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废土解锁毕设后[勘探]》聆沉

6、共振-1

　　土地泥泞软陷，在粒子辐射的侵染下不断变换地势。平坦的荒原被挤压出数个高耸的石堆，原本破土而出的操控室有一大半已经再次陷入到地面以下。

　　好在引发地形变化的尸骸基本都已被解决，冉昭动作也足够迅速，在廊道口尚未塌陷时就成功脱身。未料刚一出来，就目睹到了惊险场面。

　　见李澄既脱离危险，冉昭松了口气，转而见到一高一矮两人正快速向他们走来。显然，她们的身上都穿着相同的勘探员制服。

　　“阿既——”小个子的短发女生急急忙忙地跑到李澄既身边，拉起他的冲锋衣袖子左右察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李澄既摇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以示安慰，“这点程度不至于。”他弯下腰将插在尸骸身上的合金长尺拔出，递给随后赶到的队长。

　　云泱接过长尺，敏锐地扫了一眼李澄既的外套领口，略微皱眉：“防护设备呢？”

　　“借给队友了。”

　　“队友？”短发女生面露疑云，这才注意到一旁抱着机箱的冉昭。

　　“我们的新队友冉昭。”李澄既向两人主动介绍道，“这次古遗迹的勘探是她的功劳。”

　　“古遗迹？你是机械师？！”陶星柚宛若听到了不得了的大事，立马松开了李澄既的袖子，转而窜到冉昭面前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她。

　　作为刚入职三个月的新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民间机械师。原本以为会是像研究部里那些头发花白的老朽一样，没想到竟然是个同龄的女生。

　　毕竟在当今的时代，极少有年轻人懂得机械技术。

　　陶星柚看了眼冉昭双手环抱的机箱，立即热情地伸手去接：“我帮你拿吧！”

　　“这个很沉......”冉昭刚要出声提醒，却见面前的小个子女生像拎泡沫一般，把机箱轻巧提在了手里。

　　冉昭嘴角抽了抽，一时语塞。

　　不是，你们勘探员都是怪物吧？？
　　不仅一把匕首砍倒一大片尸骸，还个个力大无穷战斗力爆表？

　　原本想加入勘探队是打算借职务之便找一找毕设的其他分机，或许她现在应该反思一下，自己够不够格入队。

　　李澄既见冉昭愣在原地，小声向她解释：“......星柚的体能是比较好。后边这位是队长，云泱。”

　　冉昭抬眼看去，只见那位身材高挑的女生手握长尺杵地，高马尾显得英气十足，原本宽松的勘探队制服反倒被她穿出了女侠般的气质。

　　云泱神色平淡，并未表露过多情绪，向冉昭点头示意：“欢迎加入。”随后收起手中长尺，向几人提醒道：“这里辐射浓度要到临界值了，我们事不宜迟，尽快和飞行器汇合。”

　　于是四人当即出发，冒雨向着区域边界走去。

　　兴许是逐渐远离了辐射雨的中心，一路上崎岖的地形重新变得平坦起来，雨势也有所消减，但潮湿的雨雾里仍然弥散着粒子辐射的酸味。

　　冉昭跟在队伍里，一边默默听着三人交流勘探工作，一边不断观察着周遭。

　　自她穿到这里也就过去几个小时，对这个世界仍是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恰好解锁自己的毕业设计才彻底能够确认，单从荒芜又破败的地表环境来看，冉昭完全认不出来这里会是自己曾经生活过二十年的繁华大星。

　　没有高耸入云的超高层，更没有因地块挤占而互相压制的空中飞行港口，连最基本的建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抬眼望去，除了破败的岩石废墟便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人类曾居住过的痕迹像是完全被抹消，显然这里已经不是生命体能够正常栖居的地方。

　　冉昭从未体会过如此科技衰落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她的时空里，星球科技发展严重过剩，高科技设备几乎成为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新材料改良义肢与基因针剂随处可见，人们甚至给脑部安装电子系统，用以控制心理情绪的变化。

　　但与之相对的，高科技并未换来更高效的能源利用，反而加剧了矛盾。资源的严重短缺迫使星球将目光放到了偏远的贫苦星球，以高科技来换取基础能源的进口。

　　居民沉迷于让各色高科技产物入侵自己的生活甚至身体，却同时憎恶发展迅猛的高科技持续榨干星球的资源。

　　冉昭一直觉得，既然这种发展已然不可逆，那么作为机械师，就只剩下尽可能发挥能力，让自己的设备为人类提供更高效的服务。

　　在走过一段看不清原貌的矿石废墟之后，四人终于抵达飞行器的接应点。

　　冉昭看见一辆制造还算精良的飞行器停在地面上，外形竟与她原来世界的差不多，但仔细瞧过便能发现细节上的差距。无论是材料的选取还是部件的构件，在冉昭眼中都仍是落后两万年的水准，大概率是照着资料复原出制造出来的。

　　飞行器缓缓上升，在自动驾驶系统的驱动下向着目的地行进。

　　四人坐在沙发椅上，都被疲惫感抽空了精力，相顾无言。

　　冉昭透过玻璃窗向外望着，稀薄的云层下是漫无边际的废土。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回到自己的世界，但事实是连她所在的世界都没能制造出所谓的时空机器，那么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准，希望更是渺茫。

　　在这一系列的经历过后，她已经大致接受了现状，并开始计划自己的未来。

　　除了最基本的生存外，她还要找到超弦计算系统的主机和其余分机，弄清楚科技衰落的根本原因。普通的自然灾害或是人祸，绝不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文明倒退。

　　前者，她可以选择入职勘探队，也顺带是报答李澄既他们将她带出辐射区的搭救之恩；后者，可能就比较复杂了，答案或许就藏在系统被删除的那些程序记录里。

　　思考至此，冉昭的目光落在陶星柚怀中的机箱上。

　　现下唯一的线索，在那个远程连接了毕设，还自称“智能系统”的黑客身上。

　　察觉到冉昭的目光，陶星柚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捧着的机箱设备，适时地找起了话题：

　　“原来这就是古遗迹，这次回去，我们队应该暂时不用解散了。”她小心翼翼地将机箱捧在手里，询问坐在对面的新队友：“它是做什么用的呀？”

　　冉昭斟酌着语句，挑了一种最简明的说法解释：“这是一台计算系统，但只是分机，权限和功能都比较有限。”

　　陶星柚：“我以前见过其他小队的勘探成果，也有一些古科技的设备，但都没有这台这么大。”

　　冉昭没答话，实际上她的毕设光一台主机，就有一间中型实验室那么大。

　　“冉昭小姐，以前是和研究部的哪一派合作呢？”云泱忽然抬眸，出声询问。

　　冉昭愣了一下，硬着头皮回答：“以前，没有过合作。”

　　云泱缓缓点头，语调平淡：“我以为像冉昭小姐这种水平的机械师，会更倾向于和官方研究部合作项目。”

　　“......叫我冉昭就好。”

　　李澄既发现氛围不对，出声打圆场：“冉昭老师是民间机械师。”

　　他一向了解队长平日里的敏锐与警惕，对冉昭有所怀疑也是合情合理。

　　毕竟有能解锁古遗迹的水准，随便在研究部门立个项目都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她实际上没有任何理由非要加入整日风吹雨淋还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勘探队。

　　尽管冉昭身上的确有很多怪异之处，例如出现在辐射区而身上却没有防辐射的设备，但李澄既总觉得，她并非坏人。

　　飞行器内再次回归沉静。

　　又持续飞了二十分钟后，天色开始变得阴沉，傍晚悄然降临。

　　冉昭再次望向窗外，隐约分辨出远处是一个巨型凹坑，中间伸出一座白色的机械高塔。

　　凹坑上方是一层光子防护罩，淡蓝色的微光照透了略微起雾的空气。防护罩将整座塔都笼罩其中，将外部的粒子辐射隔绝在外，看起来十分壮观。

　　是地心电梯。

　　冉昭思索了片刻，想起来很久之前她也曾听过这个名词。但在她的时代，地心电梯还未曾被建设出来，仅仅是机械大师们提出来的虚拟概念——

　　倘若有一天星球的地表不再适宜人类居住，那么将会有一台贯穿地心与地表的巨型机械设备，能够承载人类前往地下，建立全新的城市。

　　想不到两万年后的大星，这项技术已经实现了。

　　不知道倘若是博士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心情，会因为人类在扩张生存地域有了新的突破而高兴吗？

　　......不，也许更多会因为星球衰败的到来而为之扼腕叹息。

　　“要回家了——”
　　陶星柚望着电梯的方向，脸上却并非期待的神情，“果然还是有些舍不得地面呢。”

　　“我也是。”李澄既也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下次出任务，会是什么时候。”

　　而就在这时，原本平稳的飞行器却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冉昭两眼一黑，总不能又要坠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