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坏》垂怜

4、过时不候

　　裴秩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把这辈子不敢有的勇气大抵都用在了温野的身上。

　　眼前的男人，他们曾经有过最亲密的接触，有过无话不谈的样子，有过争喋不休的时刻，但现下他们就像是面对着世上最恨的人，剑拔弩张，兵戎相见，说起来是多么讽刺。

　　裴秩用力吸了一口稀薄的空气，她像是缺氧一样头晕晕的，大抵她真的是气昏头了才有现下的不适。

　　温野明明看出了眼前人被刺破尊严的可怜样儿，却还是说了那句：“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

　　劝了自己很久不要难过的人，到头来还是被这句话伤的体无完肤。

　　是啊，裴秩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有够可怜，有够可笑。一个不值钱的女朋友的身份，她像是个乞丐一样乞求了那么久，那么卑微，那么廉价。

　　裴秩凝睇着眼前的人，本来最是温顺的眼睛就那么倏地坚定狠绝起来，那个字在喉间酝酿良久，伴随着声带的颤动，低低道：“滚。”

　　裴秩回到房间时脑袋还昏沉沉的，她眼前时不时浮现出男人站在铁栅栏门外颀长孤傲的身影。她一头栽在床上，看着漆黑一团的天花板，明明是小小的水晶吊灯此刻却好像低的要砸在她的脸上。

　　他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不爱，所以假装一无所知。

　　裴秩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沿着枕侧摸索起手机，不知道电话响了多久，都没细看来电的人，就匆匆接起来。“喂。”裴秩柔软的嗓音里填满了才睡醒的慵懒，细听无端给人一种撒娇的错觉。

　　电话那头似是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久久都没出声。还是裴秩又多问了一句哪位，那头才像是回过神，开了口：“你戒指落在我车上了。”

　　裴秩还沉浸在刚刚的梦里，她消化了这个信息好几秒钟，才意识到电话对面的人是许熠淼。想到自己刚刚不着调的语气是对着那个阴晴不定的怪胎，她就开始头疼。她摸向自己的脖颈，果然空空的，那条挂着戒指的链子不知何时断掉了。

　　“不要我就丢了。”许熠淼见她没回话，冷冷清清来这么一句。裴秩都能脑补出他正站在垃圾桶旁边手里拿着她的物件，举在垃圾桶上空，满脸写着不耐，仿佛下一秒就要松手将它扔进去。

　　裴秩在他扔掉东西前，赶紧开口：“别丢，你什么时间有空，我来找你拿。”

　　那头许熠淼倒也好说话，他悠然道：“随你。”裴秩看了眼腕表，正要说晚上下班后，就听见对面补充道：“这么个小东西，你要不怕我不小心随手放哪丢了，你就晚点来吧。”

　　裴秩是了解他这个人的，别人说不定是在开玩笑，但许熠淼这么说，八成就是真的。她赶忙说：“我等下就来，到你公司楼下就给你打电话。”

　　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对面轻哼了一下表示听到了就挂断了电话。看着屏幕，裴秩才知道已经下午一点了，翻了一下通讯录，上午十点和十一点沈稀合分别给她打了电话，之后就没再打了。

　　她起身去洗漱，在洗脸的间隙给他回拨了过去。不到两秒那头的人就接了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温柔：“阿秩，醒啦，昨晚玩的开心吗？”

　　听着沈稀合的温声细语，裴秩有些热了眼眶。她强压下心底的想念，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说：“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沈稀合动听的笑声从听筒里传来，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又问了问裴秩今天的打算，催促她去吃饭就挂了电话。沈稀合其实很忙，他一天不是在工作室工作就是在学校教课。除非是正在给病人进行心理治疗，其余时候他永远都是第一时间接起裴秩的电话，哪怕他就只有说几句话的空隙。

　　裴秩今天特意穿了件加厚的烟灰色及膝毛呢大衣在外面，里面是很厚的羊绒衫，外加一条故意做旧厚牛仔。怕许熠淼心血来潮就把她的戒指玩丢了，她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出了门。

　　她跟着导航开了四十分钟才到一栋商务楼的楼底下。她仰头看着有些巍峨的大楼，光洁的玻璃在耀阳下反着光，一度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她再三确认了许熠淼给的地址，确定是这里后，才走了进去。她跟前台报了名字，那边登记过后就放她进去了。

　　坐电梯到27楼，电梯门一开映入眼帘的就是“熠燚工作室”几个大大的狂草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一看就出自许熠淼的手笔。裴秩很久没联系过许熠淼了，所以并不了解他的近况。她给许熠淼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到了，让他到电梯口。

　　那边许熠淼直接打电话过来，说：“走进来。”

　　工作室不算大，沿着左侧楼道直直走到尽头才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印有他们工作室logo的门脸。出于礼貌，裴秩用指骨轻轻敲了几下铁皮门，里面却迟迟没有人来应门。她又耐着性子敲了几声，仍旧没有人来。

　　好在门并没有关严，裴秩轻轻一推就开了，见视线所及空无一人，她也就索性不在乎那些礼节，直直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踩在了厚实柔软的灰黑色地毯上，左侧视线里是大大的落地窗，下午日头正足，加上楼层又高，斑斓的光透过光洁玻璃就那么不加遮掩地落在在黑沉沉的家具上，让屋子平添了几分温暖的生气。

　　大厅里家具少的可怜，就一张黑色的软皮沙发，一个落地灯，一张低矮的桌几，作家里客厅的打扮。大厅右侧有几间房间，没有窗户，加之房门紧闭，看不出是干什么的，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裴秩踟蹰不前，正打算再给许熠淼打个电话，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略带疑虑的声音。

　　“请问你找谁？”

　　裴秩回过头，一个穿着棕色皮夹克，剃着短寸头，脖子上有大片纹身的矮个子男人正狐疑地看着她。

　　赵森里本来是上楼来给许哥送饭的，看看眼前这个全然陌生，却又面容姣好的女人，他有些看傻了。女人容貌清丽，身段出挑，明明穿得很素净，可偏偏一眼就能让人深陷其中。赵森里实在想不出这么一个气质出尘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这个虎狼窝里。

　　裴秩无视了赵森里错愕的表情，好声气地问道：“请问许熠淼是在这里吗？”

　　赵森里闻言，缓慢地点点头，平常巧舌如簧的人一下子木讷起来，红着脸，指指最靠近两人的那间房间，说：“许哥在里面。”

　　裴秩闻言，作势要去推那扇门，却被赵森里紧急叫住了，他有些难为情地说：“许哥平时录歌不喜欢被人打扰。”

　　“录歌？这是音乐工作室？”裴秩有些意外。

　　赵森里也没想到裴秩是这个反应，来这里的女人除了是许哥泡的妹子，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许哥的粉丝或者追求者，而眼前这个人甚至连许哥的职业都不知道。

　　好在赵森里对美女总是有额外的耐心，他解释道：“许哥在准备最近要发的专辑，他这几天都在工作室忙着弄歌的事。”

　　像是怕美女误会自己被冷落，还特意补充道：“他过几天想在音乐节上唱新歌，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加班，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饭都是我去楼下买上来给他的。”怕她不信，他说着还晃了晃手里装着饭的袋子。

　　赵森里把饭放在矮桌上，就去给她倒水，还很贴心的加了几朵干菊花。裴秩接过微抿了一口，道了声谢就放下了。她不喜欢菊花的味道，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腥甜。

　　赵森里平时话很多，只不过他有个毛病，他一见到美女就变得笨嘴拙舌，于是两人尴尬着无声坐了几分钟。

　　就在气氛快要凝结时，门外又传来响动，紧接着一行人挟着冬日里挥散不去地寒气走了进来。本来宽敞的空间因为这群人瞬间变得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