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金缕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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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武林群雄逐鹿，百年之间起起落落，不知有几人称圣，几人称霸。
但无论是江湖纷争还是朝代更迭，总有那么几个庞然大物历经风雨而不倒，成了江湖人心目中不可撼动的白道圣地。
曾有好事者按照武学成就高低和影响力大小，对这些门派进行了归纳总结，将它们称之为“两山三家十八派”，一代一代这么叫下来，便也成了江湖人约定俗成的称呼了。
两山指代的是嵩山的少林寺，和龙虎山的天师府。
这两派以山为府，开宗立派，以武入道，是无可争议的执牛耳者，不仅在武学一道上有着高深的境界，门下更有信徒千千万万，一呼百应，连朝廷也要恭慎对待。
三家则是蜀中唐家、雍州雷家、江南金家。
这三家各自有各自立身的根本，譬如唐家精通暗器和机关，让人防不胜防；雷家以一部“风雷剑法”独步武林，在剑圣出世以前，雷家的每任家主都是剑之一道的巅峰代表。金家出名则纯粹是因为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他家世代为皇商，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金家不但有钱，也舍得散钱，若是有江湖人走投无路，找上门去，金家都会好菜好饭的招待着，若是呆腻了想走，金家还会送上盘缠，没人不竖起拇指夸一句仁善之家的。
再往下是十八派，零零总总，不一而足。
比如永州黄家，这家地处潇湘二水汇合处，盛产漂亮泼辣的小娘皮，家传一手狠毒无比的鞭法，如同红艳艳的辣椒，叫男人又爱又怕。
又比如十八路水帮，乃是十八个靠水路吃饭的瓢把子共同结义组成的帮派，一起管理大虞内陆上水运的大小事宜。
若是细细说来，只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因此林思理只是粗略介绍了一遍，让闻人贤对这些门派有个大概的印象。
具体是好是坏，是正是邪，还得闻人贤亲自去江湖里走一遭，和各路人马都打个照面，亲自用自己的眼睛看，才能有自己的判断。
此时此刻，林思理手里拿的那封敷贴着金纸的信，就是金家送来的。
而且是专门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没有走官方的邮驿，可见金家对此信的慎重，务必要确保送到了六扇门的手中。
“你知道昌盛钱庄吗？”林思理把玩了一会儿信封，突然问道。
“知道，大虞最大的钱庄，连岭南也有他们的分行。”闻人贤嗯了一声。
闻人贤之前也想过把银子存在他们家，这样在大虞疆土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能随时存取，免得随身携带银钱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但昌盛钱庄的开户门槛就是五十两银子，根本看不上他这三瓜两枣，连门边都摸不到，只能悻悻作罢。
“那你可知，昌盛钱庄也是金家的产业之一？”林思理将洒金的信封放在石桌上，道：“几日前，昌盛钱庄位于苏州的总行发现了一件事情：从柜台收回来的大额银票中，有几张是假的。”
“假的？”
“之所以柜台的伙计没有当场认出来，是因为这几张假银票的制作工艺几乎以假乱真，骗过了他们的眼睛。直到后续核对时发现账目对不上，细查细验之下，这才有积年的老掌柜从油墨上分辨出了细微的不同，找出了那几张赝品。”
“金家的家主得知此事后，赶紧去自家密室中查看，果然发现有一块银票的雕版被偷了。这块雕版若是找不回来，昌盛钱庄每日都有几千两的损失。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宣扬出去，人人都会疑心自己手上的银票是假的，都想赶紧把银子兑出来，就算昌盛钱庄背靠金家，家大业大，也禁不住这样大规模的挤兑！因此金家找上门来，希望我们能帮他抓住贼人，找回那块遗失的雕版。”
闻人贤皱起眉道：“金家平日里供着那么多门客，有事自有门客服其劳，何苦舍近求远，千里迢迢来求六扇门？”
“一是此事毕竟涉及银钱数额过大，财帛动人心，难保不会有门客动了歪心思，借机谋取私利。金家家主孤立无援之下，想到求助六扇门，也是说得通的。”
这的确是一个理由，闻人贤道：“还有别的吗？”
“二是，”林思理不知为何有些迟疑，越说声音越小，“……金家的家主看了最新的江湖快报后，对故事里面智勇过人、文武双全、无所不能的闻人捕快十分景仰，于是点名想要闻人捕快去解决此案……”
“告辞。”闻人贤拔腿就走。
“等等！你先听我说完！”林思理赶紧道：“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闻人贤脚步一顿，眯着眼睛回头看他。
林思理赶紧又添了把火，“他说这一千两只是送给六扇门的一点小心意，若是六扇门能破了此案，还有三千两银票他亲手奉上！”
闻人贤火速走了回来，在桌边重新坐下，正色道：“为江湖人排忧解难是六扇门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什么时候出发？”
“你先别急，还有一个人要跟你一起去。”
“谁？李瑛吗？”
“不是他，是你那位小朋友。”
“……小朋友？”闻人贤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思理说的是红绡盗，不由失笑道：“带红绡盗去金家？那和把老鼠丢进米缸有什么区别？”
“他还非去不可了，”林思理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如果他还想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的话。”
“……”闻人贤皱着眉看着林思理，数息后不禁讶然道：“难不成，金家家主以为偷雕版的人是红绡盗？”
“不错，”林思理见他已经猜出谜底，也就不多卖关子了，“毕竟那可是金家的密室，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现在里面却无缘无故丢了东西，不是红绡盗干的，还能是谁？”
闻人贤有些哭笑不得，这真是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谁叫江湖里天字第一号的神偷就是红绡盗呢！可见有时候名声太大了也不好，可不就什么好事坏事都赖在他头上？
“你我固然知道红绡盗并非真凶，他这段时间不是在京城就是在魏州，要么就是跟在北衙禁军屁股后面跑，根本没有去苏州作案的时间。可金家并不知道这些，自然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金家被盗一事，红绡盗难以置身事外，他若不想被金家追杀，就只能找出真正的贼人。”林思理笑的像个狐狸：“正好让他跟你一起去苏州，你白赚个轻功一流的帮手，六扇门还不用付他月钱。”
……
红绡盗像只皮猴儿一样在马背上东扭西扭，时不时扯一下袖子，拉一下衣领，只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别扭无比。
特别是不让戴围巾这一点让他格外没有安全感，总觉得浑身上下都被过路的行人看光了，忍不住总想要把领子拉起来，好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不为别的，就为他现在身上穿的不是熟悉的夜行衣和红围巾，而是一套老陈特意为他找出来的六扇门官服，剪裁合身，胸前还绣着长庚合月。
这套衣服他见过无数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穿在自己身上还是开天辟头一回。
若是有人要问，他一个混迹江湖的神偷，怎么就穿上捕快的衣服了呢？
——那还要从几日前说起。
得知自己无缘无故被扣了一个屎盆子，红绡盗大怒，他一生偷盗无数，还是第一回被人窃取了名头，这简直是挑衅他的人格！他当即拍板表示要去给金家好好上一课，好叫他们知道，如果真是他红绡盗出的手，那就不是仅仅只偷走一块雕版了，而是除了雕版什么都不会给金家剩下。
这个大胆的计划立刻被林思理否决了。
紧接着，林思理顺势提出了让红绡盗假扮六扇门中人，随闻人贤一同前往苏州的要求。
红绡盗本就打算去一趟苏州，看看是谁胆敢借他的名头做事，现下有机会狐假虎威，蹭一蹭衙门官老爷的威风，他稍一思索就兴奋地同意了。
六扇门上达天听，下镇宵小，是跺脚就能让江湖抖三抖的存在。现在他一个偷儿不仅能光明正大地在里面混个编制，还是对方先开口邀请的，就问说出去谁敢相信？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但如果能提早知道代价是一路上都要乖乖地骑着马，红绡盗一定会再好好想想。
“这马我就非骑不可吗？”红绡盗习惯了用轻功赶路，此时坐在马背上，只感觉屁股下长了针，忍不住抱怨道：“我跑起来都比它快！我可以先跑去苏州等你，你自己骑马过来不行吗？”
“跑起来比马快的是红绡盗，你现在是六扇门的实习生小五，说的话请符合自己的身份。”闻人贤慢悠悠道：“等到了苏州，你还这样嘴上没个把门的，恐怕会被人一眼看穿啊。”
小五是红绡盗的真名。据他所说，他是一个弃婴，收养他的老大之前还收养了四个孩子，因此管他叫做小五，可惜五人之中只有他平安长大，其余四人都半路夭折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惯常的嬉笑，闻人贤没有揭别人伤疤的兴趣爱好，因此只管叫他小五，多的一句也没问。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金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