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李子酒酸

5、下雨天

　　周六，小雨
　　“每到放假必下雨”，这句带点玄学的话在瑞阳一中广为流传，人尽皆知。
　　临到放假，学生会的管理老师临时留下几个学生会部长，开了个时间不算短的会议。等到结束，校园的人已经走光，只有瑞阳一中校门前的那条瑞中路，行人稀少，步履匆匆。
　　雨淅淅沥沥的，有条不紊地洗涤着街道。瑞中路两旁的梧桐树绿意更浓，空气中带着雨后泥土特有的芳香。
　　夏雨来的快，去的急。
　　李淮安和季云舒并排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物理竞赛的事。
　　季云舒冷不丁地岔开话题，“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哪里？”
　　“就那条巷子里”
　　李淮安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条巷子就在一中的旁边。巷子阴暗狭窄，许久不通人，时不时有些野猫窜来窜去。
　　这条路本就阴暗潮湿，加上刚又淋淋漓漓地下了点雨，让本就难走的路更加泥泞。
　　在巷口只能远远看见是五六个人撕扯扭打在一起，时不时传来几句咒骂和拳打皮肉发出的闷声。
　　李淮安瞥了眼季云舒。
　　“云舒你先去外面报警，离这里远点。”
　　随即跑进了巷子。
　　季云舒掏出了个不算新的手机，立在原地，木着脸。

　　“——This Dance is so dangerous.So cryptic it changes us
　　But the secrets that we learn
　　Can give power to all of us——”
　　电话中略显中二的铃声在这个狭窄的巷子显得十分清晰，又格外突兀。
　　两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把三个穿着花衬衣的给死死摁在地上，泥土粘在衬衣上，显得那三人十分狼狈。

　　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响起。
　　“程嘉木，你他妈的又打架了是不是！”
　　清明透亮的声音回荡在巷子……
　　原来那个长相带着几分稚气，穿着红色初中校服的男生叫程嘉木。
　　他拽在花衬衣脖领上的手卸了力，几个花衬衣找准机会推开了他，一溜烟就跑到巷子另一头的永南街。
　　嘴里还不停咒骂：
　　“操，真他妈的倒霉。程嘉木你等着。”
　　“约架还叫人。狗玩意。”
　　李淮安看了僵在原地的阮临玉，对季云舒说。
　　“你没报警？”
　　“那个初中生是我姨夫侄——”“他是我表弟”
　　说完季云舒冷着脸把程嘉木拽了起来。
　　“程嘉木，这是第几次了？”
　　那少年讪讪地用手指搓了下鼻尖，
　　“云姐姐，最后一次了。”
　　许是怕她不相信，双手合十，又用笃定的语气说，“我保证”
　　季云舒只是冷哼了一声就拽着那个男生离开了。
　　旁人看见都怕会来句：
　　“拽的这么用力——嘶，有点担心那人的脖子。”
　　阮临玉有些看僵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一米八的初中“小孩哥”，就那么乖乖地任她拽着走。因为身高差距，还时不时踉跄几步。
　　“脖子，脖子，姐，姐。好姐姐，没气儿了我——”
　　“……”

　　阮临玉看见李淮安扭头走了几步，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那个，淮—李淮安，”
　　阮临玉眼珠一转，换了个称呼。
　　“不。会长大人，谢谢您冒着危险来救我。”
　　李淮安“呵”了一声，“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阮临玉又死皮赖脸回了句，“会长大人，您别这么见外啊。”
　　李淮安脚步慢了下来，瞥了一眼他嘴角的淤青。
　　轻飘飘来了一句，“叫我李淮安就好，瑞阳一中的学生会可不搞官僚主义那一套。”
　　阮临玉大大咧咧的回了句，“哦”
　　“记得擦药酒”
　　“知道了”
　　“李淮安”
　　不知是谁的心口轻轻地一颤，很轻很轻，轻到几乎没有为人所察觉。
　　……

　　27路公交车上的人不算多，李淮安背着黑色书包站在后门，他184，所以握着扶手并不费劲。
　　视线中不停地掠过大片大片的绿，让人心旷神怡。
　　语音播报着，“创建文明城市，人人有责，前方到站——长城南大街，请做好下车准备”
　　李淮安轻车熟路地进了一个不算新的小区。
　　朝门口的门卫大爷笑着点了点头。
　　打开门，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女人的黑色高跟鞋，就那么明显的随意摆着。
　　李淮安的笑在进房门的时候就已经淡了下去。
　　但还是又垂着眸子，笑着说了句：
　　“柳姨你怎么来了”
　　“小安啊，你爸让我来给你送饭。这是柳姨煲的汤，你爸爸和你弟弟都说很好喝，我这不想着给你送点吗？”
　　“这样啊”
　　“汤我给你放在桌子上了，安安记得喝。我现在要去接李期安那个死小子了，吃饭吃了没几口就跑隔壁宋嫂家去了，真不让人省心。”
　　“嗯，宋姨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还是小安你懂事。汤，趁热喝。我走了。”

　　直到听见玄关处传来，砰的一声。
　　李淮安才缓缓走到餐桌前，手指摸着保温桶上的纹路。
　　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径直走到客厅，从茶几抽屉里拿出手机。
　　垂着眼，手机上的消息已经99＋
　　点开通讯录那个红点。
　　【你好，“香菜鱼”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李淮安点了“同意”就把手机随手放在旁边的沙发上。

　　【香菜鱼：李淮安，我是阮临玉呀】
　　李淮安从浴室里出来，带出来了一阵湿热黏腻的热气。
　　抓着毛巾随意在头发上擦了几下，起身去沙发拿手机。
　　屏幕的荧光打在他深色的眸子，微信的消息栏里一条接一条的弹出消息。
　　【香菜鱼：李淮安，在干嘛】
　　【香菜鱼：李淮安，在干嘛】
　　……
　　一连串发了几十条。
　　最后一条停留在八点十分。
　　【香菜鱼：淮淮~】
　　“淮淮？”李淮安疑惑地回了句。
　　【lhh：淮淮？】
　　“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出现在对话框的上方，最后打了句。
　　【香菜鱼：周日出来玩吗？】
　　【lhh：去哪？】
　　【香菜鱼：你家】
　　【lhh：……】
　　【香菜鱼：方便吗淮淮哥哥。】
　　【lhh：……方便】

　　次日八点，天气晴。
　　阮临玉敲了敲门。
　　“淮淮——似我啊——”
　　没等阮临玉把话说完，门就被打开了。
　　李淮安头发有些炸，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声音有些沙哑。
　　“你这么早来？”
　　李淮安穿着睡衣，领口上的扣子随意系了几颗，锁骨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
　　阮临玉毫不掩饰地低头盯着他的衣领。
　　李淮安“啧”了一声，“这么喜欢看？你要不要滚外边儿多看会儿？”
　　阮临玉嘴里鼓囊了句，“我就低了下头。”
　　李淮安侧着身给他让出了条路。
　　“进来吧，拖鞋在鞋柜的最下边”
　　“奥”
　　李淮安把他一个人晾在客厅就没再管他，直接迈着步子去北面那间屋子。
　　阮临玉本来以为他去洗漱了，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等着。约莫等了五分钟，无聊地打开手机。
　　刷了七八个视频，仰着脖子靠在沙发上。
　　“李—淮—安”
　　“你—洗—漱—好—了—没——”
　　声音拉的老长，显然是无聊到了极致。
　　回应他的还是寂静……
　　阮临玉有些纳闷，“哎，不是李淮安不会晕在卫生间了吧？”
　　出于礼貌，他敲了三下门。
　　“李淮安”
　　“淮安？”
　　“淮——”
　　那声“淮淮”没喊出口，李淮安就打开了门。
　　一侧肩膀靠在门口，脸上就差写了四个大字：“我不高兴”
　　阮临玉讪讪地说，“我还以为你晕厕所了呢”
　　“……”
　　阮临玉探着脑袋，“合着你没洗漱啊。”
　　阮临玉原本以为这是间带卫生间的主卧。
　　“你有起床气？”
　　“没有”
　　阮临玉很想怼他句，“你看我信吗？”但还是有些惧怕有起床气的人的爆发力，选择岔开了个话题。
　　“你吃了饭了吗？”
　　“不饿”
　　说完李淮安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咕咕响了声。
　　阮临玉噗的笑了声。“要不一起出去吃饭？”
　　“点外卖吧，我懒。要不你就去楼下买点儿回来。”
　　阮临玉把手一搭，靠在他的肩膀上，用一种贱贱的语气说。
　　“啊~传闻中会长大人不是温柔冰山人设吗？”
　　随即眉一挑，“一起去嘛，我还没来这边转过呢，我哪里知道附近有卖啥好吃的。”
　　李淮安把肩膀上的手拨开，“人设而已，你懂不懂？我要去睡觉了，好人不挡道。”

　　阮临玉“哎”了一声，随即瘫在沙发上。
　　用一种语重深长的语气说到，“淮淮啊，你对待你好哥们都这样霸道，冷漠、无情。以后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李淮安瞥了阮临玉一眼，“谁和你好哥们，还有别叫我淮淮！听到没有。”
　　阮临玉从沙发上跳起来，快步走到门前，握着把手。
　　“真的是霸道无情，冷漠！”
　　“我看只有绿茶才能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随即把门一关，穿着拖鞋就下楼了。
　　李淮安在原地愣了两秒，也不知道是被阮临玉的“表演”感动，还是对阮临玉的话有所“触动”。
　　刚准备抬脚回卧室，门又响了。
　　“李淮安，我忘了拿手机啦”
　　李淮安打开门把丢在沙发上手机递给他。
　　阮临玉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
　　“看来，你还知道站在原地自我反省。”
　　李淮安笑着应付。
　　心里想的却是：“你还真是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