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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玉京谣 ...

  •   “谁!”

      “谁在上面!”

      头顶上突然有人说话,众人纷纷仰头警戒,李瑛更是拇指顶住剑柄,寒芒一闪,剑出三寸。

      闻人贤先是一愣,再是无奈一笑:这位红绡盗每次登场,都非要在别人头顶不可。也不知是他秉性就爱压人一头,还是说这是梁上君子的通病。

      “谁~~”头顶那人阴阳怪气的学了一句舌,“你们口口声声讨论小爷的名字,还要问小爷是谁?”

      众人这才看清,有一人正坐在财神像的头顶上,翘着二郎腿,用红围巾挡住半张脸,正饶有兴趣地俯视着他们。

      在场之人除了闻人贤,都是第一次见到红绡盗的真人,但看到那条红围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李瑛握紧剑柄,“你好大的胆子!偷听我们谈话,还对神像不敬?!真当我六扇门无人不成!”

      “你们要真能抓到我,早几年前就抓到了,还用等到今天?再说了,一群捕快拜财神才更奇怪吧!”红绡盗丝毫不怵,施施然换了条腿翘着,“更何况这次是你们有事求我,小爷自然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正洋洋得意,余光瞥到闻人贤轻轻皱着眉看向他,顿时笑容一顿,翘起的脚也乖乖放了下来。

      “盗爷可否下来说话?这样仰着头怪累的。”林思理用手扶着眼镜,以免动作太大从脸上滑下去,“正好你也在这儿,我们商讨一下去大名县的事如何?”

      “哦?你不会是想把我骗下来再动手吧?”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思理笑眯眯道:“都是老熟人了,盗爷还不相信我千金手的人品吗?”

      的确是老“熟人”了,自从红绡盗扬名的那天起,他的名字就上了六扇门的通缉名单,这么些年来和六扇门斗智斗勇的次数不少,只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我说的是姓李的炮仗,等下别看我不顺眼,用剑给我捅个窟窿出来!”红绡盗不屑地看了一眼李瑛,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当然,如果你觉得捅的到我,大可以试试。”

      “试就试!我怕了你不成!”见他如此挑衅,李瑛也变了脸色,手指一动,就要拔剑出鞘,却被人按住了手背。

      他一侧头,却见阻止他的是闻人贤。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现下能把纪琮带过来的人,只有红绡盗。”闻人贤低声劝道。

      李瑛正要反驳,余光却见翟应鳞也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显然是想到了他的好友张平生前的遗憾,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恶语也说不出来了。

      李瑛嘴唇动了动,神情挣扎。

      过了片刻,他把闻人贤的手拍开,自己把剑推回了剑鞘,重重哼了一声,走到房间角落里,背对着众人坐下,双手抱臂,权当房间里的交易不存在。

      这就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红绡盗见对面先低了头,咧嘴一笑,也不多拿乔,起身一跃而下。

      众人还没看清,他就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如一片树叶,半点声响也没发出。

      林思理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个六扇门的“老朋友”看,发现这偷儿比他想象的年轻许多,只比李瑛大几岁,一头不伦不类的短发,只在脑后留了一缕儿长头发,编作一条小辫子,辫尾还系着一截红色绒绦,十分俏皮。

      除了年龄之外,他身上黑色的夜行衣,红色的围巾,还有刚刚露了一手的惊世骇俗的轻功,都和传闻里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来的?”即便红绡盗已经从神像上下来了,林思理和他说话时还是要抬起头,充其量抬头幅度要小一些。

      “从他讲故事开始。”红绡盗瞥了一眼闻人贤。

      林思理心下惊叹,默默把对他轻功的评价又提升了许多。

      那时房内都是人,更有像闻人贤和李瑛这样的顶尖高手在,居然没人发觉自己头顶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个人。

      “那想必事情来龙去脉你也清楚了,我就不多赘述了。”林思理颔首道:“你可愿跑这一趟,把纪琮带回京城?”

      “这可是做好事,我当然是愿意的,”红绡盗目露狡黠之色,“就看六扇门出得起什么价格了。”

      翟应鳞忍不住插嘴道:“我家中也薄有家资,你要多少银子,只要付得起,我都不会吝啬!”

      “……”红绡盗睁大了眼睛,像看到了长角的兔子似的,十分新奇地盯着这个先前没怎么注意过的年轻文官。

      直到翟应鳞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红绡盗这才张嘴大笑:“哈哈哈哈!翟大人真是个妙人!小爷我连皇宫内院都能随便进,又岂会缺银子花?银子对我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想讨的当然是别的!哈哈哈!”

      翟应鳞知道自己不熟悉江湖中人就冒然开口,闹了一个好大的笑话,当即臊得满脸通红。

      红绡盗越笑越起劲,翟应鳞的脸也越来越红,头越来越低。

      闻人贤轻飘飘地看了红绡盗一眼,“真有这么好笑?”

      笑声戛然而止。

      “说正事吧,”红绡盗咳了一声,正色道,“帮你们这个忙可以,我要六扇门撤回对我的通缉。”

      “不可能,”林思理当即否决这个想法,“你偷了户部尚书的官印,这个通缉令是皇帝亲自下的,六扇门无权撤回,我们最多做到假装没看到你。当然,如果有其他衙门想对你动手,我们也不会出手相帮。”

      红绡盗转了转眼睛,显然对这个报酬并不满意,他看向闻人贤,“事成之后,你还要回答我五个问题!”

      闻人贤微笑道:“三个。”

      “五个!”

      “一个。”

      “行,三个就三个!”红绡盗生怕他反悔,当即答应下来。

      他又询问了那纪琮所住何处,相貌如何等,翟应鳞赶紧一一作答。

      都问清楚后,红绡盗扯了扯脖子上的红围巾,就准备出发。

      “等等,”林思理突然叫住他,朝他伸出一只手,微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

      林思理继续微笑着看着他,伸着手。

      “……啧!”红绡盗不耐烦的啐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随手扔给他,“明早皇宫的大钟响起之前,我会把纪琮丢到朱雀门口!”

      说着,便纵身而起,足尖先是在香案上一点,再攀上神像,衣襟被风鼓起,宛如一只张开翅膀的黑色大鸟,三下两下就从房顶上消失不见了。

      林思理拿起手上的东西一看,正是户部尚书前几日丢失的官印,便也一笑,收入怀中。

      翟应鳞呆呆地看着他们,只觉得和六扇门相处的这一日,见到了许多自己之前二十多年闻所未闻的东西,仿佛在海难中误入了海市蜃楼的水手,怀疑自己在做梦。

      “翟大人?翟大人?”直到林思理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林思理也没问他愣什么神,“现在让你回家梳洗既不安全也耽误时间,不如就在六扇门将就一下吧。”

      翟应鳞连忙应是。

      说话间,老陈已经重新开了库房,拿出两件全新的六扇门官服,又找出先帝赐下的玉牌。

      马杰豪也搭了把手,从厨房中端出温水、布巾等物。

      众人忙忙碌碌,协助闻人贤和李瑛简单梳洗了一番,重新换上干净衣服。

      翟应鳞没有进火场,不用换衣服,只用仔细擦干净脸,梳好头发,就从花脸猫变回了那个文质彬彬的书令史。

      三人打理完毕,拿上玉牌,李瑛的马背上原封不动地带着女尸,闻人贤则是轻巧的翻上马背,走了两步,回头对翟应鳞道:“上来吧,翟兄。”

      翟应鳞看了看他,又下意识地看向林思理,茫然道:“就我们三个?这可是去觐见皇帝,林副门主不一起去吗?”

      林思理神情突然一凝,水晶镜片上闪过一道白光。

      四周的气氛也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翟应鳞不知自己无意间触犯了什么禁忌,连忙闭了嘴,表情十分惶恐。

      林思理深吸一口气,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语速飞快道:“翟大人,我可是神医,你知道神医是什么吗?好吧,看你表情就不知道。”

      “可别把我和太医署里那些只会照本宣科的废物相提并论!神医就是,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你还有一口气,我都能把你救回来——我的安全才是整个六扇门的基石!”

      “你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只是个大夫,却仍旧成为了六扇门的副门主,管着这些人形兵器吗?难道就因为我长得可爱?还不是因为六扇门离不开我!六扇门要没我明天就得散!”

      “这,就是神医的含金量,你能明白吗!”

      翟应鳞紧紧闭着嘴,先是点头,又疯狂摇头,最后又犹豫着点点头。

      “所以我要坐镇这里,绝不会离开六扇门太远。别说是皇帝了,就是他老子复活,也不值得我出门跑一趟。”林思理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懂了就快走!不然就留下来给我当实验对象……”

      翟应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赶紧连滚带爬地骑上了闻人贤的马,用眼神催促两人快点离开。

      马杰豪一边憋笑,一边替他们打开了大门,两匹马先后上了大街,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

      暮色四合,朱雀大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好在今夜无雪,朗月当空,月光倾泄在青石路上,一些凹陷处还积着融化的水,两匹马交错着跑过,月光与水面都被踏碎、溅起,伴随着清脆的蹄声,仿佛身后跟了一路渐次开放的琼花。

      直到跑出了两条街,翟应鳞才松了口气,后怕道:“吓死我了,还以为今天真的出不来了。”

      “每个人都有逆鳞,你只是刚好戳到了他的逆鳞而已。”闻人贤安慰他的声音也带着笑意,“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回事,谢谢你帮我趟雷了。”

      林思理不敢离六扇门太远的原因,除了他自己说的那些以外,更多的应该还是为了躲避药王谷的追杀,所以他才反应那么激烈,好像被人踩了痛脚。

      这点就不必与翟应鳞说了,省得让他更害怕。

      路边漆黑一片,盖因蜡烛价贵,寻常人家可不会整夜点着烧银子。前朝还有富商以蜡烛斗富,用蜡烛代替木柴煮饭,甚至引来了皇帝的猜忌。

      除了皇宫,没有谁家会奢侈到彻夜点着蜡烛。

      所以当前方越来越亮的时候,闻人贤就知道他们快到朱雀门了。

      “谁在夜间纵马!不知道朱雀门前是禁地,禁止骑马擅入吗!”

      不远处有巡夜的禁军发现了两人,立刻举着灯笼大声呵斥。

      皇宫城墙上,还有禁军在黑夜的掩护下拉开了长弓,箭头直直对着下方的人马,一旦他们发现有一点不对劲,箭矢随时都会不讲道理地激射而出。

      “吁——”马匹高高地扬起前蹄,在禁军警惕的目光中停了下来。

      三人翻身下马,闻人贤掏出怀中玉牌向他们示意,“我们是六扇门的捕快,这位是礼部的翟大人,我们有要事要禀报皇上,还请进去通报!”

      这支巡逻的禁军穿着和北衙禁军相似的玄铁盔甲,只是肩头雕刻的不是咆哮的猛虎,而是豹子,也不知具体是哪一支。

      为首一人接过玉牌,举起灯笼一看,只见是一块巴掌大的墨绿色玉牌,系着杏黄色的绦子,上面刻着六扇门三个篆体字,还刻了长庚合月的图案,的确是宫里的东西。

      想来也无人敢假扮六扇门的那些煞星。

      在场的禁军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试探道:“不是我们不愿通传,只是今夜宫门已经下钥,皇帝恐怕早就歇息了,谁敢惊动他起来?你们有什么事,可否明日早晨再来?”

      闻人贤加重了语气,“这是先帝御赐的令牌,为的就是情况紧急时,六扇门能随时上达天听。我们的确有要紧的事必须今晚禀报,等到明早就晚了!”

      禁军见他态度强硬,再加上玉牌的确是真家伙,便聚在一起低声商讨了一会儿。

      商讨完毕,一人越步而出,拱手道:“既如此,我就进去替各位禀报一声,只是不能保证皇帝一定乐意见你们。”

      闻人贤松了口气,“如此便好,多谢这位大哥。”

      就在此时,从众多禁军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陛下已经歇下了,我看是谁敢大晚上生事,打扰天子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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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玉京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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