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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物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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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的少女也是你扮的。”不是疑问,是肯定。像是自己的惊喜终于被人发现,女妖止不住的笑:“当然。”
“那我知道了,食怨鬼嘛。”纪寒宵道。
齐谌心下一惊:食怨鬼隶属地府,他从《鬼录》里翻到过,此鬼以吸食怨气为生。可什么时候,地府的鬼竟然都能跑到人间作乱了?
食怨鬼心情不错:“郎君啊,奴家找您找的实在辛苦。“纪寒宵轻咳一下:”姑娘,麻烦你换个称呼。。。。“
齐谌:“这个时候了你关心这个,你在咳血啊哥!!?
纪寒宵无力撑起身体,嘴角的血已经干涸成暗红色,像染了杂色的胭脂,衬得肤如白绢,绛唇微张,雾眉轻皱。
“拦就拦,杀就杀。”
纪寒宵气息微吐。利用官兵的怨气,教唆他们,怨气更盛。适才扮成少女,是为了引起旁人对那恶霸的怒火,但他们无可奈何,怨气横生,食怨鬼趁机吸食,功力大增。
“如果只是为了修炼,你大可以一直附在他身上,那为什么还要破坏渡魂呢?”
“若说是贪心,想要更多,可你看我们如今被反噬至此,也没有多少功力给你,你这不是白费功夫吗?”纪寒宵拿起一旁的白烛,一口气吹灭,烟雾缠绕之下,是一张自嘲的脸。
“想知道?猜猜。”被戳破心思的女妖化成一缕烟飘在纪寒宵身边,左右细细端详,像在欣赏一件宝贝。
“猜不到。”纪寒宵实话实说。
“鬼界的怨气那么难吃,还是活人的好,又香又甜。只可惜。。。“
没有人问她可惜什么,她便自顾自说:”吃完就死了呵呵呵呵。“
女妖尽是得意之色,没有丝毫害怕。齐谌道:“地府明令禁止不得上人间作乱,更不准无故伤人性命,你怎么能。。。。”
女妖不耐烦打断齐谌:“地府如今算个什么东西?你是哪里来的小鬼?这么懂规矩,可在地府活不长啊。”
“我不是小鬼,我。。。”
“咳,咳咳。。。。”齐谌不解看过去,纪寒宵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暴露。“谁不知道地府当下乱作一团,规矩?呵,狗屁不如!”食怨鬼很不合时宜的开口又住口。
“你也知道,我们食怨鬼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碰上了大鱼大肉,哪有放过的道理?”
食怨鬼的手指甲轻划过纪寒宵的鼻尖,见到他都这么虚弱了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登时坏心大作,拨弄着玩起他散落胸口的长发。
齐谌看不下去,像驱赶虫子一样驱赶开女妖,挡在纪寒宵面前。
女妖白眼一翻,继续道:"一个云游天地间的少年,却魔气缠身,正邪不立,如此费心保持,很辛苦吧。"
听到这,纪寒宵变了脸色。
“我只需用怨气摧坏一小部分碎灵,你必遭反噬,只要你虚弱,邪气上涌,我不仅能功力大增,说不定还能成魔呢。”
齐谌早就云里雾里:“魔气?你不是人吗?难道因为我哥不让你轮回?你就,就堕落了?”齐谌此刻深深检讨着自己,堂堂冥王逼得手下人堕落成魔,这要让天上知道了。。。不得了了!
纪寒宵被逗笑了,而女妖终于忍无可忍:“傻子,你蠢的和冥王一样!“ 。甩手一把迷香放倒齐谌。
“再也没有碍人的家伙打扰我们了。”女妖轻轻伏身,贪婪的闻着纪寒宵衣袖上的气息。
“压抑很久了吧。。。”
“年纪轻轻就成了鬼,啧啧啧,真可怜。”女妖的声音很轻,下手却十分狠辣。
纪寒宵一把抓住女妖的胳膊,道:“懂得不少,下辈子再说给我听吧。”纪寒宵眼神尖利,掌风急促,女妖硬生生挨下,惨叫声划破夜空。
又是深夜,齐谌醒过来的时候,女妖早没了踪影。
冷风毫不留情将齐谌激醒,抬头见圆月高悬,算算日子,送魂的时辰早就过去了,他竟然晕了整整十天!
“完了完了!!”齐谌心抽了好几次,下个时辰不知要猴年马月,而他回地府的日子遥遥无期。
艰难起身,觉得身体有些松垮,像是要蜕皮一样。
齐谌一边扶着皮一边急忙找纪寒宵,一低头发现纪寒宵就倒在自己身边。一身荼白中衣上爬满暗褐色的血迹,外衣不见了,正老老实实地盖在齐谌的身上。
春寒料峭,纪寒宵将自己蜷成一只虾。虽不忍心,齐谌还是将纪寒宵叫醒:“哥,我们回不去了。”
齐谌有些想哭,刚刚接任就闯了大祸,给他哥惹了麻烦,连被人跟了都不知道,现在又错过时辰,连累了纪寒宵,别的先不说,纪寒宵只是想轮回啊,现在却因为他都堕落了。
齐谌正心里痛骂自己,被一声虚弱打断了思路。“衣服还盖不盖,不盖还给我。”纪寒宵幽幽开口,抱紧自己将就取暖,眼睛还闭着。
齐谌擦了擦脸,连忙把衣服给纪寒宵穿好,一低头,发现纪寒宵手中的玉镯中的残魂没有了。
“残灵,正好在一个时辰前就送走了。”纪寒宵想站起身,却脱了力,差点从齐谌手中摔下去。
齐谌转悲为喜,但仔细一想,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你受重伤,还送魂,你要死啊?”
看齐谌表情转换,纪寒宵眨了眨眼,道:“我早就死了啊。”
一语毕,陷入寂静。齐谌不知该说些什么,纪寒宵却不以为意,边整理衣服边站起身:“听说了吗?我是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死的,所以我这辈子脑袋才不好使。”纪寒宵压低声音扮鬼脸,可惜并没有吓到齐谌。
纪寒宵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小孩都没有童心了,他小时候用这招可是屡试不爽。见齐谌还是不说话,这只号称自己砍自己头的失忆的刚来就大闹地府的堕落鬼说道:“就当是赔给你们家的损失,而且,我又不是只为了你。”
一句话让齐谌回想纪寒宵刚来地府的许多事,一股复杂情感涌上心头,但还是为自己语出伤人而愧疚。
“那女妖。。。”沉寂一刻,齐谌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们救得那个是坏人,那我们,算不算帮凶?”
“嗯?”
现在小孩子看问题都这么偏吗?纪寒宵没想到齐谌会这么问,思考良久,温言道:“话说,有一和尚日行一善,有次救下一杀犯,杀人犯身体好了却还是想着杀人,和尚对他说:”我愿成为你杀的最后一人。”
齐谌不太明白:“意思是说我要去感化他,直到我死?”
纪寒宵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笑的结痂伤口处隐隐作痛。“我刚才说的是反例啊。”纪寒宵揉了揉齐谌的头。
算起来,齐谌这个年纪按人间来说还不到弱冠之年,年轻还真是好,说一些傻话也只被当作天真烂漫。
齐谌此时有些懵。
纪寒宵站定在冷风中,满身血污如万花齐放,月光镀在身上,烛火微暗,朦朦胧胧的有些不真实。
“干嘛为了别人的罪孽而自责呢?。”回头看向齐谌,纪寒宵目光坚定:“就像你说的,这是正义。”
像一颗种子栽进齐谌的心里,一些熟悉的,曾感受过的触动,在此刻复现。
长大就会懂啦,巴拉巴拉的,终于也轮到纪寒宵说出了这句象征着大人的名言。
半晌,纪寒宵调整平和,低头心疼身上报废的衣服,再吐点血都能当件红衣服穿了,肯定能带起一片新潮。低头收起渡魂阵的红绳,虽然沾了血,但洗洗还能用。
齐谌也没闲着,一边帮忙一边时不时观察纪寒宵的表情,终于下定决心问道:“你,是不是哭了。”
纪寒宵听见,身体顿时一冷,收拾的手顿住,有些迟疑地转过去身接着收拾,假装听不见。
“你别装,我知道你听见了。”齐谌毫不留情戳破。“刚才送残灵的时候,你在哭。。。”
“你听错了,是那只鬼在哭。”纪寒宵面不改色。
“那鬼呢?”
“这。。。”纪寒宵是不会承认的,就像大人不会在小孩子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一股莫名的羞耻从心脏烧到脸庞,纪寒宵心里盘算着是岔开话题和把齐谌打晕再告诉他是在做梦哪个来的有用。可惜上天没给他选择的机会,即使他真的是很认真的在考虑。
墓园门口两人,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道看了多久。
纪寒宵完全没注意,还在考虑如何挽尊,就听见齐谌对着身后呆呆开口道:“恩人?“
回眸望去,身体一瞬间僵硬。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只觉得身体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个透凉。
不远处,两个男人迎风而立。一个长身玉立,着缥色常服,手牵骏马,面色不善,正看向齐谌这边。
另一个站地有些靠后,被风吹槐树打下来的影子遮住了脸,神色不明。一身星蓝,腰间佩戴的无事牌按不住飘飘衣袂,微微晃动。
千躲万躲终逃不过!纪寒宵只觉得坠入无底深渊。
竹彻的脸色很难看,不仅是因为眼下行事诡异的两人,还因为紧跟过来的将瑜。但在纪寒宵看来没差,因为他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拉拉个脸。
方才强行开渡魂阵,时辰紧迫,纪寒宵顾不得隐藏,也没有精力隐藏。
残灵如瀑,齐落东西南北,动静不小。纪寒宵想过可能会引来人,在累倒之前还一直守着。醒来后原本还在庆幸选了个无人在意的好地方,下一秒就被上天作弄,招来了他这辈子和下辈子都不敢见的两个人。
法器散落一地,再加上两个身上挂彩衣装不整的大半夜不回家睡觉跳大神的少年,他们两个怎么看也不像好人啊。
一个字,撤!
两个字,玩命撤!!!!
拉上齐谌,唤灵识,两个人紧急传回地府去从此再不出来,纪寒宵大脑飞速运转,伸手没想到抓了个空,随即脑子也空了。再一看,齐谌正满心欢喜的凑上竹彻面前,难掩兴奋的唤他:“恩人”
“啊?恩人??我请问呢?”
纪寒宵瞬间就有种弟弟你真是个物的无力感,同时还为自己的魔幻生活。
竹彻被齐谌吸引了目光,而将瑜还盯着纪寒宵,看样子想说什么,却半晌默不作声。
纪寒宵被他盯得心虚,但还是心存侥幸——自己现在的脸和之前的相貌毫不相干,就是亲娘也认不出来。而且两人此先并无大的过节,都九年了,没可能会记得一个匆匆过往者。一项项排除,纪寒宵的心上了一层层保险,接下来就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来扭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