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咸鱼是真咸鱼吗？》秋波颊红

25、河神镇（六）

　　25.

　　当时，将秦怀音推下后，沈应远立刻回到屈清袖身边，就连刚刚还正与秦怀音对打的水鬼都被这幕弄晕，没有立刻再对沈应远出手。

　　“你们来杀我，我以为修士都是群对伦理道德讲究的不得了的小古板老腐朽呢！没想到我没动，你们就先出手替我解决掉一个！有趣，有趣！”

　　水鬼饶有兴趣地看向几人，见到一出反目成仇残害同门的好戏，笑得格外开心。

　　本是攻击水鬼主力的秦怀音掉下去后，屈清袖自觉挡在两人面前。

　　秦怀音的避水咒时效马上就要到了，就算没被那群傀儡新娘围攻而死，她也会因无法脱身上岸而被溺死。
　　看着船底逐渐下沉的人影，沈应远手指颤抖，心脏的振鸣声在耳边砰咚作响。他仍还有着余悸，实际却感到很畅快。

　　终于……
　　终于，秦怀音要死了。

　　沈应远那边兀自为着自己偷袭成功而庆幸，秦怀音却不是真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倒不如说她是故意被沈应远推下去的。

　　秦怀音在那群新娘子中看到了岁安。
　　她明明已经躲好了，而且她是普通人，哪怕出现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的用处，甚至她应该知道如果她被水鬼发现，可能还会被当做威胁他们的“人”质。

　　岁安不像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她敢执意来此，定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为了这点隐隐的猜测，秦怀音干脆任沈应远把她推下，正好能够接近岁安。

　　从下往上看，黑蓝的海面如同天空般遥不可及。
　　秦怀音慢慢下坠，她的憋气能力还算不错，并没感到多么痛苦。

　　她随身携带的芥子空间戒指里，逃出一只黑猫，这才终于有点惊到秦怀音，她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猫藏进了里面。

　　担心她性命垂危吗？
　　秦怀音想把它揽进怀里，嘟囔道:“没事…不用担心……”

　　话未说完，黑猫躲过她的触碰，几个连跳稳稳踩到她的头顶。
　　秦怀音瞬间感觉自己的下降速度更快了。

　　秦怀音:……
　　行吧，这猫压根没担心它主子会不会嘎，就单纯想出来冒个泡而已。

　　她落入骷髅群中，如秦怀音所料，那些新娘并没有攻击她，岁安把她扶起。

　　没有人逃掉。

　　—

　　回到此刻。

　　“我不是说过，请你们帮、帮、忙的吗？”岁安的语速放的极慢，“你们答应过了，怎么能走呢？”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短暂惊慌之后，几人反应过来，恐怕岁安从始至终就不是如她表面那样纯真，而是自有后招。

　　水鬼本摸不清头脑，不知他的傀儡为什么除了阻拦他们离开之外，还要特意去攻击他使他一并掉落水底。
　　结果，他看见了岁安。

　　“岁安，你敢骗我！”
　　水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岁安以前的反抗不过只是些小打小闹，他从没想过岁安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什么时候这些骷髅傀儡全成了你的人？！”

　　被耍的怒火冲到头顶，水鬼的脸肉眼可见迅速变得通红，每句话都几乎咬牙切齿。

　　“只许你使阴谋对付别人害人性命，难不成不许我为自保耍点花招？”
　　从第一次见面时岁安身上就有的那种柔软怯弱感，在这个时候仿佛已经消失了。

　　她冷笑着说完，面前就围住了一群新娘。新娘们把她挡得严严实实，防止水鬼冲上来对岁安造成伤害。

　　骷髅新娘没有血肉，光有副骨头架子，不痛也不会伤，之前听命于他时是好用的工具，如今被拿来对付他，水鬼也不得不承认这些鬼东西难缠的要命。

　　“你…！”水鬼气极反笑，又不敢贸然行动，盯着岁安的眼神阴婺，“你好得很！”

　　屈清袖神色复杂看着对面的秦怀音，抿紧了唇。
　　本以为不管他在这场意外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一切都会随着秦怀音的死亡而悄无声息的沉眠在海底，无人知晓。
　　然而却没想到眼下生了如此变故。

　　秦怀音没事不说，现在除了水鬼，又多了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幕后黑手。
　　勉强算是三方对立，屈清袖也没立刻动手，而是想再观察会当前局势。

　　一片静默当中，岁安打破这微妙的氛围。她偏头，覆盖白绫的眼睛望向秦怀音:“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岁安虽看不见，却在扶秦怀音起来时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什么动物的皮毛，好像是只猫。

　　秦怀音似乎是被那几个同伴丢下了，但她全程不慌不忙，连叫一声都没有，甚至还在怀里抱着猫玩，反应冷静平淡成这样，怎么都觉得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吧。

　　“我也只是刚刚才猜到，因为觉得你不会平白无故来到这里。”
　　“一开始你向我们讲完故事，就提出请求让我们帮你杀了他，刚刚对战的情形不能说不危险，你躲在骷髅新娘中并不害怕，我想你就是要来亲自确认水鬼的死亡吧。”

　　“所以我最后没有急着要跑，任他们推开我。我觉得你恐怕不只是请求而已，从一开始你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让我们帮你杀了他，如果没有完成你的愿望，你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当然还是逃不出这里。”

　　怀中黑猫烦闷地喵了一声，它抖抖耳朵，被秦怀音摸得快要炸毛，露出尖儿的爪跃跃欲试，秦怀音从善如流不再动它。

　　“如若你只是拥有了什么宝贝道具，我想你都未必就敢这样直接与我们对抗。”秦怀音停顿片刻，“你仅仅是活死人而已吗，岁安？”

　　“你真聪明。”岁安忽地笑了。

　　“我现在应该是花妖吧。水鬼开始让我保留了皮囊，或许就已经不一样了。第一朵红色的新娘啼泪花诞生时，我也重新醒过来，但那时我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同。”
　　“直到后来，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水底长出一片红色花海，无意中我发现我能够控制骷髅新娘的活动，不过很是微小。”

　　“讽刺吗，我想救人，就得拥有力量，可是我拥有的力量是由尸体浇灌的啼泪花得来的。”

　　“即便到现在，他犯下的罪行都到了能吸引你们前来的地步，我终于拥有可以抗衡的能量，我也依旧不知道杀死他的办法。”

　　岁安语气低下，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倒是可以保证，你们杀了他后就能回去，我不会阻拦。”

　　“你想得真美。”被冷落在旁的水鬼嗤笑，“还杀我，我便不信这几个黄毛小子还能斗赢我。”
　　他想起什么似的，又玩味望向秦怀音，“更别说你们还起了内讧，怕是不晓得你的伙伴帮不帮你，就你一个的话，我可不觉得累。”

　　说实话，秦怀音本没想揽下这差事。
　　灵脉考验，沈应远会争着表现，只要救了人成功了就行，无所谓是谁来做。

　　但现在……秦怀音瞥了他们一眼，无趣地转回身。
　　他们估计巴不得她去送死呢。

　　啧。
　　秦怀音没理水鬼，面向岁安发问:“你说的是真的？”
　　她问的是杀完它，岁安就会让他们走这件事。

　　岁安笑颔首:“真的。”

　　“我本来就会帮你的，起初我什么要求也没有，但现在我有条件，不过一会儿再说也行。”
　　“你杀不了他，其实原因很简单。”秦怀音抽出灵怀，剑尖闪光一现。

　　“这水鬼丑的一看就知道他这是自己的身体，但从开始我就觉得奇怪的是，他那双眼睛很好看。”
　　“——眼睛？”岁安愕然，似乎极其震惊，“他跟在何申手下时我见过他，那双眼睛绝对称不上多好看。”

　　秦怀音了然，她继续道:
　　“我怀疑他眼眶里那双不是他的眼睛，他换走的是何申的。你重新醒来后看不见，自然不知道他已经偷天换日。”
　　“我猜，他脸上以前也一定没有那两个黑色痦子。”

　　“和他对战时，我看见他的两颗痦子动了一动，当时我就在想这东西怎么会动呢？”

　　“我后来想明白了，同样的，他能取走何申的眼睛，不差再拿走你的。那两颗伪装的黑痦之下其实是又一双隐藏的眼睛。”

　　“他骗何申趁机杀死他，占据了河神镇不假，但他也确实找到了长生不死之法，正如他所说，杀死他后他会复活，吸收对方的能量，何申如果获得此法，活着也就不难了。”

　　“何申求长生，而正巧水鬼的确研究颇深，知道保持不死他则需要一对相爱之人的两双眼睛，而他也想要河神镇，所以骗杀何申与你后，他就什么都拥有了。”

　　“信口雌黄！”水鬼在秦怀音面前，脸色一点点地逐渐黑下去，他气急败坏，竟还给他憋出个成语来。
　　“你…你全部都是在瞎编罢了！不要以为自己瞎猜测出什么了，就可以打倒我。”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待我试试就知道，捣毁你的四眼后，想必杀死你就很容易了。”
　　与水鬼形成鲜明的对比，秦怀音不慌不急地抬眼。

　　“就凭你？”水鬼冷嗤，“不知天高地厚！道行比我高那么多的河神都死在我手上，你算什么东西？”

　　水鬼固然是有自信，但也存了激将秦怀音的意思，想让秦怀音自乱阵脚，不料她竟真一点儿也不上当。

　　他夺走何申眼珠安在自己眶里，脸上两边的东西确实不是痦子，只是两个紧紧闭合的小洞，另一双岁安的眼睛不好经常使用，他还找了方法妥善保存好放在屋内，需要才拿出来。

　　这法子主要是能伪装，别人不知其机窍，就算没中招后发现他身上不对劲之处，也只能干着急，不知道怎么破解——

　　可是如若让人瞧出来了，那还不简单？有的是法子破坏那两双眼睛，秦怀音就是这么想的。

　　先前忌惮这水鬼的古怪之处，她对他下手都没太狠，如今知道他的命门，秦怀音招招下的死手。
　　水鬼一时抵挡不及，面露惊色:“你怎么……怎么突然……”
　　突然功力变强了？

　　只不过是先前没有使出全力罢了。

　　水鬼那句话没能说完，他甚至没有看清，自己是如何被她的剑挖下了眼睛，毕竟，第一双眼从眶中坠落时，那小洞里的另一双还没来得及睁开。

　　淋漓的鲜血滚落下来，淌了满脸，水鬼怒不可遏，小洞里的眼打开，面前一片模糊的血色。
　　然而他重新锁定秦怀音也不再有用，如今只有一双眼睛的水鬼不堪一击。

　　他的头颅落下，如一根羽毛那般轻，脖颈里喷涌出的鲜血如注。
　　这回水鬼看到，秦怀音收回剑，神情那般平静、冷淡，轻轻松松收割掉了他的性命，但还有点嫌他碍眼似的，将他掉落的头颅挑到另一边。

　　他的视线由此定格，世界灰白下来。

　　“现在水鬼死了，那我便说我的要求吧。”秦怀音回头，“我想要你帮我做的是，替我给他们几个点教训。”

　　秦怀音她表情没半点变化，一说话却就语出惊人，屈清袖立刻皱起眉头，质问道:“教训？”
　　“秦怀音你什么意思？”

　　“你没死反而疯了是吧，你让她给我们教训？你是我们这边的人，你胡言乱语是你以为你已经脱离拂仙宗了么？”

　　“原来师兄还记得我是拂仙宗的，你们做的事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你现在反而责怪我不留情分，难道刚刚没有想杀我吗？我还以为师兄什么也不做，是因为你的眼睛也被水鬼剖了呢。”

　　屈清袖:……

　　“我是不愿意掺和你们之间，不乐意趟浑水，就想做条清净的咸鱼，但我不是鳖。”
　　几只苍蝇在面前飞来飞去，虽不耽误自己翻身晒太阳，可嗡嗡个不停，也是很烦的。

　　秦怀音觉得挺可乐，她看到凌寂玄瞪大着眼睛瞅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哎呀，这么紧张干嘛。我一说要教训，你们就急了，以为我要让你们断手断脚吗？”秦怀音话语一顿，瞥眼沈应远，“哦，也确实断了个。”

　　沈应远面如菜色，恨恨盯着秦怀音。他断臂处只止了血，手找不回来，他左手废掉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其实你们的担心不无道理，我确实没想让你们好好的回去。”
　　秦怀音一句话非要大喘气说。

　　几人:……
　　谢谢你还通知一声哈。

　　旁边一直观看着的岁安被秦怀音逗到，她捧着脸颊，手指轻敲下巴，笑出声来。“有意思。这个忙我帮了。我开始吧！”

　　屈清袖咬牙。
　　事已至此，就更不能叫秦怀音回去把所有事都抖露出去，因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让秦怀音永远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