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E被迫美强惨的一生》福久久

68、白骨生花

　　“欢迎来到归峡炼狱，真正的游戏还未开始。”

　　等到这声音连同它的回声彻底消散在隧洞里，“急唠唠”的嘴巴才开始动，他发出的声音阴森诡异，像是两个人，掺杂着老者与孩童的双重音调，两人边笑边唱：“普行最普呀，酸甜辣苦；屈耻可享啊，还道本初；饥尝管饱呀，万物填腹；生死事小啊，脱骨再塑；释其本性呀，旧芽新出。六道人间珍馐味，尝遍赛过做神仙。”

　　少年听不懂他们在唱什么，但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高高举起，抬过一个隧洞又一个隧洞。直到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看见四条粗长的麻绳并排在两边横吊着，他知道它在等他。

　　他被横放在上面，脑袋，双腿，双臂耷拉在下面。霎时，窒息感填满脑仁。

　　“急唠唠”将少年的身体调了好几个位置，终于满意地施法固定住他的四肢。

　　少年的嘴巴被捏开，绿色的液体再次侵蚀他的胃。

　　绳子开始动了，窸窣的声响在空旷的隧洞被无限放大，少年控制不住地大喊。

　　痛喊击打在隧洞的四壁，立即就收到了回应。整个隧洞很快便充满了少年的叫声，时高时低，毫无规律，但每一声都无比凄惨。

　　只来回一遍，少年的腰部后背臀部就皮开肉绽，绳子来来回回两遍，又将他反过来，来来回回两遍，他的胸前到胯部也难逃此劫。伤痕道道深可入骨，麻绳的细刺浸在伤口里，少年疼得喊不出声。

　　最后，绳子一翻，他被直直地甩在了地上，那条白色的亵裤已经被红色渗透。

　　灌下去的液体让他的意识一直清醒，他俨然如同破烂的鼓，四处漏风，但还是极慢极慢地蜷起身体抱住自己。

　　他从前觉得只要他忍住，他坚持下来就一定能过去，再坏的事情也会过去，他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如今，他第一次想算了吧……坚持不住了，真的太疼了。

　　可是，他突然生出了一种恨，他想把眼前的这些怪物全部砍杀殆尽。

　　少年双眸上的几缕血丝逐渐扩大成一片血红。

　　“我就……不死，不死……”他口中不停念着，声音越来越低，气息愈来愈弱，半天没有动静，忽然又出声，“不死……”

　　他下意识地用这两个字激励自己，但只是做了嘴巴一开一合的动作，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轻得连灰都吹不起来的呼吸。

　　不知又过了多久，奄奄一息的少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勉强撑开眼皮，见是“慢吞吞”和“急唠唠”，他们粗鲁地将他拉起，架着他的双臂往外拖。少年站不起来，他的脚趾被磨得如同血葫芦。

　　又是九层阶梯，少年在心里数着。新的房间很干净，有卧榻有桌椅有书架，充满了人气。桌上叠着几件干净的衣物，“慢吞吞”与“急唠唠”突然手下放得极其轻柔，像怕弄疼少年似的，他们把少年扶到床上，用柔软的巾帕为他清理身上的血污，在为他套上干净的衣物。少年如同木偶般只能任其摆布，除了那颗头，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皮肉是完好的，新衣物很快被冷汗和鲜血浸透。他歪倒在床边，疼得不停打颤。

　　那二人各自端来一个托盘，分别摆着精致的蛋黄酥和热腾腾的包子。“慢吞吞”指着托盘：“这个，蛋黄酥，这个，猪肉馅。你，吃了，好。”尔后对着少年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

　　或许柳暗花明？

　　少年艰难地一样抓起一个，狼吞虎咽地吃下。颤抖的手指还未碰到第二枚蛋黄酥，他便感觉胃里翻腾出一股浓重的腥气，少年茫然地抬头看向“慢吞吞”。

　　两人对着床后的墙壁轻轻一推，那墙壁凭空从当间裂开个锯齿状的口子，一分为二，腐烂的气味劈头盖脸地袭来。

　　墙的后头别有一番天地，两三个魔兵在做着蛋黄酥和包子，还不时地称赞着自己的手艺。另有两三个魔兵正拿着斧头用力剁着什么，斧下之物飞溅得到处都是。有零星的碎物直向少年的胸前打来，它们受到了阻力停落在少年的身前。他垂目便见到半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但少年在那上面看到了与他身上一模一样的伤口，是那四条粗麻绳落下的伤口。

　　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少年的手指插进嗓子眼用力地翻捣，直捣得双目通红栽在床边剧烈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那双原本澄澈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他求助般地向四周望着，没有人在看他，此处早已没了“慢吞吞”与“急唠唠”的身影，只剩下他。

　　握手成拳，少年将拳头放在上腹，身体盖过去死命地下压，伤口破裂的剧痛、胃壁被挤压、被腐蚀的痛楚瞬间碾过他的神经。灌入鼻腔内的腐臭味达到了顶峰，少年的身体向外蛄蛹了下，胃里的秽物自口中喷涌而出。

　　他不停地呕吐，眼前金星飞舞，胆汁胃液洒了一地，胃颤巍巍地缩在他的身体里，唯恐他下一次开口便将它给囫囵个吐出去。

　　吐无可吐，少年紧闭着双目，抱紧胃腹身体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就在他以为那些人要放任他自生自灭时，他又被带到了更深的下层。这次走了十八层阶梯。

　　少年这时才知道，真正的折磨，来了。

　　又是一处石洞，四面的石壁异常的平整，像是被精心打磨过，一丝细小的凸起都没有。刚进入这处石洞，身上的衣衫瞬间被强烈的潮气熏湿。洞内的光线全部来自摇曳的火烛，它们蔫巴儿的仿佛要歇了，在就要扑灭之时抖抖身子又立了起来。

　　烛光摆得到处都是，映遍石洞的每一处晦暗。石洞有百人高，正中立着十字状铁桩，铁桩的“左右手”拉着条条链锁直传入两侧石壁，铁锁这会儿正没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等着食物自投罗网。铁桩的十字胸口还挂着长长的糜烂掉的细丝，下端森森白骨堆积如山。

　　在铁桩的正下方滚着熏人的暗红热浪，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其中翻涌的滚烫温度。

　　少年的双目大睁，惊恐如同汗水，正呲呲地从每一处毛孔冒出来。

　　他想逃。

　　少年拼命挣动身上的束缚，然而他此刻犹如蚂蚁般，对制着他的魔兵起不到丝毫威胁。他的嘴巴再次被强制捏开，三小瓶绿色液体一股脑地洒进少年的嗓子眼，霎那间肠道抽成诡异的形状，少年惨叫一声作势要抱住肚腹，但他的双手却被钳住动弹不得。

　　接着，一个木塞被怼进少年的口中，似是防止他咬舌自尽。少年大睁着眼不停摇头，泪水哗哗下流。

　　终于，铁锁迎来了它的新顾客。它们活了似的激动地缚紧少年，将他吊到铁桩的顶端，让他的身体与铁桩拉开些距离。

　　唰！少年瘦削的身体飞速下沉，眨眼间就听到噗通的坠水声。冰霜缓慢地爬上他的每一寸肌肤，求生的本能让少年不停地挣扎，他动得幅度越大，身上的锁链束缚得越紧，窒息感冲上天灵盖。就在他的脖颈也全部染上冰霜后，锁链再次晃动，“哗啦”一声，少年被拉出热浪，火红的气焰立即将他环住，每一块肌肤都如同放在火架上烤燎。少年的头缓缓耷拉下来，紧接着他的身体被完全拉出热浪，他的衣衫完好无损，甚至没沾上一滴水。

　　少年再次被拉到最顶端，又一次向下坠去，如此反复。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努力呼吸。恍惚间，他听到有人在喊他，他拼了命地撬开眼皮。

　　一个人都没有，一个魔都没有，只有他。

　　他再次陷落，这一次他好像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顿了一下，随后才坠入那张血盆大口。接下来的每一次坠落，他的身体都好似在空中悬停了下。停顿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哪怕这停顿几乎只有一瞬间，但少年还是感觉到了，似是有双手接住了自己，虽然最后他仍是一如既往地下落。

　　眼泪如倾盆大雨，少年突然就哭了，那声音闷闷得格外压抑可怜。他感到好像有人在陪他疼，他不知道那被人保护的感觉是不是幻觉，但是少年心中的念头忽地就坚定了：释生或儡，他就……不死。

　　落，起，落，反复二十余次。锁链像是忽然有了人情味，它将少年的身体从热浪中抽出放在了潮湿的地上，锁链也随之放松了束缚。

　　两个魔兵在这时走了过来，他们在少年的鼻下试探，对了空荡的石洞道：“活着。”

　　没有回应，魔兵取下木塞，又灌了少年一小瓶绿色液体，随后，默默退出了石洞。

　　少年的身体抽动，原本紧抿的唇泄出丝丝痛吟，他抱紧肚腹蜷成极小的一团。锁链像是睡醒了，它渐渐缩紧再次拉起少年。它似乎歇饱了，这次将少年的身体贴紧在铁桩上。瘦削的身体开始下滑，与之前不同，滑得很慢很慢。少年背部的衣衫一点一点地变成布屑，散落在半空。肌肤被寸寸磨烂，挂在铁桩上，擦掉原本粘在铁桩上已经风干的长长细丝。

　　凄厉的尖叫声像是掏空了少年体内的所有气力，所有温度，所有生息。他的嘴微张着，几不可见地抖了下，尔后像被定格了般，死寂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某个点。他好像……好像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的身影悬浮在半空模糊得几乎辨别不出，但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张满是泪水的脸庞以及那双塞满疼惜的眸子。那模糊的身影忽地晃动了几下不见了，紧接着少年感到有缕黑雾钻进他的心口，骤然间所有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接着，他的头重重地垂下，再无任何动静。

　　但下坠并没有停止，锁链拖着毫无生气的身体下落，下落，落入那片热浪，再拉出。将那具躯体拖至铁桩的十字架胸口，不动了。少年挂在身上的衣衫开始向下滴水，血红色的，与热浪融为一体。那热浪像是受到了感召，聚集出一股细浪蜿蜒着向上冲，没过少年的脚、腰、胸、最后是头。尔后，热浪倏然地摔了回去。

　　再望过去，少年身上遍布的那些宽大的深见骨的伤口全都变成细小的伤痕，鲜血淋漓的躯体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苍白的肌肤透明得发光。他全身的每一根骨头的形状，每一条脉络的走向都清晰可见。锁骨上的暗红胎记在透亮的肌肤上愈发的显眼，像是新雕上去的艳丽花朵。

　　良久，那两个魔兵再次来到石洞，仰头望着锁链将少年的身体放在地上，这次锁链彻底松了手，解除了对少年的束缚。两个魔兵这才走上前，做着与上次同样的动作——试探鼻息。

　　“死了。”

　　空旷的石壁上传来机械又冰冷的声音，只说了一个字：“灌。”

　　暗绿色的液体，但不再是小瓶装的了。一个透明的水壶，它的壶口还升腾着缕缕冷气。

　　魔兵捏住少年的下巴，掰嘴巴撬牙齿，对准他的嗓子眼，灌入。少年的身体软塌塌地瘫在魔兵的身上，像块破布任由其折腾。水壶很快就见了底，魔兵抖了抖手腕让最后一滴液体精准地投入少年的喉中。然后，站在旁边静静地等待。

　　不消片刻，咔咔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石洞，是骨骼断裂的脆响。少年依旧一动不动，但很快他的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发根开始变白，并飞速地蔓延至发尾。

　　他宛如躺在一片白色绒毯上的漂亮木偶，精致又易碎。

　　紧接着，少年的眉头慢慢蹙起，头上的白色又迅速地褪下变回满头青丝。

　　“把他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