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运》来牟

31、第 31 章

　　“何年年，抛开我的身份，我对你什么心思你就一点感受不出来吗？你怎么就那么狠心！”蒋晨风真的生气了，气何年年为了和他置气居然伤害自己。

　　“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就因为她和你都姓何？”蒋晨风停顿了一下，又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年年突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全新的情绪，那大概叫委屈，憋得他眼角发烫：“我真的挺努力的，用尽了全身力气那种，一直想摆脱命运的桎梏，但现在看起来，太不行......蒋晨风，谢谢你......你真的很好，是我不行，我就只能到这儿了......”

　　何年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低下头，绕过蒋晨风，抓起何雪的手腕，走向大华：“放开他，他不跟出去，外面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

　　死一个何年年，换两个重刑犯，并无不妥，甚至是值得的，况且何年年未必真的会死，现代科技那么发达，解个毒又有何难，大华并未松手，甚至有了将对面两人直接干掉的冲动。

　　“放他们走。”蒋晨风悠悠开口，大华才勉强松手，推了一把任嘉义。

　　何年年并没有回头，拽过被打得七荤八素的任嘉义挡在身前，径直走向门口。

　　门被何年年从里面打开，风早就停了，狮城又恢复了往日平静，只有几根掉落的树枝，彰显着刚刚刮过一场短暂而逝的狂风。门外的黑衣人分散地站在院子里，身上落了雪，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何年年看着满地凌乱的脚印，几不可察地皱了眉头。任嘉义摆脱了何雪雪扶着他的手，冷着脸挺了挺腰，低呼了一句“回去”，便以最快地速度向院外撤退。黑衣人警惕地举枪跟在他们身后。

　　何年年特意避开他们踩过的地方，到了院门口，他停下瞥了一眼院子里的那棵樱桃树，看来是等不到初夏的果实做樱桃派了。随后便跟着何雪大步离开。

　　蒋晨风站在窗前，直到门外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消失，才抄了把椅子坐下。

　　大华也松了口气：“嘁，你我还干不掉那几个吗？”

　　“放走了还能再抓。”蒋晨风声音冷淡。

　　“还是舍不得你的小男友？”大华有点看热闹的心态。

　　“查何年年。”

　　“终于反应过来了？他那拿刀掇人的狠劲儿绝对不是新手，中间挡任嘉义的几招我看着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想不起来。”

　　蒋晨风随手拿起一把桌上的餐刀摆弄着：“嗯......何年年的出手速度极快，躲避时身体柔韧，手指漂亮，指甲光洁整齐，手上没有茧子。”

　　“你天天摸，你说得都对。”大华翻了一个白眼。

　　“我是说他的能力与他表现出来的状态和外表截然相反，只有可能是为了刻意隐瞒。我带他去过一次猎场，他近距离、徒手杀掉了一头雄性成年野猪，但他受了伤，很重的伤，我当时我没在场，以为是他运气好才从野猪蹄下活过来，现在回想，哪有人有那么好的运气，完全是实力所致。

　　看样子在何雪向他透露我的身份之前，他确实是不知情的，那么他今天暴露自己的唯一原因只有可能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保护我，因为任嘉义当时拔枪了，他以为我必不能自保才出手。但后来他明知道我们合力一定能控制住何雪和任嘉义，为什么要选择跟他们走？”

　　大华思索着回答：“也许由他控制任嘉义和由我们控制任嘉义的结果大有不同，我们带走任嘉义，他将不再掌握对这两人审讯的主动权，因此何年年必定另有目的，不能让此二人落在我们手里......

　　何雪和任嘉义身手不行，顶多知道何年年有两下子，但到什么程度，他们也未必看得出。所以何年年在何雪面前暂时应该还没有暴露，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身手完美地解释清楚。而只有带走任嘉义和何雪，何年年才能达成他的目的，那么这个目的就极有可能是为了找到任嘉义的老巢，在那里他有要找的东西或人！”大华简直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这不是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吗，现在只是方式需要稍稍改变，与其从任嘉义嘴里撬出来，跟着他们或许会更容易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

　　“别忘了大金港那批货马上就要到达赛马了，我们很快就会与任嘉义在他的老巢汇合。

　　而且如果任嘉义他们上道，何年年今天胸前佩戴的那枚‘魅影’已经让他们的此次打劫收获超出预期，或许未来几天，我们就能在黑市上看到它的身影，到那时，再找他们就很容易了。”

　　只是何年年怎么办。蒋晨风心里着急......

　　北诺尔洲的冬天并不舒服，雨一直下，下得人心烦意乱。何雪他们居然一路顺利到达，毕竟何年年还在他们手里，想来蒋晨风不知用了什么花言巧语唬住宾客，并没有向警方透露他们的身份。

　　回程途中，何雪为何年年注射了特效药，药剂透明，是何雪自己研制的，只是这所谓的解药好像并没太管用，再加一路上颠簸，何年年从低烧转为高烧，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稍微降下点体温时，也就是起来喝点水，吃的东西都吐了。何年年对何雪的说辞表现的深信不疑，也使得何雪放松了警惕，甚至中途冒险停下给他买过一次氧气瓶。

　　任嘉义一路上都很生气，这一趟不仅没达成自己的目标，还让何雪姐弟看了笑话，因此对自己下过狠手的何年年嫌弃得要命，早就忘了还是何年年把他们从蒋晨风家的“铁桶”里捞出来的。如果不是何雪坚持，任嘉义恨不得叫人把这个累赘扔进海里。

　　他们被雇佣兵送到边境，又辗转换了几次交通工具，最终穿过阿国南部的沙漠，从沙漠中的镇子里买了些补给，又开了二十分钟，最终停在了一栋三层的土黄色建筑物前。

　　小土楼藏在低矮的盆地里，被周围高矮不一的沙丘环绕。任嘉义伤得也不轻，大部分时间都是何雪开车，任嘉义坐在副驾，后排只有何年年一人，没人打扰他，反倒还舒服一些，比在前半程路上醒着的时候多，他强打精神观察，在拐进盆地时，也为这里得天独厚的天然防御位置所震撼。

　　离近看，小土楼实际上并不小，也不破，看建筑风格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作品，每一层都有将近四十个房间，在常年漫天扬沙的地方，难得地保持住了窗明几净。

　　这可能归功于小土楼前方的天然湖，这片湖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岸边水草不少，一缕缕整齐地顺着流水，浅处清澈见底，但湖心处恐怕也是深不可知，从岸边望去，黑黢黢的一片。

　　狮城不太刮风，但这里不一样，风卷着沙子吹得人睁不开眼。

　　任嘉义受不了，自己先进去楼里。何年年走得慢，跟在何雪身后。他们从西边的侧门进去，那里离停车的地方更近，大门用得老式门锁，何雪拧开铁门，内部并不像外面看到的那么“阳光”。走廊一片漆黑，门上方的安全出口提示散发着幽幽绿光。走廊地面由水泥铺就，不算多平，但摩得光亮。两侧是一间间交错对应的房间，木质的双开门，刷着淡淡的奶绿色，每扇门上都有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何年年路过一扇，探头看进去，里面摆放着瓶瓶罐罐，像是实验室。抬头向前望，是东侧的安全出口。中间有一处很亮的地方，应该是正门和大厅。

　　何年年突然停住，踟蹰不前。

　　“怎么，想起来了？”何雪回头看着他，弯起嘴角，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

　　“你......为什么？”

　　“我喜欢，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间，我在那里疯狂地汲取知识，而这些学到的东西也正在回馈我。怎么样，是不是和当年一模一样？”何雪很是得意。

　　何年年对这里的场景再熟悉不过，这是南大的实验楼！

　　南大的实验楼是一座有着50年楼龄的砖楼，外面爬满了爬山虎，一到夏天，那里反倒最凉快。小楼不高，三层地上，一层地下。一到二层是实验室和教室，三层是办公室，地下一层有冷库和仓库，用于存放样本、药品或器具。房子老旧，光线不好，尤其朝北的房间，一年到头都亮着灯。亨利曾向何年年吐槽自己在这楼里呆得都捂白了，失去了光泽。

　　何雪打断他的思绪：“你跟我上三层，我把对应系办的那个房间改成了几间宿舍。这栋楼没电梯，你走上去还行吗？”

　　“嗯，没关系的。”

　　他们上学那会儿还没扩招，学校用房没那么紧张，系里办公室都很大。何雪把这里改造得简单舒适，水电等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能在沙漠腹地做到这么完备的生活条件，可见下了相当大的功夫。

　　何年年走走停停，中间几次喘不上气要跌倒，何雪还像小时候一样半抱着他的肩膀，拍他的背，何年年挂在何雪的身上，轻轻摸进何雪的大衣口袋。

　　何雪和任嘉义住在旁边的房间：“对面几间也有人住，他们白天工作，晚上才回宿舍，你应该也碰不上。我先去看看嘉义，一会儿再过来找你。”

　　何年年突然拉住何雪的手，往何雪手里塞了样东西。

　　“什么意思？”何雪不解，拿出何年年的强塞给他的胸针，捧在手心里端详。

　　“据说这个东西值两亿，是蒋晨风别在我身上的，姐姐拿去换了钱，现在可能都不止那个价了，求你别再去找他的麻烦了，行吗？”何年年像是祈求一般，抓着何雪的手不放。

　　何雪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自己带大的弟弟，何年年眼睛微肿、嘴唇干裂到流血，像是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一样。她与何年年互相扶持的那段日子历历在目，那会儿条件不好，但两个人仿佛不知疲倦，学习、工作不遗余力，还清了何劲的“助学金”，生活充满了希望，毕业就能有正式的工作，能摆脱曾经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一切在她发病的那一刻戛然而止，这种病只能控制发展的速度，在现代医学下治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何年年为她奔走，甚至为她向何劲妥协，何年年以为的骨髓交易，只是他们又回到何劲控制之下的开始，并且永不见天日，而何劲的利用却远不止让和年年救他的小儿子，他知道何雪的才能，他做得那些勾当，正需要一个可以被拿捏的人去完成，何雪成了不二人选。

　　何雪不大明白，就是对陌生人也很难生出的恶毒想法，何劲对他们两个都有过，上辈子到底有什么仇才能让何劲做到这份儿上。

　　何雪决定反击，她放弃了那么多，谋划了这么久，装疯卖傻、隐姓埋名，只要她和任嘉义能够完成研发，她有了钱、有了势、有了新身份，就能与何劲抗衡，甚至能将葛生据为己有，然而在临门一脚之际，却在蒋晨风这里栽了跟头。

　　听任嘉义的，果然冒进了，这次虽然损失不算多，但以后出入自由必然会受到影响，海对岸暂时是回不去了，这将直接影响他们后面的计划。何雪却没想到何年年居然随随便便拿出来个两亿的东西......这也称得上是柳暗花明了，何雪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不自觉地又抱了抱和年年：“知道了。你先养好身体，之后想和姐姐在一起或者回国都可以，姐姐的事马上就会结束，很快。”

　　何年年松了手，目送何雪出去，虚脱一般地躺在床上，手机总算顺利地滑回何雪的口袋。他拿出他的小恐龙，勉强能开机，只是几天没顾上看，果然还是没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