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蘼芜尽川》神山无力

9、09

　　“搬出去可以，”沈见川冷然道，“先追到那个摄影师，让他来见我。”

　　“啊？”岳蘼听得一愣：“你为什么要和他见面呀？”

　　“替你把关，省得你被渣男骗了。”

　　“沈见川，你这样很像我爸诶！我比你还大三岁，不用你担心。”岳蘼硬气了几秒，语气立刻又缓和下来：“虽然我知道你是好意。”

　　沈见川面无表情：“我答应过你爸妈，要保护你在临城的人身安全。”

　　岳蘼腹诽：可是我感觉和你同居也不是很安全啊！指不定哪天就被你吃抹干净了！

　　算了，大不了到时候拜托狄尘嚣配合演一场戏，办法总比困难多！

　　“好吧，反正追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岳蘼暂时妥协：“过几天我把他追到手了，就带他来见你。”

　　反正追男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她来说，的确一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岳蘼没有察觉，沈见川此刻目光黯淡。

　　*

　　六年前。
　　江城三中礼堂，全市优等生交流大会。

　　“谦哥可以啊，这次又是咱们三中的学生代表！”

　　“谦哥不止是搞学习可以，搞妹子那也是老手了！被年级一堆妹子喜欢，是吧谦哥？”

　　潘鹤谦听着兄弟们的恭维，心里早已洋洋自得，脸上却是那副好学生的端正模样：“还好吧，那些女生的名字我都没记住，我只对学习感兴趣。”

　　“靠，兄弟面前还装正经？”其中一个男生压低声音：“哎，我听说文科班的岳蘼也喜欢你？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吧。”潘鹤谦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刚刚收到的那封粉色情书，神色十分淡定地炫耀：“岳蘼在大礼堂门口塞给我的，我还没看内容。本来准备丢掉的，差点忘了。”

　　“我靠她给你递情书了？！我看看！”

　　“喂喂喂，给我先看！”

　　几个闹腾的高三男生在大礼堂后排争抢着那封情书，都想抢先看热闹。

　　抢着抢着，情书从一个男生手里滑落，正巧掉到了沈见川手边。

　　沈见川是代表江城一中来参加这场优等生交流大会的。一中就在三中隔壁，两所学校各有办学特色，同时也是江城实力最强劲的两所对手学校。

　　一中的学生都是出身平民家庭的刻苦卷王，虽然家里没有钱去请名师一对一补课，但这些学生都很自律也很有学习天赋，优异的考试成绩给一中增添了不少荣光。

　　三中恰好相反，这里的学生都在物质条件优渥的环境里成长，即使他们本身不爱学习，也有父母用心培养，铺好未来要走的路。在三中这所贵族学校，很难出现毕业后混得不好的学生。

　　充满少女情怀的浪漫粉色情书，就这么闯入了沈见川的眼帘。

　　而他第一眼看到的内容，是情书落款那个表白者的名字——“岳蘼”。

　　名字后面还一笔一划地画了一个小爱心。

　　这个叫岳蘼的女生，还真是倒霉。她肯定想不到，自己送出去的情书被同校男生们抢着当乐子看。

　　“同学，麻烦把情书还给我。”潘鹤谦看到情书落在了一个穿一中校服的男生手里，立刻换回文质彬彬的模样与对方交涉。

　　沈见川在心底冷笑。刚才这几个男生喧哗闹腾时发出的那些声音，他坐在大礼堂后排听得一清二楚——不是说“本来准备丢掉”么？怎么现在又要找他讨回来。

　　有个男生看到大礼堂前门走进来的女生，顿时替潘鹤谦紧张：“快把情书收起来，岳蘼过来了！”

　　潘鹤谦这下也急了，要是让岳蘼看到他把这封情书到处炫耀给同学看，那他在岳蘼心中谦谦君子的男神形象肯定要破灭。

　　“同学，快点把情书还给我。”潘鹤谦又催了沈见川一遍，这回风度没那么温文尔雅了。

　　沈见川把玩着手里那封薄薄的情书，非但没有还给潘鹤谦，还很恶趣味地当着这几个三中男生的面，认认真真地欣赏起情书内容，把那个叫“岳蘼”的倒霉小女生表白说的话一字不差记了下来。

　　“潘鹤谦！”
　　一道甜美的女声从近处传来。

　　沈见川漫不经心抬起眼眸，看到一个长发垂肩、穿着奶油白蓬蓬裙的女孩。

　　她的笑容和她穿的奶油白蓬蓬裙一样甜，甜得像一块奶白奶白的绵软小蛋糕。

　　三中的学生都不喜欢穿校服。即便如此，像她这样每天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的，也很少见。

　　女孩没有注意到沈见川手里把玩着她写的那封情书。

　　她似乎不会因为女追男而感到羞怯，径直走向潘鹤谦，大大方方地撒娇：“我等会儿想和你坐一起。”

　　——真傻。

　　沈见川决定当一回好人，帮助这个误入歧途爱错人的倒霉女孩。

　　沈见川站起身。尽管他跳级读高三现在才十五岁，却因为基因优良已经长得很高，颀长挺拔的身材让他在人群里显得气质非凡。

　　“同学。”沈见川走到岳蘼身边，将那封因为争抢而被揉得有些发皱的粉色情书还给她。

　　岳蘼看着眼前穿一中校服的陌生男同学，顿时怔住了：“诶？怎么会在你手里？”

　　——笨蛋，这可得问你喜欢的渣男了。

　　潘鹤谦怕岳蘼得知真相，连忙撒谎：“刚刚从我口袋里掉出来了，我说怎么找不到呢，原来是被他捡到了。同学，谢谢你，麻烦还给我吧。”

　　“对呀，你还给他吧。”岳蘼笑嘻嘻地看着沈见川：“这是我写给他的情书。”

　　她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酒窝若隐若现，沈见川第一次感到无法集中注意力。

　　鬼使神差的，他听从了岳蘼说的话，把情书还给了潘鹤谦。

　　“走吧，我们坐前面去。”岳蘼轻轻摇着潘鹤谦的胳膊撒娇：“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啦～”

　　旁边几个三中的男生见状立刻一片咦声，还有人起哄直接喊岳蘼为“嫂子”。

　　在众人的调侃之下，岳蘼高高兴兴地牵着刚追到手的男朋友潘鹤谦，两人坐到大礼堂前排，用这种专属于学生的幼稚形式官宣了在一起。

　　沈见川独自坐在大礼堂的后排，目光却一路追随着那个穿奶油白蓬蓬裙女孩的背影。

　　——她叫岳蘼，是江城三中高三9班的文科生。她喜欢江城三中的潘鹤谦。

　　后来，沈见川代表一中学生站上大礼堂的讲台，他流利地脱稿发言时，视线却紧紧锁住台下偷偷和男朋友牵手的女孩。

　　女孩当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追逐。因为女孩的心思那时全倾注在她男朋友身上。

　　沈见川曾以为自己是个对任何人事物都漠不关心的人。他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乎，就像机器人一样按部就班地麻木存活于世。

　　然而那个晴朗的下午，在江城三中宏伟肃穆的大礼堂，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强烈且偏执的占有欲，恨不得当场占有那个奶白奶白的女孩，当场将她从其他人手里夺走。

　　*

　　岳蘼和沈见川回到家的时候，门口放着一箱沉甸甸的快递。因为最近几天有小雨，快递纸箱在运输途中淋湿了，原本硬挺的纸壳被雨水浸泡得发软，看起来很不牢固。

　　“哇，是我买的漫画书到了。”岳蘼蹲下来看了看收件人信息。

　　岳蘼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来自世界各地的汉化版漫画，正经的也看，少/儿不宜的也看，从小到大零花钱全都拿来买漫画书了。

　　这一箱漫画书是她最近网购下单的盲盒套餐，商家刚推出这款产品，岳蘼就兴致勃勃地购买了最贵的那款盲盒，从好几天前就开始期待寄来的会是什么漫画书。

　　怀着兴奋与期待，岳蘼双手抱起软烂沉重的快递纸箱准备进屋。

　　哗啦哗啦——

　　岳蘼刚抱着快递纸箱往前走一步，纸箱底部就不堪重负地彻底裂开了，整套漫画书全部从破开的纸箱里掉落下来，一本接着一本乱七八糟砸在地上，完全来不及捡。

　　这位网店商家说实诚也实诚，最贵的盲盒包含了二十多本漫画书，把全系列都从海外邮过来了。说不实诚也不太实诚，顾客都买最贵的盲盒了却还用质量最差的纸箱包装书籍。

　　沈见川帮着岳蘼一起捡漫画书。

　　刚想对沈见川说句谢谢，还没开口，岳蘼就原地尬住了……

　　好家伙，盲盒里的这套漫画不仅是18+读者才能看的那种漫画，汉化书名竟然还是《和弟弟同居后没羞没躁的日常》！

　　除非沈见川双眼瞎了或者不识字，否则他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个雷人的汉化漫画书名……

　　而且，漫画封面是一个身材曲线非常夸张的美女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看封面就能想到漫画内容有多劲爆。

　　岳蘼无语凝噎。

　　尬住了……比看妇科病是沈见川做的检查还要尴尬。

　　岳蘼：请问我该怎么解释网购了二十多本姐弟恋18+漫画这件事？我说是盲盒沈见川会信吗？

　　“这个是…那个，我不是想…呃，或许你知道盲盒这种东西吗？”岳蘼彻底语无伦次了。

　　“知道。”沈见川仿佛在帮她捡起掉落一地的课本，对于她网购内容劲爆的姐弟恋漫画见怪不怪。

　　“我网购的这一箱就是盲盒，我不知道里面是姐弟恋主题的漫画。”岳蘼感觉自己在掩耳盗铃：“我从来不看姐弟恋漫画，真的，我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

　　沈见川定定地望着她，瞳仁漆黑而幽深。

　　岳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甚至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类似小猫得不到主人宠爱的哀怨。

　　随即听他一字一句问道——

　　“所以你喜欢那个年纪大的摄影师？”

　　“对。”岳蘼心道，对不住了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