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二）》唐茜如

20、终章

　　第二十章终章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子·齐物论》

　　卫庄醒来的时候，发现情况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他躺在一个幽静的山洞里，而不是在树下。师哥并不在他的身边，他身边蹲着一只类似狐狸的动物。
　　那只狐狸好像在等待他的醒来，一见他醒来，就跑出了山洞。

　　昨夜，盖聂在中迷魂香的情况下，居然宁可刺自己一剑，也不愿伤害卫庄。为了避免盖聂对自己的伤害，卫庄努力压制自己的异样，立即将盖聂打晕，随即为其包扎伤口。

　　可是就在卫庄为盖聂包扎伤口的那一刻，子衿却忽然散发出一阵光芒，随即消失了，只留下一滩水迹。卫庄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这一切，脑中一股巨大的疼痛袭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昨夜的一切，充满了不可言说的诡异，让卫庄不得不防备。

　　子衿的诡异消失，和自己那时忽然失去意识，这一切一切都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在掌控。

　　卫庄走出山洞，才发现此处离那株迷谷所在地并不遥远，他站在洞口，就能看到那株迷谷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迷谷之下，盖聂正站在一个少女身旁，他们好像在低声交谈什么。
　　那只狐狸也跑到了少女的脚边，在少女身边打转。

　　卫庄有一种感觉，那个少女可能知道这一切的缘由。

　　“文狸说那人醒了。”青萝看着跑回来的文狸，有些高兴地开口。“我带你去山洞吧。”

　　盖聂点了点头，就和青萝一起离开了那处。

　　文狸就在青萝的肩上，好像在和青萝说些什么似的。

　　“你说你昨夜都看到了？”青萝摸了摸文狸的脑袋，开口问道。
　　文狸点了点头，随即为青萝讲述那夜的情景。

　　青萝听着文狸的描述，恍然间有些明白，却更加无法理解了。

　　惠草香能激发人心底最深的情感，虽然迷魂香控制住了盖聂的心神，但是在盖聂心底最深处，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去伤害那人。虽然盖聂自己也未必真正了解自己的这份情感。

　　而那人却为了保持清醒，强行压制惠草香的干扰，导致最后晕了过去。那人保持清醒，是为了制住伤害自己的盖聂，给他疗伤。

　　真是奇怪的人，复杂的情感。

　　“赤豹，你说人心都是这么奇怪吗？”青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询问道。“人的情感都是这样子，不说出来，全靠你猜我猜不是很累吗？”

　　赤豹走到青萝身边，轻轻蹭了一下青萝的手臂，点了点头。是的，人心的复杂是简单的山鬼一族无法理解的，对于山鬼来说，爱了就热烈地说出来，山鬼的爱热烈而简单。可是眼前这两个人之间的情感，夹杂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是如此的复杂与纠缠。

　　卫庄站在山洞口，耐心地等待来人。

　　那个少女和盖聂离开那株迷谷，朝山洞的方向而来，他就知道，对方是来找他的。

　　第一次，他在原地等待，等待师哥的到来。

　　盖聂很快就来到了山洞不远处，抬头一看，小庄正站在山洞前等待。

　　清晨的风缓缓刮过山林，小庄就这样静静站在那里等候，白发如雪，衣袂生风。

　　见到盖聂到来，小庄微微一笑。
　　这样的笑容，盖聂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这样的笑容，是在鬼谷之时的记忆了。
　　盖聂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他还能见到小庄这样的笑容。

　　卫庄看到盖聂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就像很多年前他一步一步走向盖聂一样。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他会与这个人爱恨半生，纠缠一世。
　　卫庄微微一笑，他唯一遗憾的是，他没能早点知道，原来这份情他早已得到，以至于蹉跎了十年的光阴。

　　“小庄。”
　　“师哥。”
　　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相对而望。

　　青萝看着两人，忽然开口道：“赤豹，我想送他们一个礼物，当做对子衿这件事情的弥补，你同意吗？”

　　赤豹点了点头。

　　青萝忽然唱起歌来，歌声婉转动听，犹如山间的清风拂过枝叶般欢快，又似月光洒在了林间的雪地上清幽。可是卫庄和盖聂听到歌声，却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鬼谷，初春。

　　卫庄看着眼前的景色，鬼谷的杏花还开在枝头，春风一吹，四处都弥漫着杏花的香气。
　　这是彻彻底底的春天。不是任何法术或者鬼魅之术造成的幻象。

　　“卫庄大人，今日的确是四月初三。”赤练有些奇怪地再次重复今天的日子。
　　不知为何，卫庄大人清晨醒来后，忽然要寻找盖聂。
　　赤炼只好告诉他，他们一直在追击墨家余众，盖聂已受伤，相信不日就能抓到。

　　结果卫庄大人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开口问道：“今日是何日？”
　　当自己告诉她今日是四月初三的时候，卫庄大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反而说道：“难道不该是冬日了吗？”

　　卫庄看着飞到手中的杏花，这一切到底是自己的一场梦还是时光流转？
　　如果是梦，为什么这么的漫长而真实，真实得他都能感觉到师哥的温暖？

　　忽然卫庄看到了袖中的一样事物，卫庄立刻将手中的杏花抛下，转身离开了鬼谷。

　　而此时的盖聂，正在那里迷惑不解。
　　他一觉醒来，就发现时间回到了他再遇青萝的那一天，四月初三的春日。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的梦，还是青萝造成的时光回转？
　　所以他只有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等待青萝的到来。
　　也许，只有青萝的到来，才能让他明白这一切。

　　入夜，月光如水。
　　盖聂离开众人，在小树林里耐心等待青萝，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却在他身后缓缓响起。

　　“师哥。”
　　盖聂一回头，只见卫庄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
　　盖聂还未开口，卫庄已经摊开了手掌，手掌中间是一片淡紫色的叶子，在月光下发出微弱的光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