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林热吻雪山》芝圆

16、雨林·三夏林

　　林之榆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因为电话还没挂断，她就听到了一声“林之榆”。
　　是江驰野的声音。
　　不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是真实从耳边传来的声音。

　　林之榆循着声音的方向，侧头，看见了轿车边的江驰野。

　　夏季午后的阳光明媚，他整个人像是拢在光里，温暖的、耀眼的。

　　一步步向她走过来的时候，有种不真实感，因为前几个小时看见他，还是在手机里。

　　拿着手机的手一时之间顿住，她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她本以为上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可现在意外地又见了一次。

　　两人相视无言，沉默了半晌，林之榆开口：“我要上楼了。”

　　“一起？”他说。
　　“不要。”她回。
　　“一起，”江驰野换了一个语调，“行不行？”

　　-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电梯楼层号从一跳到二，江驰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有朋友认识一线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我跟他说了外婆的情况，他在帮我联系。”

　　林之榆抬头看他。

　　他眼睛看着手机，在回消息，他刚刚说的那句话，那么漫不经心。

　　他说的话轻飘飘的，像片羽毛，可落到林之榆那里，就像一块石头砸在心上。

　　此时电梯已经升到三楼，“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江驰野走出去，发现林之榆还在没出来，转头看见她还在电梯里。

　　他用手挡住电梯侧边：“怎么了？”
　　林之榆走出来，摇摇头：“没怎么。”

　　病房里父母和外婆在聊天，窗外天气不错，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暖洋洋的。

　　“外婆、叔叔阿姨，好久不见了。”江驰野自然地开口，把带过来的礼品放在病床前的桌子上。

　　赵霞看了一会儿江驰野，突然记起，有些激动地站起来，笑着说：

　　“是你啊小野，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的，来就来嘛，还带东西。”

　　赵霞看了看礼品，精致的盒子里都是些昂贵的补品，什么冬虫夏草、灵芝、人参之类的。

　　“这得多少钱呐，看着都贵。”赵霞说。

　　“是啊，小野你太客气了。”林安国也说。

　　江驰野正准备客气客气，可林之榆先他一步，说：“不客气，他有钱。”

　　说完又觉得不应该这样，搞得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赵霞也说：“这话说的，谁是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嗯嗯。”林之榆点头，在母亲大人面前，她选择乖乖认错。

　　赵霞本就是爱聊天拉家常的性格，看到江驰野更是勾起她的好奇心，她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江驰野坐。

　　江驰野刚坐下，赵霞就就问他：“我听榆榆说你现在是大明星嘞？”

　　江驰野看向林之榆。

　　“我可没说。”林之榆小声说。

　　江驰野：“算是吧，就是搞音乐的。”

　　赵霞接着说：“这我知道，我家榆榆是你的忠实粉丝，你发的专辑她都买了，房间里放了一堆。”

　　……

　　空气静默了一瞬。

　　江驰野侧头，看向一旁的林之榆，她急的耳朵都红了。

　　“我没有！”她大声辩解，分贝是很高的，底气是很不足的。

　　“怎么没有？上次坐你车，放了一路的歌，不是小野的？”林安国也加入聊天。

　　好好好，都拆她的台是吧？

　　真的是脸都丢光了啊！

　　林之榆一个人坐在旁边生闷气，然后起身去外面接热水。

　　接完热水，收拾好心情，刚踏进病房门口，就听见江驰野的声音：

　　“她说我的歌她一首都没听过。”
　　“哦，原来是嘴硬啊。”

　　服了。林之榆闭了闭眼。

　　然后睁开眼睛，对上侧眸看她的江驰野，说：“江驰野，闭嘴。”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赵霞彻底聊开心了，江驰野其实是特别讨长辈喜欢的那种，聊得开、情商高、会来事。赵霞又是爱聊天的性格，两人说起来真的没完。

　　其实五年前的江驰野没这么能聊，当然也可能因为他当时是个哑巴，说不出话。但现在的江驰野真的成熟了很多，他和长辈聊天，稳重而自然。

　　大众其实不知道江驰野曾经失语过一段时间，经纪公司一直想营销这个点，毕竟顶流音乐新星曾经是个哑巴这件事，实在太有爆点了，营销宣传立人设可以一气呵成，但江驰野不愿意公开这件事，为此他和公司争论过很多次，公司知道他惹不起，最后也就作罢。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林之榆懂，患上心因性失语症的那段时间，对江驰野来说是痛苦的记忆。

　　一个下午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晚饭时间。

　　林之榆想起节目组今晚还要欢送会的事，于是问江驰野：“你不回去参加欢送会吗？”

　　“去。”
　　“那你还不走？”

　　“你怎么又赶我走。”江驰野看着她，问。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林之榆第多少次赶他走了。

　　“因为你赶都赶不走。”林之榆说。

　　江驰野忽地笑了：“你把我说得好像癞皮狗。”

　　夜晚六点多，华灯初上，路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马路上奔驰的车川流不息，一辆辆划过身边。

　　两人走在路上，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怎么不去参加欢送会？”江驰野问。

　　林之榆说：“一想到是最后一面，觉得挺伤感，就不参加了。”
　　“不会是最后一面的。”江驰野说。

　　林之榆看着他，眼神里透着疑惑。

　　“导演没跟你说？”江驰野问。

　　“说什么？”

　　“节目组想找一个固定向导。”

　　“嗯？”和她有什么关系。

　　“大家觉得你很合适。”

　　“你提议的吗？”林之榆问。

　　江驰野说：“我只是随便提了一嘴，剩下是节目组决定的。”

　　林之榆不说话，江驰野补充道：“节目组真的缺一个固定向导，工资不错。”

　　“所以，你什么意思？”林之榆问，他知道江驰野想帮她，知道她缺钱，知道护林人工资不高，他好像都帮她想好了。

　　以为她误会，江驰野解释：“没有挖墙脚的意思，只不过给你提供一个选择，而且当向导也只是暂时的，节目录制完，还是可以回来当护林员。”

　　他一直在回消息，本以为他在忙工作上的事，结果他对她说：“联系到那个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了，他很愿意帮忙，看你这边的意思。

　　原来在忙她的事。

　　林之榆觉得，每一个问题该怎么解决，他好像都给她指了一条路，一条可以放心走的宽阔大道。

　　而现在他把选择权交给她，跟她说，看你的意思。就像在说，路都给你铺好了，只要你愿意，随时走大道。

　　但林之榆没有给答复，只是说：“我想想。”

　　走到保姆车旁边时，林之榆在马路边站定，对江驰野说：“送你到这，我走了。”

　　“想好告诉我，”他看着她，说，“再见，林之榆。”

　　他知道，这次不是再也不见，而是真的会再见。

　　-

　　晚上，和父母回到溪谷县的家里。

　　林之榆在家洗了个澡，然后躺在久违的床上。

　　本来这个晚上可以睡得很好的，毕竟是回到了自己家，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之前想想都觉得很幸福。

　　可现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她却怎么也没有睡意。

　　脑海里都是江驰野的那句：“看你的意思。”

　　说实话，他给出的选择，都太诱人了。

　　三甲医院的医生去给外婆治疗，想想都是充满希望的事情，林之榆知道，去那里，会有更好的医治条件。

　　虽然知道阿尔兹海默症不可治愈，可是哪怕外婆遗忘得慢一点，对林之榆来说也就够了。

　　可去到那里，不是说说而已，她在一线城市读的大学，她太清楚那里的物价。

　　如果要去大城市长期治疗，衣食住行，需要一大笔钱。

　　可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护林人工作赚不到太多的钱，大多是当地的中年人去做，像林之榆和邱朗这样的年轻人去当护林人的还真不太多。邱朗是富二代，不缺钱，做这个工作本意是研究更多种类的植物。

　　可林之榆不一样，她需要照顾外婆，现在父母也回来了，家里没有多少收入。她当然可以凭着热爱继续当一个护林人，可现实的生活需要实质的金钱。

　　比如当下的困境。

　　而江驰野很巧合地又给她一条路。

　　做综艺的长期向导，短期的，后面还可以回去当护林人，工资还不错，每一点，都恰到好处地触到林之榆的心上。

　　闭上眼睛，她又想起刚刚的对话。

　　她问他：“为什么帮我？”

　　他说：“林之榆你是不是忘了，十八岁的时候是你帮的我，现在我帮回你，很正常。”

　　可她现在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初恋？前任？又或者对他来说只是年少不懂事时的一段故事而已？

　　所以他当初才会走的那么突然而决绝。

　　可不管是哪一种，林之榆知道，她现在需要他的帮忙，钱也好，医疗资源也好，他拥有的各种资源完全和她不在一个层次。

　　他能给她当下急切需要的所有东西，而且是那么的轻松。

　　林之榆不想矫情，也没资格矫情，她需要他帮忙，而他愿意帮，那她接受他的帮助。

　　不就是暂时欠他的，大不了以后还给他。

　　即便眼前的情况如此艰难，林之榆始终觉得未来的路是光明坦途。

　　只要咬咬牙，挺过去，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真的要离开三夏林吗……

　　林之榆睁开眼，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思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