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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玉京谣 ...

  •   冯齐孤零零地回到刑部后,先把马栓好,然后往停尸房走去。

      他只是减等处的一个主事,即便工作日里半日不见人,回来后也没人主动和他打招呼,没人关心他刚刚去了哪儿。

      冯齐也早就习惯这种待遇了。

      反正每月的俸禄银子还是照发,饿不了肚子,区区一点冷遇,算不了什么,坐冷板凳的官员还少了吗?横竖不多他这一个。

      冯齐习惯性地安慰了自己一通,朝小路走去。

      那张平是横死,浑身的血液几乎都流尽了,死状凄惨,死不瞑目,又传闻他的死跟镜组织有关,实在晦气的很,所以被单独停在了最偏僻的一个停尸房。

      上次去那里还是在白日,天上还有太阳光,阳气重,身边还有六扇门两位捕快相伴,传说习武之人血气方刚,鬼神莫近,冯齐也就没怎么害怕。

      现在路上只有他一人,又临近黄昏,一路上树影参差,在他眼里都如同恶鬼索命;偶尔有乌鸦啼鸣两声,在他耳里便如鬼哭狼嚎。

      冯齐越走越慢,越走越心虚,走到最后,连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好不容易走到院子门口,远远看见停尸房紧闭的门,连脚都软了,只能靠着门槛稍作休息。

      “说到底,我又何必强出这个头呢?”冯齐瞅着那排黑洞洞的窗户,越看越慌,心中暗想:“管他是六扇门还是镜组织,我实在没必要趟这浑水。反正刑部也没人指望这案子能破,否则何必推到我头上?”

      不禁又有些后悔:“不应该被那闻人捕快夸了两句,就热血上头,答应下这种事,这不是把自己往泥潭里坑吗?”

      “不如到时候随意应付几句好了,就说我没看到什么异常,反正仵作也是这么说的,有事也怪罪不到我头上。”冯齐嘀咕了几句,转身准备离开。

      往外走了十来步,他又停住了脚步,顿在原地。

      此时已经临近下班时间,有些交游广阔的官员已经放下手头的工作,开始讨论一会儿要去哪儿喝酒取乐了。

      这些活动自然不会有人请他,谁愿意和一个官位又低又不会看颜色的人一起玩呢?

      说笑声远远地传到这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来,已经听不清晰了,欢乐是他们的,这里只有一个芝麻小官和一具尸体而已。

      日头又往西偏了一些,房檐的轮廓都在夕阳里模糊起来,想来再过一刻钟,天就要全黑了。

      屋檐上的乌鸦越落越多了,它们不知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来,并排站在屋脊上,几乎把屋脊站满,都用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那个在下面一动不动的人。

      “妈个巴子的!”冯齐突然破口大骂了一句,惊飞一群乌鸦。

      他一边转过身,大步往停尸房走去,“平时谁都想不起我冯齐,遇到这种邪乎案子就想起我了!我还非要把这个案子破了!让你们看看刑部里谁才是真孬种!谁才是真大爷!”

      他一路哆嗦着骂骂咧咧,脏字不断,也是给自己壮胆,直奔停尸房门前,推门而入。

      熟悉的腐臭味伴随着寒气扑面而来,冯齐掏出火绒条擦亮,一路举着到白布前。

      “张老兄啊!小弟我是刑部主事冯齐,奉命查您的案子,我现在要看一下您老的伤口,这都是为了早日抓到凶手,还您一个公道啊!您老在天有灵,一定保佑我顺顺利利,千万别作乱,千万别作乱……”

      冯齐神神叨叨地念了半天,又举着火绒条当做线香拜了又拜,这才壮起胆子,伸手掀开白布。

      只见张平双眼圆睁,口唇张开,面部表情还定格在死前的那一瞬间,似乎有千般不甘,万般怨愤。

      冯齐不敢多看那张脸,伸出一手,颤抖着掀开尸体脖子上的伤口皮瓣,强忍住那种冰凉粗糙的触感,另一只手举着火绒条,把脸靠近伤口,定睛往里看去。

      “……!”冯齐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忙不迭把白布盖了回去,遮住那狰狞的死相,内心焦急道:“得赶紧跟闻人捕快说……”

      然后他就脑后一痛,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心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有鬼啊!

      ……

      闻人贤到达礼部附近的时候,李瑛已经在马背上等了一会儿了。

      “怎么来的这么慢?”李瑛故作不耐道。

      “我骑不了快马,让小李大人久等了。”闻人贤现在已经摸索到了和他相处的窍门,随口应付了一句,“现下离礼部官员下班还有一会儿,我们不如找家茶店坐下歇歇,也免得杵在这里,过于显眼,被有心人看去了。”

      这条街既然毗邻礼部,自然做的是文人雅客的生意,字画店、书肆、茶铺应有尽有,风雅非常。

      不多时,两人便在街边找了间干净的茶馆,从茶馆二楼窗户往侧下方看去,可以看到礼部的大门,以免一会儿错过了人。

      茶小二虽然不认得六扇门,但看两人黑衣金绣,腰间又挂着金勾带,容貌俊逸,气度不凡,只以为是世家公子,不敢有所怠慢,忙一路跟着上楼,又拉开椅子,殷勤服侍着坐下。

      “二位客官可要喝点什么?我们这儿有上好的雨前龙井,紫笋茶,都是一两银子一盏,三两银子一壶,就连礼部的大人喝了都赞不绝口呢!”

      一两银子一盏!李瑛有些不安地看了闻人贤一眼。

      不愧是开在礼部对面黄金地带的高档店,一壶茶就抵六扇门一个月的月钱。

      茶小二见两人不接话茬,又道:“若是客官嫌清茶苦,我们这儿也有橄榄木樨茶,也有玫瑰栗丝茶,甜茶要便宜一些,只要五百文一盏。”

      五百文也不是小数目了,就算天天下馆子,也能下一周。

      “给我来一盏高末,给他来一杯梨汁。”闻人贤合拢手上的茶水单,吩咐道。

      “喂!”李瑛不满道:“我今年十四,虚岁已经十五了!”

      “给我来一盏高末,给他来两杯梨汁,”闻人贤朝茶小二点点头,“多谢。”

      “……”

      “是,二位稍等,马上就好。”茶小二嘴角抽了抽,有些失望的下去了。

      所谓高末,其实就是筛茶时筛出的茶叶末,店家舍不得丢,便把这些碎末收集起来,用于泡茶,称作高末,贱价出售,乃是穷苦人家喝不起好茶又嘴馋时的替代品。

      茶小二见两人穿的好,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却不想看走了眼,原来是两个穷鬼。

      此时客人不多,没等一会儿,高末和梨汁就端上来了,还附赠了一小碟干果。

      梨汁是京城冬日的一种特色饮品,是用一种叫软儿梨的梨子制作的,需得深秋时采摘,此时的软儿梨又硬又酸,尚不能入口,要储存起来,等冬天落了雪再拿出来解冻。

      此时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梨肉已经变得熟甜软糯,再挖出来享用,口感绵软如同乳酪,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很受小孩子喜欢。

      李瑛苦大仇深地看着面前的梨汁,本着点都点了,不能浪费银子的想法,他端起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他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不一会儿就喝光了一杯。

      在端起第二杯前,他偷偷看了闻人贤一眼。

      闻人贤知道他脸皮薄,只做不知,侧头看向窗外。

      极目远眺,从近到远,都是层层叠叠的黑青色屋檐,上面覆盖着还未融化的白雪,偶有寒鸦落在屋檐上休息,理一理羽毛,便如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滴。

      冬天日头落下的早,有人家已经点上了油灯,窗户上就有橘黄色暖融融的一团光,万家灯火的人间气,看久了,便觉得心情也疏朗起来。

      第二杯梨汁李瑛要喝的慢一些,似乎是想好好品味一下味道。

      等他把两杯梨汁都喝干净,礼部也到了放班的时辰,两边的角门都打开了,许多官员三五成群,鱼贯而出,或同行一路,准备去找点下班后的乐子,或上了自家的轿子,准备回家休息。

      李瑛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青色的身影,连忙伸手指了过去:“在那儿!”

      闻人贤从果盘里拣了颗松子,手指一弹,内力裹挟着松子飞了出去,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翟应鳞的鞋面上。

      两人在窗户旁看的一清二楚,翟应鳞脚步一顿,先是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松子,接着又茫然四顾,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正好和楼上的人六目相对。

      闻人贤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翟应鳞嘴角抽了抽,自知逃不过,四处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同僚关注他,便低下头,低调地走进了茶馆。

      过了几息,他便从楼梯上来了,转头就看到坐在窗边的两人。

      “二位大人可真是大胆。”翟应鳞举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竟挑了个礼部对面的位置。”

      “灯下黑罢了。”闻人贤道:“书令史大人请坐,可要喝点什么?”

      “六扇门的茶,在下可不敢喝。”翟应鳞站着没动,苦笑道:“不知二位大人找我有何事?”

      “几句话怕是说不完,书令史不妨先坐下来,”闻人贤见他一脸抗拒,不由好笑,“书令史在怕什么?我俩还能吃了你不成?”

      无论翟应鳞心里怎么想,此刻六扇门已经找上门来了,他还能拒绝不成?只能挤出一个笑容,“外面人多眼杂,不如进包厢里说吧。”说着便掏从袖中出一小锭银子,唤来茶小二,随意吩咐道:“给我开间雅致点的包厢,上一壶最好的龙井,再把你们这儿的特色茶果子来两碟。”

      翟应鳞吩咐完毕,头一回,却见另外两人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仿佛看到了肥鸡的狐狸。

      翟应鳞:“?”

      “唉呀,翟兄真是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呢!”闻人贤一边嘴上客气着,一边迅速站起身,勾着他的肩膀往里走,“今天我们也沾沾翟兄的光,尝尝这三两一壶的龙井是个什么味道!”

      就连李瑛也贴了过来,“想不到翟兄竟如此豪爽,我们一定会一滴也不浪费的!”

      翟应鳞:“啊?”

      可怜他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瘦弱文官,被两个黑衣凶神夹在中间,跌跌撞撞地进了包厢,又被裹挟着坐下,两面夹击,一动也不敢动。

      不一会儿,茶小二就把东西如数奉上,见他们三人紧紧挨在一起落座,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两眼,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闻人贤先把翟应鳞面前的茶盏斟满,这才给自己和李瑛也倒上,“翟大人,请用茶。”

      翟应鳞也不知对方怎么就反客为主了,只能稀里糊涂的端起茶盏,一口饮尽。

      一杯热茶下肚,他也稍微缓过神来,赶紧用手指挡住杯口,婉拒了闻人贤继续倒茶的动作,“二位有话不妨直说。”

      “翟兄真是爽快人!那我也就不遮遮掩掩的了,”闻人贤直白道:“关于张平一案,翟兄是否知道些什么?”

      翟应鳞用食指轻敲着杯沿,目光凝视桌上一点,道:“大人以为,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果然有戏!闻人贤和李瑛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喜意。

      “张平是不是在前段时间的会试上遇到了什么事情?”

      敲杯子的声音停了,翟应鳞默然片刻,“就算我真的知道,又为何要告诉你们?”

      李瑛急道:“你……”

      闻人贤赶紧摁住他的肩膀,温和道:“翟兄谨慎一些也好,毕竟张平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实在是人命关天,让人不能不小心提防。”

      听他这么说,翟应鳞神色柔和了一些,但眉头还是皱在一起,“若是我说,那位幕后黑手位高权重,你们可敢管到底?”

      李瑛心直口快:“六扇门可不是那种孬种!”

      “小李捕快话糙理不糙,”闻人贤轻咳了两声,“我们既然管了,就一定会管到底的。”

      “这个案子刑部差不多已经放弃了,毕竟都传死者是得罪了镜组织才遭此横祸,谁也不想犯这个太岁。更何况死的又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上面也没有多重视,草草结案糊弄过去也就是了,六扇门又何必钻这个牛角尖,自讨没趣?”

      翟应鳞说着,偏过头,鼓起勇气,直视闻人贤的双眼,“你若拿不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我也只好无可奉告了。”

      闻人贤沉吟片刻,“我有下中上三个理由,不知翟兄想听哪一个?”

      翟应鳞轻轻颔首,“愿闻其详。”

      “论下,这案子不是刑部走正规流程交接给六扇门的,而是宫里的朱公公亲自登门拜访,亲口下达给六扇门,命令我们务必彻查此案。朱公公是什么身份,翟兄心里应该清楚吧?若是六扇门不尽心竭力,只怕会开罪上面那位大人啊。”

      “九千岁竟在关注此案?”翟应鳞大吃一惊,慌乱之余又有些高兴,“这么说来,往后查案的阻力会小上不少!还有呢?”

      “翟兄稍安勿躁,”闻人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中嘛,自然是我等不能坐视惨案发生却假作不知,明知事有蹊跷却只顾粉饰太平,眼见有才能的学子蒙冤落榜,端正的好官惨遭毒手,我等若只为明哲保身,便装聋作哑、闭耳塞听,那何苦还来六扇门当什么捕快?不如趁早找家富户当打手来的舒服自在!”

      翟应鳞神色有些动容,但还是坚持道:“下,是为了保住官运亨通,这也是人之常情;中,为国为民,也不失公正无私之名;这两个理由我都认可了,却不知上又是如何?”

      闻人贤放下搭在翟应鳞肩膀上的手,目光却转向了李瑛,不等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就开口道:“上,自然是为了给李大人报仇,狠狠杀一杀镜组织的威风了。”

      “……”这下不管是翟应鳞,还是李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翟应鳞不知内情,尚在疑惑之中,李瑛却反应了过来,蹭的站起身,手忙脚乱道:“你乱说些什么!……六扇门是镇压宵小的利器,岂可因个人私心而动!”

      闻人贤一手撑着下颌,微笑着看着他,“若是个人私心和家国大事恰好是同一件事,一举两得,两边都不耽误,岂不更好?”

      李瑛脸涨的通红,像是想谢他,又想骂他,表情十分复杂,最后默默坐了下去,一言不发地往嘴里塞茶点。

      翟应鳞旁观了一会儿,也回过味来了,知道牵扯到六扇门的隐秘,便也没刨根问底,而是长叹一口气,道:“之前两个理由便已足够了,既然二位铁了心要掺和,那下官也奉陪到底吧!”

      话头一旦打开,翟应鳞就好像卸下了一个担子,又好像憋了很久,终于出了口气,后面的内容自然而言就出来了:“我与张平虽同在礼部为官,但我和他并不是一个司的,他在主掌科举的礼部司,我则在掌管祭祀的祠部司做书令史,我们官位都不高,也没有什么工作往来。”

      “只是有一天,我在字画店里躲雨时,恰好和他遇到。因为干站着等雨停有些无聊,便随意聊了几句,结果偶然间发现我们都十分喜爱前朝吴道人的画,这才成为了能聊上两三句的泛泛之交。后来又有几次约着一起去赏画,便也慢慢熟络了起来。”

      闻人贤想起张平书房里那挂满一面墙的画,不由得点点头。

      翟应鳞回忆了片刻,继续道:“我记得那是约莫一个月前,会试还有两三日开考的时候。正好那日字画店新入了一幅吴道人的真迹,张平便约我一起去赏画,顺道也见见我这个朋友。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要忙会试的事情,只怕一个月都抽不出时间来与我会面。”

      “我还记得,他那天心情很好,连赏画的时候脸上都止不住笑,我便问他遇到了什么喜事。他说他收到了一份行卷,作者名为纪琮,真真是一位天纵奇才,必定能在接下来的会试里一举夺魁,成为会元!又说这纪琮在家乡的乡试里也是第一名,若是殿试也能稳定发挥,搞不好要被皇帝亲点成状元,成为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到时候,他这个慧眼识珠的举荐人也与有荣焉,沾一沾文曲星下凡的光。”

      “我好奇心起,便向张平询问那篇行卷的内容,张平说那行卷既非诗句,也非骈文,而是一篇策论。”

      翟应鳞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两位捕快,贴心地解释道:“所谓策论,就是议论当前朝堂内外的问题、向朝廷献策的文章。他说的那篇策论,似乎是阐述了现下实施的“均田制”的不足,并提出了一种叫做“两税法”的新税法作为替代。”

      “可惜我管的是祭祀,根本听不懂税法相关的事情,只想安心赏画。只是张平实在讲的起劲,我不好扫兴,只能耐着性子听了半天,这才勉强记住这几个名字,现在想来,实在惭愧。”

      “无妨,如果不影响后面发生的事情,翟大人继续讲述便可。”闻人贤提起茶壶,给他的空杯子续满茶水。

      闻人贤对所谓的“均田制”有些印象,因为它在大虞朝实在太有名了,基本上可以说妇孺皆知,即使不知道具体内容,也肯定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是本朝刚建立时推行的一种税法制度,那时候天下刚结束长期战乱,人民流离失所,田地大量荒芜,赋税收入受到严重影响,朝廷便把土地按人头分给农民,农民向政府交纳租税,称为“均田制”。

      均田制在开朝时大大激励了农业的复兴,可谓是绝妙之法。可现在大虞朝经过了上百年的修生养息,人口数量早就今非昔比,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这项制度流传到现在,已经快到名存实亡的边缘了。朝廷亟待能人志士提出新的税法,以解燃眉之急。

      若是那纪琮提出的什么“两税法”真能行之有效,莫说是会元状元了,只怕龙颜大悦之下,直接空降户部当个侍郎也不是没有可能!

      翟应鳞说的有些急,下意识地往盘子伸出手,想要吃块点心缓一缓,却摸了个空,再一看,两盘点心已经被李瑛默不作声地全塞完了,只剩一点碎屑。

      翟应鳞:“……”他的心情有些微妙,只觉得这两人和以前听到有关六扇门的骇人传说里的形象似乎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个一二。

      好在他也不是纠结这种小事的人,当即改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李瑛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严肃道:“今年的会试几日前都放榜了,我听说会元姓郝,并非姓纪。难道那纪琮临时有事,没去参考?”

      “他去参考了,而且还押对了题,好巧不巧,今年的会试题目,就是问考生对税法的看法!”翟应鳞叹了口气,“只不过纪琮得了个材质最陋、对问失次的批语,被直接黜落,发回老家了。”

      两人面面相觑,十分费解。

      翟应鳞看了李瑛一眼,“你打听得不错,今年的会元的确姓郝,全名郝耀祖,身份可不简单,乃是现任户部侍郎的长子。他的卷子据说一经面世,就得到了阅卷官的一致的惊叹,众口一词的推举为第一名,成了一桩虎父无犬子的美谈。”

      户部掌管天下财政,什么田赋关税、公债货币、户籍俸饷,一切和银子有关的事情都逃不开他们,实在是油水丰厚的大肥差。

      想来这户部侍郎就算不是富可敌国,那也是家财万贯。

      李瑛急道:“莫非他写了什么神仙文章?竟然把纪琮的两税法都比了下去?还是说阅卷官都是瞎子?分不清好赖?”

      “非也!非也!阅卷官并非瞎子,郝公子也没有写出什么神仙文章,”翟应鳞长叹一声,面露悲凉之色,“而是郝公子的那篇文章,就叫‘论两税法’!”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玉京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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