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热吻雪山》芝圆

3、雨林

　　“怎么回事？”林之榆皱了皱眉。

　　“你先过来……大家先冷静一点，别激动……林之榆你快来我拦不住了……”邱朗那边声音断断续续，声音嘈杂，可想而知场面的混乱程度。

　　“等着，我马上过去。”

　　清晨的山林里有些凉，林之榆匆忙套上一件外套就往山下的安村赶去。

　　“要帮忙吗？”江驰野问。

　　他懒洋洋地站着，整个人漫不经心，眼睛勾人，手腕处缠着的绷带又给他平添了几分痞气。

　　林之榆看了他一眼，她知道这人惯会恃靓行凶，只不过很不巧她现在不吃这一套，于是拒绝得直截了当:

　　“不用，我能处理。”

　　林之榆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碰上了赶来的山民，浩浩荡荡二十几个人，怒气冲冲朝着保护区办公院去。

　　有些保护区工作人员还在劝说阻拦，邱朗已经走在最前面，跟着山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看见林之榆还跟她招招手，好像他身后这些人不是来打架而来来拜访一样。

　　打不过就加入还真是邱朗这个公子哥一贯的作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之榆把邱朗叫出来询问，她要对症下药。

　　“一个矿泉水瓶引发的惨案。”

　　“……说人话。”

　　原来是今天早晨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随手把一个矿泉水瓶丢到了山林里，被山民看见，起了争执。

　　争吵过程中山民们才知道有一整个节目组的人住到了保护区办公院，排外情绪正浓的山民气愤填膺，不仅说要把节目组的人都赶出去，还说保护区没有尊重山民意见，擅自做主，信任危机也产生了。

　　“小鱼啊我最信你了，为么让他们进山捏？”黄大婶率先问林之榆。

　　“是滴噶，还乱扔垃圾，今天扔矿泉水瓶瓶，明天就不知道还要扔什么咯！”

　　越来越多山民开口，质疑、失望、愤怒的语气纷至沓来，一句一句砸在林之榆面前。

　　“上次山神发怒把我们那个山林坡坡全烧噶，还想惹怒山神把剩下都烧了噶？”

　　“是滴啊，这里是保护区，我们不欢迎他们，叫他们走！”

　　“他们要是不走我们就赶他们走了！”

　　眼看着山民们情绪越来越激动，林之榆想着只要节目组的人别出现在山民面前正面交锋，她能想办法先稳定住山民们的情绪。

　　可偏偏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

　　不远处导演、摄像师一行人也浩浩荡荡朝这边跑来。

　　“怎么了，什么情况？民众有冲突吗？我们来拍摄记录一下可以不？”导演远远地跑过来，一脸真诚地看着林之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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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理解导演有发掘看点素材的职业习惯，但他能不能先别发掘啊。

　　林之榆无语得一时语塞，点了点头：“可以。”

　　“好，”导演立马指挥摄像师，“快拍！”

　　只不过还没开始拍，一看到他们，山民们立刻被点燃，一拥而上。

　　“他们就是那个节目组的人！”

　　“还拍？哪个答应给你们拍了？”

　　“滚出我们保护区！！”

　　节目组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都被突如其来的推搡吓到了。

　　林之榆只能去拦人，旁边几个保护区工作人员也立刻各自分工，阻拦着愤怒的山民。

　　场面乱做一团。

　　“别激动！都冷静点！”

　　“不是你们干什么？野蛮！”有节目组的人大声斥责，甚至捡起地上的石头作势要打上去。

　　这个举动更加激怒了山民，有年轻气盛的山民以为他们要打人，想着先发制人，手上的木棍直接挥了过去。

　　没想到那人被推搡了一下，挥的方向偏了，直直朝着林之榆挥过去。

　　林之榆反应很快，下意识地准备抓住那人的手。

　　然而在她伸手之前，忽然有人挡在她面前，那一棍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熟悉的雪淞气息，林之榆抬眼，对上了江驰野的眼睛。

　　这一闷棍下去，场面倒是安静下来了。

　　导演和好几个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飞快跑到江驰野身边，说着要送他去医院。

　　“驰野，痛不痛啊，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导演欲哭无泪，这才开录第一天，最贵的江驰野又是被蛇咬又是被棍子打，先不说怎么跟他的粉丝交代，只是想想赔偿金，他恐怕是要把自己买了。

　　“不痛。”江驰野回答着导演，眼神却落在林之榆那。

　　林之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过多关怀，而是选择站出来，先稳住局面：

　　“我知道大家有不满，有怨气，我和大家一样见证过山火的危害，西北坡被烧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想看悲剧重演。保护区方面同意这个节目组拍摄，那就说明已经考量过了。我真的不想大家因为这件事不再信任保护区，今天我就厚着脸皮代表保护区跟大家保证：我和全体保护区同事都一定竭尽全力推动西北坡灾后重建工作；同时我也会监督这个节目组的拍摄行为，一旦他们有破坏山林的行为，不用大家赶，我第一个赶他们走，好吗？”

　　林之榆的话温柔、坚定、有力量，她说得发自肺腑，大部分山民都安静下来。

　　但还是有一些山民愤懑之气未消，觉得只有节目组还在，就会惹怒山神，还是坚持己见。

　　“我们一直都相信保护区，但我们不相信这些人，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就要他们走。”

　　“对，就要他们走！”

　　眼看着势头又要起来，江驰野走了过来。

　　他刚刚问了几个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得知是因为一个矿泉水瓶引起的事情，觉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山民们需要的是一个态度。

　　既然林之榆站在保护区的立场说了话，那他们节目组这边也应该有人出来道个歉，摆正态度。

　　“我先代替节目组向大家道歉，这个矿泉水瓶确实不能乱扔。刚刚我也挨了一棍，一个水瓶换一棍，我们大家都各退一步。”

　　江驰野的话暂时熄灭了山民不满的火苗。

　　看好时机，林之榆打最后的圆场：

　　“事情到这里结束，可以吗？”

　　人群长久地沉默，有些山民准备离开了，但人群中突然有人说了一句：

　　“小鱼啊，我们最信任你了，你怎么跟他们一伙啊？”

　　“小鱼，你真叫我们失望。”

　　山民说出这句话那一刻，江驰野看到林之榆清亮眼眸中的光，熄了一瞬。

　　该怎么说明，这种震颤。

　　之前最信任你的人对你说，你真让我失望。

　　-

　　闹剧收场，江驰野去了最近的一个医院检查伤口。

　　剧组的人坚持陪他去，都被他拒绝了。

　　一个人在医院拿完药，处理好伤口，江驰野看了看时间准备离开。

　　正值中午，医院的人不是很多，走廊里江驰野拎着药，路过一个病房门口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女生的声音带着抽泣，很小声，但在空荡的走廊里很清晰：

　　“外婆，我是不是很没用……照顾不好你，也对不起山民……”

　　江驰野停了下来，看到了病床前的林之榆。

　　她坐在病床前，背对着他，平时扎起来的长发此时正随意地垂在腰际，没了今早的坚韧和气势，只是像一个无措的小孩，趴在病床前抽泣。

　　“三床，换吊瓶了。”

　　门口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寂静。

　　林之榆回头，却意外看见了江驰野，他目光笔直地看向她，没有说话。

　　林之榆赶紧用手无措地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侧过脸去。

　　为什么狼狈的一面总是被他看到，好像她十分脆弱可怜一样。

　　护士换完吊瓶就出去了。

　　除了床上的外婆，病房里就只剩她和江驰野。

　　两人都不说话。

　　林之榆开始收拾东西，营造一种自己很忙的感觉，其实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

　　手忙脚乱一通，林之榆随手拿起一个水壶，装作要去接水。

　　走到门边，江驰野还站在那里。

　　“让一下。”林之榆低着头，淡淡地说。

　　江驰野的目光锁在她身上，过了一会儿，才侧身让出空间。

　　林之榆从他身侧走过，长发划过他的肩膀，留下一阵白茶香气混合这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擦肩而过的瞬间，江驰野从她手里拿过那个热水壶，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走到她前面，朝接热水的地方走过去。

　　没有安慰，没有可怜，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接过了她手里的热水壶。

　　林之榆却觉得积压的情绪鼓成了一个气球，江驰野的出现就是一根针，他什么都没有做，却让她的情绪倾泻而出，落了一地。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给白色的医院增添了几分暖色。

　　他在阳光里走得越来越远，而她站在阴影处，看不见太阳。

　　手机里邱朗突然发来微信，叫她晚上一起去吃饭，林之榆没有心情，打算拒绝。

　　她在走廊里一边走着一边回着消息，刚刚打完字，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狠狠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林之榆抬头，是江驰野。

　　他似乎是在这里堵她，不躲不让，就在这站在，直到她直直撞上来。

　　“你属猪的呀，不会让路吗？痛死了……”她眼眶红红的，扶着鼻尖，说得娇纵蛮横。

　　她就爱这样，越是脆弱不堪的时候，越爱装作张牙舞爪的模样。

　　“嗯，我属猪。”

　　江驰野看了她一眼，然后拿着接好水的热水壶朝病房里走去，只留下漫不经心的声音:

　　“你属狗的，痛了就咬人。”

　　你属狗的。

　　他说完这句话，林之榆觉得脑袋有无数的跳跳糖在脑袋里跳跃、爆炸。

　　看着他的背影，林之榆的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他的左肩。

　　她在那里留下过印记。

　　准确来说，是用嘴咬的印记。

　　十八岁那个夏夜，她和他一起沉沦于黑暗中，在那个风雨飘摇的雨夜。

　　房间里的窗帘都拉着，窗外是潮热的雨季，枝叶被风吹雨打在黑夜里不停摇晃。

　　她感受着滚烫的汗水和他炙热的气息，觉得有些受不住：“江驰野，我疼。”

　　他低头吻她的唇，声音带点坏坏的意味，温柔缱绻：“忍一下。”

　　她反复求饶，他就是不停，林之榆实在受不了，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她听见江驰野忽地低哼一声，然后停下来看着她，微微皱着眉，眼神直接而热烈。

　　雨夜寂静漆黑，林之榆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带着无奈的意味。

　　风扇吱呀作响。

　　他吻上去，唇齿相依间，耳边传来他暗哑低沉的声音:

　　“林之榆，你真是属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