却发现林语正在“执行”自己给她的任务,在拍照。
林语拉来看戏的人啧啧惊叹。
江若一巴掌一巴掌地扇,只觉得格外出气。她想起妈妈死的时候,自己去找林浅,却被她的随身保镖推下台阶。
她想起当年自己的弱小、无助,看着仇人安然无恙地站在台阶上,笑话自己。
近十年,恨意没有半分消退,反而越发滋长,已经长成了血盆獠牙的巨兽,占据了整颗心房。
眼见江若这么打下去要出事,林语这才察觉过来。
围观的人吓坏了,忙喊着“打人啦”向外散去。
一下子,走廊乱成一团,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一蜂窝上去救林浅。
几人拉江若时不知轻重,江若站起身又被人猛推,一个趔趄,重心不稳朝着盥洗池的一角摔去。
眼看头要撞到尖角上,身后有人牢牢托住了她,江若脸侧被温热大掌托住,抬头,看见疏冷的眉眼。
宋言川的手代替江若撞在了那一角上,似乎吃痛,他闷哼一声,眉头皱得更深。
他深不可测的黑眸对上江若发懵的双眼。
江若已经顾不上许多,挣开宋言川爬起身。
趁林浅受惊后退的间隙,江若猛地夺过林语的手机,手机还在录像。江若这些年见了那么多的腌臜手段,早已反应过来林浅的目的。
她删除录像掐灭手机屏幕,双眸阴骘看向林浅。
这模样与江若平时善于交际招蜂引蝶的模样大为不同,视线像刀锋般轻轻掠过林浅那满是震惊之色的脸,“林浅,我告诉你,下次再不.要脸往我面前凑,我就把你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众人压根没在宴会上见过这样的场面,又看江若神色发狠,知道她不是好惹得主儿,纷纷散开。
其中一妇人被吓得不轻,仔细回想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数落林浅:“我说林小姐,你知道她的个性,怎么还往上凑?那不是找打吗?”
林浅至今没回过神,两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怨怪地看了眼林语,这蠢货竟让江若看出破绽,当场删了视频,那自己今天这打岂不是白挨了吗?
“我也没想到,我明明对江若那么好,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身后响起气势汹汹的高跟鞋的“哒哒”声,林浅瞥见江若的裙子一角,下意识一抖,脸上又火辣辣疼起来。
林浅捂着脸。
没关系,反正无论如何,江若打自己是逃不掉的。
这可是沈母的生日宴,林浅上高中时就知道,沈母尤其讨厌江若,觉得江若勾引沈峤在先。如今江若在她生日宴闹上这么一出,就别想嫁进沈家了。
没有沈家在背后撑腰,江若拿什么和自己斗?
脸上突然再次传来灼痛,林浅吃痛捂住,眼中满是恨意。
——
江若走在林浅身后,脚踝扭伤吃痛,她却踩着高跟鞋隐忍不发。
过了很久她才冷静下来,用不咸不淡的声音说:“要不是昨天手被夹伤了,我今天一定给她打成个猪头。”
她扬起手背,在宋言川面前露出不算深并且已经结痂的痕迹。
一如既往地死鸭子嘴硬。
说完,想起刚刚宋言川替自己磕了一下。
江若放慢了脚步歪头看宋言川的手,宋言川立刻用另一只手捂住。
但江若还是看到了他手背的伤痕,盥洗池一角尖锐,刚那一下江若磕得又重,此刻宋言川手背有一道不浅的伤口,露出血肉来。
她抬眸瞟了眼宋言川。
她绝对不会相信,眼前的男人有这么大的好心。这些年她见过不少人,极少有人和她真心换真心过。
不过要不是宋言川帮自己,只怕自己早就进ICU了。那时候可真是有苦都无处发。
她走近宋言川与他道谢,却是话还没说出口,宋言川便已紧抿着唇,大步流星地甩开了她。
宴会厅灯光璀璨耀眼,放眼望去俱是纸醉金迷。
唯宋言川在江若眼里有了别样颜色。
宋言川的背影在瞳孔处渐行渐小,江若不满地努努嘴,转身朝沈母那里走去。
——
江若打人的事情传得果然很快,不到五分钟,整个宴会厅看她的表情都变了。
有惊恐也有玩味,总之江若很满意他们眼神的变化。
不过江若不想连累沈阿姨过不好生日,于是道了歉,说:“沈阿姨,我就不在这里给您丢人添麻烦了。”
她吐吐舌头,俏皮模样反惹得沈母笑起来。
沈母点点她额头,对沈父笑说:“你瞧这孩子性子,就是吃不了一点儿亏。”
江若笑笑,应声,然后说:“那我走了。”
江若笑得温和,沈母看她却觉得心酸。
沈母还想留下江若,毕竟她们家与林家实力不相上下,倒不至于忌惮林家。
可沈母听着来客的纷纷议论,句句直戳脊梁骨,最后也只能勉力笑笑,说:“那你回去时小心些。”
江若点点头,笑吟吟离出了会场,但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
拎着碘附、消炎药和装着绷带的袋子回来时,已有三三两两的人离开。
江若看着不远处的钟楼,时间指向九点半。
天色已暮,街上灯火却并未阑珊,反而异常明亮,灯光流遍了街市,恍若银河在眼前流泻。
宋言川今天开的还是昨天的车,黑色911达喀尔。
江若在路沿找个地方坐下,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等着宋言川。
才初夏,入了夜天气凉得快些,江若穿得单薄,坐久了便有些冷。
江若双手环抱,露出的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她不停地搓搓搓。
“——江小姐,麻烦您让一让……”略无奈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方。
江若抬起头来。
——
张特助自认见过不少漂亮女人,作为宋言川的特助,他跟着宋言川出入过不少大场合。
可一见江若这张脸,又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张特助不争气地被惊艳到了。
如果忽略她那极带攻击性的部分,那么江若绝对可以称之为造物主的完美杰作。
张特助:呜呜呜,这是女娲的神作,相比之下自己就是女娲娘娘甩出来的小泥人啊!
江若眼睛大大的,微微一转,瞄到张特助身后的颀长身影,忙站起来走了过去。
刚被人推倒的时候崴到了脚,开始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开始疼了起来,在这儿等的时间里,脚踝已经肿起来了。
所以江若放慢了脚步,迎着面色越来越冷的宋言川走了过去。
她和宋言川有默契地定在了两步远的地方,满市的灯光映照着二人的面容。
江若被柔光笼罩,面容不似平常凉薄、冷漠,反而温和起来。
她伸手递给他药,“宋言川,谢谢你。”
连声音也变得柔软许多。
不少宴会的客人接连出来,嘲笑着江若没脸没皮,和沈峤牵扯不清不说,还敢勾搭其他男人。
然而江若此刻的确是很认真地在感谢着宋言川。
可宋言川似乎讨厌她,跨开步子与她错身而过,如此决然的步伐,仿佛她是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