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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   “这儿叫特异局,你现在是个.......已死的魂灵。我们现下有些问题想问你。”她顿了顿,道:“是关于你的狗的。”

      刘鲲鹏的身形在舒寸浓那声“魂灵”落地时凝滞了一瞬,有那么片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抬起手在自己颈边摸了摸,触碰到那片凹凸不平的伤口时又是一愣,像是在消化她话里的信息,又像是在消化自己死去的经过。

      “我的狗......杀了我?”他有些恍惚地问。

      青年迷茫的神情令舒寸浓生出了种说不清的不忍。她忍不住用目光去寻求其他三个人的帮助,却发现那三位处长并没有任何要接过这个问题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道:

      “对。我们也想弄清楚这件事,所以望您能配合。”

      刘鲲鹏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呈现出近乎空白的迷茫,眼睛缓慢地眨一下,再眨一下,随后视线越过舒寸浓,看向她身后关押着小明的笼子,久久难以消化这个荒谬的事实。

      “我的狗怎么会杀掉我?”他像听不懂舒寸浓的话似的,依旧不敢置信地说。“它就是一只小土狗,又不是藏獒那种......那种很凶的狗,被咬一下挠一下顶多也就是破点皮吧?我.......”

      “麻烦你回忆一下,你的狗在你死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看起来不太寻常的人或东西,或是有没有过什么异常的行为。”

      岑述卿的声音再次冷冷地插进来,打断了他的反复絮絮。

      刘鲲鹏说到一半的话一下子卡了壳,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喉咙,不再神经质地质问,而是微微瞪着眼,近乎无措地看向岑述卿的方向。

      罗远见状叹息一声,走上去夹在他和岑述卿之间,用自己的双眼接住了他的目光。

      “别紧张,别被你的情绪影响。”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带着一种宁静的包容。“别想那么多,这只是一件发生在你身上的意外。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你回想起一些事。请你仔细想想,最近你的生活中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小......你家的狗,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表现?”

      青年盯着他幽深的眼睛看了一会,竟也出现了与小明被他“定身”时十分相似的状态。

      这一次舒寸浓屏气凝神,低垂眉眼感受周围的灵力波动,发觉罗远周身并没有出现灵力被吞吐的迹象——他在运用这种类似催眠的能力时并没有动用灵力,也就是说“迷惑心智”并不是他本身具有的能力。

      舒寸浓猜测他身上刀枪不入的状态,以及能直接接触魔气并将其从生灵体内拽出的能力,才是他化灵之后具有的能力。至于小明和刘鲲鹏的失神,也许与他的眼睛本身有关。

      “我......不太清楚。”被迫平静下来的刘鲲鹏说。“我前段时间很忙,有时候会直接把小明放到楼下,让他自己跑,我坐在长椅上一边办公一边等他。他是条很聪明的狗,就算没人看着也不会离开小区,而且自己认得回家的路,我很放心。”

      他顿了顿,又说:“但他前几天的确不太对劲,有点.......暴躁,撕咬狗玩具的时候还玩坏了两个,半夜总是扒我的卧室门。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太忙没有时间陪他玩他才会这样.......”

      “具体几天?”罗远捕捉到关键信息,连忙顺着问。

      “大概......三天?”刘鲲鹏想了想。“或者四天?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做方案的时候昏天暗地的,满脑子都是甲方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

      罗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通过他的神情确认他是否真的说出了所有信息——结果大概是肯定的,他语带遗憾地应了一声,转而对岑述卿递去惋惜的信号。

      “就这样吧,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岑述卿点点头,趁着刘鲲鹏还没恢复神智,旋开瓶盖,将他重新收回锁灵瓶里。

      “行,那今天就这样吧。”罗远道。“至少我们还能确定小狗接触到魔气的源头大概就在那个小区里——我先走了,回去叫人排查一下,魔气的传播是很难控制的,必须尽快......”

      “嗷!嗷汪!”

      罗处长一天之内已经经历了数次被打断,心态已经麻木了,扭头寻找声音的来源——被关在笼子里的小明。

      它自从被拔除魔气之后就一直表现得很安静,就连自己的主人出现时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众人甚至都已经短暂地忘记了它的存在。

      然而现在——在刘鲲鹏重新被收回锁灵瓶的现在,它却又表现出了难言的焦躁感,被锁链拴住的四肢不安地动来动去,嗷嗷呜呜地叫着,在重重禁锢下不断试图通过栏杆间的缝隙往外拱。

      “我们好像把它忘了。”舒寸浓走到笼子跟前蹲下,观察着它朝向的方向,果然发现它直勾勾地盯着岑述卿手里的锁灵瓶。“它能看见鬼?”

      “能。”岑述卿肯定了她的猜测。“动物的眼睛比人灵敏得多。”

      “那它这是在寻它主人?”舒寸浓思索片刻,猜测着开口。“但刘先生被放出来时它明明无甚反应。是因为还未脱离罗处的控制吗?还是......自知做错了事,不敢面对被害的饲主?”

      “可能两者兼有。”岑述卿答。“‘平生卷’展示的过往和刘鲲鹏的描述都能说明它是条很通人性的狗,明白自己害死了主人,害怕面对他的目光,不是没有可能。”

      “但主人消失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焦急吗。”舒寸浓试探着将手伸进笼子。“还有刘先生,成为鬼魂之后失去了自我意识,但似乎依旧会下意识地跟在它身边保护它。”

      这一次小明没有再展现出强烈的攻击性,而是主动将头伸到她手边,在她掌心亲昵地蹭了蹭,喉咙里发出祈求般的呜呜声,仿佛在请求舒寸浓将刘鲲鹏的魂魄找回来。

      舒寸浓看着它湿漉漉的狗眼,心里几乎生出了些无措的情绪,不由将头转向岑述卿,请求她的意见。

      “那现在......应该拿它怎么办?”

      “......”

      岑述卿却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不明缘由的默了默,而后淡淡道:

      “问我干什么,它是妖,这是你们猎妖处的事,轮不上我管。”

      舒寸浓:......

      糟糕。被岑处长扑面而来的可靠气息蒙蔽了双眼,忘记君禅寂才是自己家处长了。

      舒寸浓僵硬地把脖子往另一边转,果不其然对上了抱臂倚墙的君禅寂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在说“聊,你继续聊”。

      “......是,您说得没错。”

      舒寸浓一刻不停地将继续转动,视线从君禅寂身上蜻蜓点水似的擦了一下,随后略过她,看天看地看狗看猫,总之装作没看见处长。

      君禅寂气笑了。

      “别装了,你处长还没死呢。一队那帮崽子建了一个叫‘跳槽阵线联盟’的群,需不需要我把你拉进去?从入职到现在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你绝对能打破最快叛变组织的记录。”

      舒寸浓:......

      等,等会。为什么你会在那个群里??

      舒寸浓心乱如麻地呼噜了两把狗头,决定不要回答这道送命题。

      “行了,别摸了。”君禅寂也走到笼子前蹲下来,虹膜覆上一层浅淡的金光,隔着笼子两手卡住小明的两侧前爪,将它抬起来,露出柔软的腹部。“还好,除了魔气之后妖骨又缩小了一圈儿,估计没什么妖力了。”

      舒寸浓与她的判断一致。她灵窍没开在双眼上,但能闻到面前的小狗身上妖气很淡,估摸着妖骨还没有半个指甲盖儿大,顶多也就是寿命更长些,比寻常的狗精力更好些,其余的再没什么特殊之处了。

      “我从前......应当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舒寸浓两手交握抵在下巴上,手肘撑着大腿,身体在沉思中小幅度地前后轻晃。“但若是放在我手上,我许会干脆放了它,或是找户人家寄养。处长,特异局里有过规定么?”

      “要是按规定处理,这种伤过人的妖物现在应该已经被人道处理了。”君禅寂转头看了一眼,罗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身影,估计又脚打后脑勺地忙上了。倒是岑述卿还坐在原地,目前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有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道:“先收押观察吧。收在咱们自己这儿,回头我看看怎么处理。”

      她看着处理,那应该是还有余地了。舒寸浓于是点点头不再追问,撑着头呆一会儿,又摸一把狗头,隔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往后瞥,看一眼还没走的岑述卿,然后又看一眼,又看一眼......

      “......你转过去吧,别一会儿把脖子拧断了。”君禅寂掰着她的肩膀往后转,收押点的地砖很光滑,舒寸浓的鞋底跟地砖没什么摩擦力,就这么被攥着肩膀转了一百八十度,正面对着岑述卿的方向。

      岑述卿:......

      “得嘞,你们俩聊,我走了。”君禅寂看一眼舒寸浓从呆滞到震惊到尴尬的脸色,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拍拍手扭头就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舒寸浓:......

      神经病啊......!

      舒寸浓现在不尴尬了——花椒树,麻木了。她扶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看了君禅寂离开的背影两眼,又把头转回来,决定一会就去找其他职员要一个跳槽群聊链接。

      幸好岑述卿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对今天接二连三发生的小闹剧发表任何意见,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舒寸浓接二连三被“袭击”的尴尬感。

      社死了,但没死透,还能再撑一会儿。

      “那个,岑处长......”她屈起指节碰了碰自己的鼻尖,轻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您恢复得怎么样了。”

      她迅速为自己超乎寻常的关注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以免真被人当成见脸丢魂的登徒子。

      “没事了。”

      她说这话时半合着眸,舒寸浓看不清她的眼神,自然也就无从分辨这话是真是假。只能看见她血色缺缺的额间一点突兀的血似的红,像是榨干了这个人所有的生机,全都养在了那一抹红上。

      岑述卿说平生卷源于传说中的生死簿,舒寸浓对这种跨越两界的东西知之甚少,但单从她感知到的那股磅礴的灵力流便能猜到想展开它不会太轻松。

      大约这时候把正在休息的岑处长轻轻放置才是正确的处理方法,但舒寸浓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一会儿再做正确的事。

      “昨儿在工地上......您表现得像是认得我。”这次没有一个失控的人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她却依旧斟酌着用词,像是生怕惊扰到了什么。“您曾见过我吗?”

      岑述卿的眼睫颤了一下,但没有动,也没看她。

      “没有。”她的回答和舒寸浓的疑问中间隔了一小段空白,好像她也在短短的片刻里犹豫过什么。“我当时有点晃神,错认了。抱歉。”

      ......只是错认吗。舒寸浓有一瞬间想追问。那到底是错认成了什么人,才会激动成那样。

      她心里有不少疑问,关于她自己的,和关于岑述卿的。但岑述卿的回答实在是没留下什么余地,话里话外都充斥着一种“不愿多谈”的讯号,舒寸浓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不急。她按下自己,想。如果岑述卿真的知道什么,那早晚都会有其他表现的。

      她又看了一眼依旧八风不动的岑述卿,莫名从对方的姿态里咂摸出了点儿非暴力不合作的意思,不由暗暗咋舌。

      “好,那没别的事的话,岑处长,我先走了。”

      岑述卿轻轻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直起一瞬,又调整姿势靠了回去,看样子是暂且不打算走了。

      舒寸浓于是向着收押室的门口走去,在略过岑述卿身边时嗅到了她身上残留的一缕槐花香,不太浓重,像是一缕没什么存在感的棉丝,在你指尖轻轻勾了一下,做了个不愿被人察觉的转瞬即逝的挽留。

      舒寸浓忍不住又转头,看见岑述卿端坐的身影。墨色如绸缎般的发丝间流淌着白炽灯明晃晃的光色,向下垂坠,又和肩线一起隐没在了宽大的椅背后。

      像一尊孤寂的塑像,已经伫立在了那很久很久,风霜侵蚀,形单影只,送过了寒来暑往,又等待着下一场无芽的春。

      携春途径的旅人继续向前走,而她还在那,被留在曾属于她的时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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