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莲烟落》栀曦玥冥

3、空灵谋杀

　　夜晚，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氤氲了烟霞，地上如明镜般的水洼一个接着一个，细雨落下，轻点水洼，激起小小的水花。
　　此时，警局的监控室里，先前的那名女警员坐椅子上，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内容，露出了病态的笑容。
　　屏幕上，一名男子在雨中奋力奔跑，面上掩不住的惊恐和慌乱，还时不时看一眼身后。
　　下一秒，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加快步伐，跑向前方，直到跑出监控所能拍摄到的范围。
　　女警员的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一下，两下……直到第七下。
　　视频中传出男子的惨叫，女警员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不知过了多久，屏幕里出现一个女子，她穿着宽大的黑色雨衣，看不清样貌。
　　女子左手托着那个男人的尸体，右手提着一把斧子，斧刃上还残留着大片的血迹，她拖着那句尸体消失在长街拐角处。

　　女警员手撑额头，笑了，甚至笑出了眼泪，监控中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她最喜欢看到人的精神濒临崩溃，却还存有一些理智的样子，她认为这时的他们才是最美的时候，最后再由自己来了解他们的生命。
　　那一刻，他们的惨叫是多么的悦耳，胜过世上所有音乐家的创世神作！
　　女警员的手抚上屏幕：“这就是我近期最新的作品--雨夜亡魂。”
　　“何钰，我真的很期待你的表现呢。”

　　第二日，不出所料，在C市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很多那里的居民将现场拍的视频传到了网上。
　　视频中充满了人们的叫骂，而视频最中央躺着一具无头男尸，他的身体被拧成了麻花，有几根肋骨甚至戳破皮肤，露了出来，而男尸的头被下半身的断臂捧在手心，头颅顶部插满了紫色的鸢尾花，整具尸体倚坐在墙根处。
　　警察局里，何钰看着这个视频皱紧了眉，这次的案发现场比前几天莲月拾雨的那一场更有冲击性，要不是自己当了几年警察，还真有可能被恶心到。
　　何钰的手指不停地滑动着屏幕，当他看见男尸头颅上的一大把鸢尾花时，陷入了沉思。
　　鸢澜柒泽……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那名女警走了进来。
　　何钰看了一眼对方，道：“谢余菁，下次记得敲门。”
　　谢余菁不想说什么废话，开门见山：“何警官，市中心那死人了。”她面上难掩惊慌，何钰见她这样，说：“我知道。”
　　谢余菁看他这副样子，心里越发觉得好笑，废物就是废物，就算名声好，本质也依旧是个废物，装出这副清高样真让人反胃。
　　何钰见她表情有些古怪，便问道：“怎么了？”
　　谢余菁立马变脸，轻轻开口：“何警官，我想辞职。”
　　何钰对她没来由的一句话感到奇怪，但眼下不是处理这种小事的时候，况且谢余菁在警局里就是个小透明，除了背后家族有点钱，长得好看一点，其他什么也没有。
　　“嗯，我会替你上报的，但在此之前，请告诉我你辞职的理由。”
　　谢余菁：“我怕了。”
　　何钰听后叹了口气：“当警察的人怎么能怕呢？”
　　“如果你怕了，大家都怕了，那谁又来守护那万家灯火的安宁呢？”说着，何钰看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他们眼睛里都亮着光，对未来那未知的一切，对当下的生活。
　　“人们依赖着警察，同时也信任着警察，为什么C市出了那么多人命后，他们依旧生生不息？因为他们相信我们能处理好这一切，他们相信C市的未来光芒万丈。”
　　“可……万一我们失败了呢？”何苦笑着摇了摇头，“那C市就毁了……”
　　谢余菁静静地听着，看了眼身前的青年，转身离开办公室，大道理谁不会说，说这么好，也没见你有多少能耐。
　　跟这个人待在一起，太窒息了。

　　谢余菁走出警局，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警察了，她望向空中烈阳，突然笑了：“是时候见个人了。”

　　“叮咚！”门铃被按响，谢余菁站在门外，看着面前的门被打开：“好久不见。”
　　江烟从上到下审视了谢余菁一遍，确定对方没有携带窃听器之类的东西后，才将人放进来。
　　谢余菁一进门便当进了自己家一样，往沙发上一坐，江烟就坐在她对面。
　　江烟端起桌上的红酒饮了一口，才慢悠悠地看向对面的人：“有事？”
　　谢余菁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道：“这次空灵古镇的血色派对你参加吗？”
　　空灵古镇地处偏僻，那里住着的人却很多，杀手界众人会每隔一年挑选一处位置，对那里的居民进行屠杀，体验杀戮带来的快感，称此行动为“血色派对”。
　　血色派对只有在杀手榜上排名前十五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其余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以往的血色派对江烟是不屑于参加的，可这次只见她点了下头：“参加。”
　　谢余菁笑了笑：“这次的血色派对非同以往，警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会提前几个小时埋伏在那里。”
　　江烟不以为意：“哦？那又怎样？其他人知道吗？”
　　谢余菁说：“自然知道，所以大伙一致决定连警察一起杀，毕竟……人多才热闹嘛。”
　　江烟放下酒杯：“何钰来吗？”
　　谢余菁愣了一下：“来，刚刚去警局的时候，她就在看关于血色派对的资料。”想了想，又道：“但我们不打算杀了他，他也将会成为那场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
　　江烟顿了顿，忽然笑了：“冥昼这家伙也真狠。”
　　谢余菁怔住，冥昼是杀手榜位列第一的人，也是整个赤色联盟的首领，所有杀手中，除了江烟，还没人敢怎么称呼他。
　　江烟起身，走向窗户：“他想让何钰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并不是懒得杀他，而是想看看人民口中的警界奇才在人民心中更上一层楼，况且能在那么多顶尖杀手中存活下来着实不容易，而那之后，再突然将他推落神坛，看着他日日颓废，比死还要痛苦，这才是冥昼最想看到的。”
　　折磨人不在结果，而在过程。
　　江烟回眸，看向谢余菁，眼中带上些讥讽：“你是他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谢余菁愣愣地看着对方，下一秒放声大笑：“不愧是瑰兹零风！”
　　只见谢余菁突然起身，走向大门，抛下句：“总之，尽情地玩！”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江烟望着她的背影，手指紧握成拳。
　　呵！鸢尾花家族的人依旧是这样。

　　幼时，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和江初是过着幸福的生活的，可不知是什么时候，母亲突然离世了，父亲也不让江烟和江初去看母亲的遗体，还变得阴晴不定。

　　在江烟和江初刚过六岁生日后，将她们二人当成杀手培养，每天在阴冷的地下室，吃有毒的饭菜，还要被抽半生血。
　　跆拳道、散打、格斗、击剑全都学了个遍，一旦有任何失误，面对的只有那足有胳膊粗的针管，那些日子他们过得极为艰难。
　　记得有一次，江初在夜里发起了高烧，江烟拼命地拍打着地下室的门，她哭得撕心裂肺，希望有人来救救江初，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搭理她，那一夜还是江初自己硬生生扛过来的，差点就没命了。
　　清晨，地下室的门被打开，江父只是冷冷地说：“没死就行。”
　　于是从那一刻起，江烟对父亲彻底寒了心。

　　直到十五岁，她们正式成为杀手才停止那些非人的对待。
　　而在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江父将江烟独自带到书房，那天他露出了九年未曾有过的笑容，江烟死也忘不了父亲那日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烟烟啊……”
　　江烟回想起来时也有些恍惚，那是父亲第一次那么叫自己，母亲还在世时，他也只唤过自己“小烟”。
　　“我知道这九年来你跟你妹妹过得很辛苦，其实我也舍不得，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但这是必不得已啊……”
　　“你们自出生起就有自己的属花，你们当时还小，对此一点也不在乎，其实这是杀手的象征，你们自出生起就是杀手，与那些平民是不同的。”
　　江烟不语。
　　“江家是杀手世家，祖祖辈辈都是顶级的杀手，可你们的母亲是个普通人，杀手界中，杀手不能与平民结婚，如违反，下场只有死。”
　　江父接着说：“但你们的母亲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我，在你们还未出世之前，她就希望自己的孩子无忧无虑的，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健康长大，不去当什么什么杀手，所以啊，我们一直瞒着你们。”
　　“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我和你母亲以为瞒天过海可以一直隐瞒下去，可还是被发现了，按正常规定，我和你们的母亲应该当场被处死的，可因为我是牡丹，百花之首，属花级别过高，无人碰我，只好对你们的母亲下手。”
　　江父越说越疯癫：“当时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的母亲人头落地，他们人手众多，我无法反抗，我好恨！好恨啊！”
　　江烟神情微动。
　　江父接着说：“而杀手中带头的人正是鸢尾家族，所以在你们六岁起，我把你们当成杀手培养，希望你们能在未来的某一天铲除他们整个家族！”
　　江烟终于开口：“我和初初为什么不是牡丹？”
　　对方只是无力的笑笑：“牡丹百年难遇，更何况你们的母亲是个普通人……”
　　说罢，江父取下腰间匕首，递给江烟，刀柄上刻有一个牡丹图案。
　　“烟烟啊，你是姐姐，照顾好妹妹，我想她了……”
　　“什么意思？”江烟似乎懂了什么，只见江父突然跑向阳台，一跃而下。

　　等江烟跑下去时，江父已经断气了，他倒在这只种有莲花与玫瑰的花园中，鲜血染红了四周的莲花与玫瑰。
　　江烟看着父亲的尸体，没哭也没笑，她手中还拿着那把刻有牡丹图案的匕首……

　　“姐姐……”
　　江烟收回思绪，看向楼梯上的身影。
　　“姐姐你怎么了，刚才叫你好几声都不理我。”江初语气奶凶奶凶的，她只在江烟面前这样。
　　江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事。血色派对是后天进行吧？”
　　“嗯，”江初点了点头，“不过姐姐，往常你都是不参加的呀，今年怎么……”
　　江烟道：“别多想，只是今年比往常更有趣，初初，后天姐姐下班到研究所去接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江初答。
　　江烟笑着目送江初上楼回到房间，自己则望向窗外，看向那片花园，她们的父亲葬在那里。

　　按道理来说，江烟是不愿意参加那种派对的，她和江初并不喜杀人，可哪有杀手不杀人的？这要是被发现了，下场只有死。
　　可这回他们选的地点--空灵古镇，那正是母亲被杀死的地方，而这场派对，鸢澜柒泽，也就是谢余菁，她也参加。
　　江烟心里闷闷的，不是很舒服。

　　如今，鸢尾花家族只剩她一个人，她是家族中最后的血脉，不如借此机会斩草除根，况且，和被自家人杀死的人死在同一个地方多么羞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