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LuciBella

9、仙门大典（8）

　　花朝猝不及防下被一爪击中后心，顿时一阵气血翻涌，一口猩红的血喷了出来，染的胸襟一片赤红。

　　他一咬牙，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流转，尽管通过那些被寒气侵蚀的部位有些凝滞，却无伤大雅。

　　他低喝一声：“星落！“ 手中长剑便腾空而起，嗡鸣不断，无数金色亮光凝聚而成的刺铺天盖地的向下急射，密密麻麻，若不是狼群全为虚影，否则一招便可全灭。

　　金刺落地并未消失，而是插进了雪地中，流光溢彩，看上去竟带着些禁制的作用。花朝悄无声息的抹掉了嘴角流下的血，一道复杂的法诀再次被他飞快的掐出，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肉眼根本无法看清分毫。

　　接下来的一切便简单多了，任何攻击他的狼都会在触碰到他之前被金刺瞬间洞穿，又被花朝一刀结果性命。偏生那群狼的字典中没有撤退，于是不过几息的功夫，狼群被伤亡殆尽。

　　花朝站在原地喘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只是走了没几步肩膀的伤口就钻心的疼。他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伤口被出现了细碎的冰渣，是与狼战斗时不知怎么溅进去的。

　　他盯了那伤口一会儿，半晌之后才犹豫的点住了周围几个穴道止血。血似乎很早之前就在这天寒地冻中凝滞了，花朝除了觉得灵力运转的更为困难外没有感到任何好转。

　　最后他无计可施，于是继续向前走去。

　　若不是此地身处所谓的梦境，用一用那些珍贵的丹药也未尝不可...只可惜，等他能出去的时候，那些丹药怕是都无能为力了...

　　花朝望着前方忽然多出来的几十头幻兽虚影，无言的握紧了剑。

　　雪地中盛开了朵朵猩红的梅花，迎着冰凉刺骨的寒风不折不挠的盛放着。那点红像是那朵花耗尽最后生机开出来的一样，却还是一点一点的被鹅毛大雪尽数掩盖。

　　可是蜿蜒而下的血迹太过醒目，如果顺着那成片的血迹与野兽尸体向上走，雪会出现覆盖整个小腿，行动变得愈发困难，寒冷更是如影随形，无法被修士的灵力抵挡。

　　走到这一步的人应该已经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伤。习雅曾经见过几个挑战者冻死在这条长的好似永远都走不完的道路上。

　　他慢悠悠的向上走去，看着周围野兽的尸体越来越多，血迹也越来越厚重。原本只是几十头，后来变成了几百头，到最后已经彻底数不清了。

　　习雅轻叹一声，手腕连抖，几道青色法诀立刻自觉飞向那些尸体，不过一闪的功夫那些野兽尸体就消失不见，连雪地中的雪都消失了大半。

　　只是剩下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好像一具被人拖拽而上的尸体留下的血痕。

　　可又仅仅是片刻，连那点仅剩的痕迹都被大雪掩埋，这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白的空寂。

　　习雅眼神动了动，脸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手腕一翻掏出一块玄铁令牌，一面刻着“习”，另一边是一个古怪的花纹，好像原本是一个滑稽的笑脸，后来被人刻上了一个奇怪的阵法，将笑脸藏在了千万划痕之下。

　　他只是举起令牌一挥，眼前空间一阵扭曲，出现了一座如梦似幻的楼阁，好似通体纯白，却又似乎蕴含其他五彩的光，藏在那白玉墙壁上。

　　而那道蜿蜒的血迹更是重新出现在了雪地上，一路蔓延至白玉楼阁的台阶上。

　　“没死啊...“ 习雅抬脚走了进去。

　　正中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透明光球，远处看就能看到上面的两个血手印。顺着血迹的方向，习雅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人。

　　他窝在墙角，胸前抱着一柄断剑，碎裂的面罩被丢在几米外，黄色的水晶已经化成一堆晶莹的粉末。

　　习雅走近了，才发现他闭着眼睛，身上的衣服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衣摆被雪水晕染出了一片浅淡的痕迹，干涸的血块凝结在他的头发上，还有血从他的额头流淌而下，将苍白的脸染的脏污不堪。

　　他的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细微的发着抖。

　　习雅走到他的身边，沉默片刻，往他身上怀里放了一本没有封面没有名字的无名书。

　　花朝疲惫的睁开眼睛，眼白布满血丝，声音很哑，“这是你的功法？”

　　“嗯。” 习雅点头，“你现在想做什么？”

　　“......不知道。“

　　习雅没有出声，指尖灵光一闪，凌空点在花朝的眉心。

　　花朝身体一震，蓦然喷出一口血来，浅红的双眸了无生机，只是瞥了一眼习雅便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里的后山有一座灵泉，泡上几日便能勉强维持你的状况。“ 习雅温和道，“还能站起来吗？”

　　花朝缓缓抹掉了即将流入他眼中的血，右手挪了挪，可总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折，一看就知道骨头断裂，偏生他却好似没有感觉，看他的神情还在疑惑为什么借不上力。

　　习雅叹了口气，一只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法诀，随后虚空便显现出了一个旋转的日月星辰的模样。习雅看了看，不知做了什么，日月星辰旋转的速度变慢了。

　　随后，他一手搂住他的背脊，另一只手捞住他的双腿，轻松将他抱了起来。

　　花朝迷蒙的看着他，意识似乎有些不清醒。不过他还是动了动，勉强道：“我能...自己走...不要你...这样...好.....娘....”

　　习雅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和这种重伤的伤患一般见识，尤其对方还通过了这个他精心布置的试炼，也算他的半个弟子。

　　于是习雅温温柔柔的一掌敲在他的灵台位置，将他敲晕过去，偏生又晕的不彻底，身上的痛苦反而在黑暗中更加强烈。

　　花朝面如白纸，手指死死抓住习雅的前襟，用力的几乎痉挛。

　　“都做炉鼎了还这么挑三拣四，以前想被我抱的人多的排不上队呢...“ 习雅轻声道，神色淡淡，“虽然我从没想过这本焚兰还能重见天日，但如果是你...和昙花一现也差不多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柔和下来。

　　-

　　花朝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深的梦，梦里他杀死了很多很多肆虐的魔兽，多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他一刻不停的往前跑，哪怕脚失去了知觉，哪怕手已经握不住剑，他依旧向前跑去，一刻都不敢停下。

　　终于，眼前天光大亮，那些恐怖的怪物、那片血红的天空都变成了一望无际的雪，飘飘扬扬的落下，变成了一片白蒙蒙的雾。

　　雾中，身穿凌乱红衣的少年跪倒在地，头发散乱，而那个神一般的男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口中冷淡道：“你想活下去吗？”

　　那少年的头抵住地面，不只是生是死，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卑微的好似雪地中的一滴血泪。

　　而那边，花朝想要靠近，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阻挡，无法靠近分毫。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深邃的黑暗，一点一点蚕食着他们的身影。而那少年沉默的跪倒在地，好像已经被风吹成了一座僵硬的雕塑。

　　那白发飘飘的男人居高临上的举起了剑，神色在肆虐狂风中看不真切。

　　不要。

　　花朝的心脏几乎停止。

　　在他能够意识到前，他开始疯狂的拍打面前的那个该死的透明屏障。

　　不要！

　　他绝望的用全身撞击着那坚不可摧的屏障，不断尝试让那里的二人听到他的呼喊。

　　快起来！

　　苏朝玉，快爬起来啊！

　　如果你在这里长眠不醒，还有谁能替你报仇雪恨！

　　苏朝玉！！！

　　可是不管多么撕心裂肺的吼叫都被狂乱的风所阻挡。从始至终他都被隔绝在那片绝望的风雪之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男人缓缓抬起手中的剑，殷红的剑穗飘动着，刺目的红。

　　“不要...不要...不要！“ 花朝的手指扭曲的扣着那片屏障，喉头一片猩甜，一个名字如一道利剑般破开了他，几乎下意识的，他嘶吼道，“宫殷雪！！！“

　　眼前光景霎时破碎，花朝重心不稳向前扑去，重重摔倒在地。可是没能等他爬起来，他便看到了被熊熊大火包裹的宅邸。

　　那场烈焰像是要焚尽那片土地上的每一寸生灵，暴虐的火苗吞噬了苏家那块古木雕刻的牌匾，吞尽了那些岁月悠久的支柱、门扉、花草...和人。

　　不。

　　不要。

　　可是花朝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脚发软，只能呆呆看着他最珍视的地方一点一点变成灰烬，被千万人踩踏；又变成尘埃，飘散于世界之中，什么都没有给他剩下。

　　花朝呆呆地看着，仿佛再次死在了那个噩梦般的一天。

　　不要。

　　不要。

　　“不要...“

　　他再次睁开眼，胡子花白的男人笑眯眯的看着他，眼尾的细纹给他增添了几分其他中年男人没有的韵味。

　　他亮出手中胖溜溜的小黄鸟，声音朝气蓬勃，“朝玉，你看，爹爹找到的小黄鸟！”

　　“爹爹....“ 花朝眼中的泪一点一点滑落脸颊，他几乎无法抑制抽泣，一把抱住了身前的男人嚎啕大哭，”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娘亲...爹爹...你们都还活着….不要死...不要....“

　　他抱的是那么紧，生怕他们再次消失不见，生怕他们再次逝去在他的怀里。

　　可是抱的再紧，再用力，再刻骨铭心，都已经无法改变既定的结局。

　　”又做噩梦了？“

　　花朝的身体一僵，呆呆看着怀里雪白的轻纱，张着嘴，泪依旧从脸庞滚滚滑落。

　　站在他怀里的男人带着梅花的香味，白发与衣服纠缠着，无法分清彼此。他的手轻轻搭上了花朝的后颈，不轻不重的捏了捏，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很老吗？又把我认成你爹爹？”

　　啊，原来只是一场梦。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花朝的手慢慢放开了。他无声了将脸埋进了那人的胸膛，只有泪静静滑落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