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动】悸动》留有暗香

7、第七章

　　此时深入族藏的林动岂能获悉林智心中的小九九，他的注意尽在石洞深处。族藏的面积颇是不小，林动漫步其中足足两刻钟才是靠近深处。

　　同时这族藏深处与外围亦是不同，诸多光芒沟通出一条条光路，延伸的尽头皆有块被这光芒笼罩的石台，而石台之上则悬浮着各式各样的强大灵宝、灵药、武学等等。

　　林动站在一道光路下方细细感受，一股一股精纯的元力涌进他的体内，他下意识催动武学吸收，不由惊愕地瞪大眼：林氏宗族的族藏该是要多深厚的底蕴才是吸纳到如此雄浑的元力，竟是令他体内的元力又雄厚不少。

　　“在这族藏下方有一个庞大的法阵，”小貂的声音从林动体内响起，“这个法阵源源不断吸取着天地元力然后灌注进来温养着这些宝贝呢。”

　　小貂闷声笑了几句：“小子，便是你没从中得到些什么，光是这元力便足够你实力提升一大截了。”

　　林动微微笑了笑：“自然。但既然进来了，我可没想过空手而归。”

　　他双眼环顾四周，最后定格在左侧方的一条光路上。林动回首望着另一条光路，再三犹豫后踏步走向左方的道路。躲在石符空间的小貂看着少年的选择松了口气，眼里亦浮现一缕赞许。

　　另一方光路的宝物散发的波动固然比眼前的要强烈，但以林动此时的实力取下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强大的宝物的确是一张不可或缺的底牌，”林动仿佛听见了小貂的叹息，“但很明显宗族也很是看重那几样宝物，那四周可还藏着不少阵法呢，凭我现在便是拿到了怕也要去了半条命，得不偿失。”

　　“你想的倒是明白。”小貂蜷了两圈尾巴坐在上面，“这边也有着不少造化境武学，于你而言亦是场不错的机遇。”

　　林动点点头，仰头看向前方的石台——其上武学最低也是造化境下乘，而属于造化境武学的亦是不下十种，足可见宗族实力一般。

　　“小子，虽说这里设下的阵法不多，可要是闯下来也不容易啊。”天妖貂面色略显凝重，可眼里却不见多少忧色。

　　“但若是闯过了，便能得一本造化武学。”林动舔了舔唇，眼中闪烁着炽热的火光。

　　说罢，他便是放开精神力同阵法猛烈地对碰起来。

　　石洞外，林智或有所感地抬头，神色冷峻地盯着石门方向，又回身甩袖置出一道光幕，其内正是显现出林动的身形。

　　“这是……造化武学！”其余三位长老纷纷凑上前，而当瞧清楚林动破解的是哪出石台的阵法之际，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林智面色难堪地点点头，他伸手正要捏诀，忽而想起林琅天临走时放的话，再三忧虑后深吸一口气便是咬牙变换了手势。

　　“林智长老，您这是？”

　　“琅天心性浅薄，他只当这分家之人不过是个卑微的虫豸，但从这族藏内表现看……”林智眼神阴鹜，捏诀加强法阵强度，声音沉沉地说道，“他日定成琅天的绊脚石。”

　　“此子绝不能留！”林智分了一个眼神与其余三位长老，“之后琅天要如何处罚老夫也认了，但这小子，是绝不可允许他活着走出族藏。”

　　三位长老相互对视一眼，便是分两侧站在林智身后，变换出与其一致的手势。

　　“噗哧”

　　林动正是全身心投注与阵法的角力中，本是凭着他优渥的精神力得到丝毫优势，还不待他喜形于色，便是猛然呕出一滩血来。

　　“林动！”

　　“别出来！”

　　林动的厉喝盖住小貂的惊呼，他快速收回精神力猛然抬头，果从石洞顶部发现了一团光芒。那光芒闪烁两下后变得愈加刺眼，隐约传来一道道意念的波动。

　　“呜”

　　他的精神力此前便是被林智创伤了一回，此时又再次遭逢三位长老的合力攻击，便是及时收回也是被压迫地白了面色。

　　“小貂，别出来。”林动咽下一口血沫，安抚好祖符内的天妖貂，双眸深寒地盯着头顶的那团光点。他咧了咧嘴，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这群老杂毛是真想我葬送在这里呢。”

　　但是……

　　林动眸色幽暗，仅思考一瞬便是做出决定，压□□内高速运转的元力，绷紧的肌肉亦随之放松——他竟是任凭阵法侵蚀自己的躯体，连着精神力也被迫遭受摧残。

　　“呜……”

　　放任法阵攻击自己的后果便是，林动白着脸闷哼一声踉跄一步，颅内仿佛遭受着千万朵烟花的轰击，直震得他耳聋眼黑。而最为严重的却还是意识空间深处的那片精神之海。此刻的海洋上空正经历着一场可怖的风暴，呼啸的飓风宛如锋利的刀刃劈割着海面，又狠狠朝下砸去，直至形成一道道不可修复的伤痕才罢休。

　　林动的眼瞳已是涣散，他再支撑不住地滑跪在地，尽管如此，他仍是分出一缕神识压着石符空间中的天妖貂。

　　“小貂……别出来……”

　　小貂神情肃穆，与林动共处的这段时日他又怎不知对方的心思？尽管如此，小貂依旧是塞了满满一嘴的妖丹，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祖符上方波动，时刻关注着少年的状态，直待少年坚持不住的那一刻。

　　他清楚着少年的打算，却也不会眼看着对方身陷险境。

　　但林动是要拿命赌一回！小貂感受着前者渐趋衰弱的气息，终是不愿再忍，就要动用天妖秘法为对方争取那一线生机。

　　一抹紫意从小貂眼底浮现，他吞下妖丹运转功法，便是要强出石符，但旋即猛然抬头——

　　本是要置林动于死地的法阵突然停下，且身后探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林动瘫软的躯体，另一只手则轻松从石台上拿下武学。

　　“你平时不是最惜命么？”林动听着身后之人哼笑一声。

　　林动缓了缓酸软的四肢挣开对方的搂抱，“但你不会让我殒命在这儿，至少不是此时。”

　　“林琅天，收下你那些小心思吧。”林动哆嗦着双腿朝洞口慢慢走着，眼眸附着一层薄冰，“或许我现在的实力却没有你的强，但若是比拼精神力，你可不一定胜我。”

　　林琅天面色沉沉看着故作平常离开的少年。良久，林琅天叹一声气，知林动是晓得在进族藏前自己在他体内打入的那道精神印记。

　　但少年似是误会了他的用意。

　　“真当自己是铜头铁臂了？”林琅天上前两步将林动再次拉扯进自己怀里，自然地揽过对方双肩就地抱起，“我可不记得你是坐以待毙之人，不仅不抵抗法阵带来的伤害，还故意牵引着去撕扯精神力。”

　　“还是说……你认定我会来救场？”

　　林动被林琅天突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别扭地挣了挣手腿，发现对方加大力度不愿放开自己，便是自暴自弃地拿手圈住对方的脖颈，闭着眼假寐。

　　当听得林琅天那过于自负的发言，林动也不无所动，而是闭着眼，头歪在对方肩颈处嘲讽一句：“是啊，你带我来这儿，还不能保我安然无恙离开？林琅天，你这执法长老当得可没半分威信可言啊。”

　　“那三位长老乃是我亲信，”林琅天挑眉，好心情解释一句，“想来是你的实力叫他们产生危机感，想要除之而后快吧。”

　　“这不正如你所愿？”

　　“我答应过你，”林琅天摇摇头，笑了一声，“我会给你一次挑战我的机会。”

　　我会给你一次挑战的机会，让你彻底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林动听懂了林琅天的潜台词，但他仅是哼了一声，便不再回话，而是缩了缩脖窝在林琅天怀里浅眠着。

　　“喂……”林琅天哭笑不得地看着睡着的少年，动作却是愈加轻柔，稳稳抱着对方出了山洞。

　　洞外，林智为首的三位长老正东倒西歪地躺在地面上，均是捂着胸口面孔狰狞地盯着走出来的林琅天。

　　林智面露惊骇，他还从未见过神色如此柔和的林琅天，何况这份柔情还是对着他们从未正眼相待的分家之人身上！这叫林智等几位长老情何以堪！

　　“琅天，此子绝不能留啊！”林智猛烈咳喘着朝林琅天吼道。

　　林琅天闻言面沉如水，眼底更是凝结了片片霜寒，前不久的那抹柔色仿佛昙花一现般再寻不得半分踪迹。

　　“我说过，林动，你们动不得。”林琅天眸色幽幽，“念你们待我忠心，此次不过是小小的警告一番。”

　　林琅天调用天地灵力汇集于脚下，形成了一只金色的巨大鹰隼，徐徐攀上高空：“若被我再发现，就莫怪琅天不念旧情了。”

　　青年抱着少年淡淡撇下一句，便是再不将眸光投放在下方面若金纸的几位长老身上，操控着鹰隼飞离了族藏之地。

　　林智“哇”地呕出一摊深色血浆，直愣愣瞧着他看着长大的青年离去，原本目光如炬的双眸此刻看上去竟是沾染上点滴污秽，瞧着浑浊了不少，甚至于整个人像是步入暮年的老人那般老态龙钟了不少。

　　“林老……”另两位长老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担忧地唤了一声。

　　“走吧，”林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似是苦涩似是释然，“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好宗族族藏，剩余的，也管不了啦。”

　　这一刻，林智也陡然明白了林琅天的心意何在。可看着那二人周遭的氛围，林智抬手抹开嘴角的血迹，摇摇头：“果然最开始老夫便不该犹豫，催动所有法阵将那小子彻底留在族藏洞穴中。”

　　而林智不会知道，即便是他彻底催动所有法阵，也留不住林动。在更早些的时候，林琅天便主动将自己的命线同这位天资过人的少年纠缠到一起。所以当林智终于得知这些消息时，林琅天与林动早已互通了心意多年了。

　　后话暂且不提，此时林琅天正带着林动从空中极速掠过，一息时间便是落在自家院落中，而后踹开屋门几步行至榻前，将林动小心翼翼放在榻上。

　　林琅天此番动静不小，甚至是连林梵亦是闻风而来。

　　“闹出这么些动静便是为了这个分家的小娃娃？”

　　林琅天愁云满面地站在床头，紧锁着眉头检查着林动身上的伤势，又被身后陡然冒出的声音骇了一跳，回首望去，正与出声的中年人对上视线。

　　“族长。”林琅天认出来者，点点头打了招呼。

　　林梵淡淡嗯了一声，扬扬下巴点了点林动：“小家伙天资不错呀，没成想琅天出去一趟又为我们宗族带来一位天才呀。”

　　林琅天摇摇头：“族长误会了，我带他回来不过是为解决些私人恩怨，与天分无关。”

　　“可是十年前你废了他父亲那回事？”林梵挂着淡笑，道出的话语却让林琅天一时语塞。

　　“……族长想说什么便请直说吧。”林琅天拧拧眉，叹一声气。

　　林梵敛了笑容，双手背负在后，双眼直直望着青年：“我要你随这个小家伙外出历练。”

　　林琅天双眸的光芒明明灭灭，藏着不解与惊茫，顶着中年人目光如炬的注视慢慢张口：“族长，他是分家之人……”

　　“他是林氏族人。”林梵认真地打断，眼睛亮了亮，“不论本家分家，他都是林氏族人。”

　　随后他就见林琅天舒展的眉宇再一次收拢，而这被本家所称赞的青年的面上露出了不解与迷茫的神色。

　　林梵不免拉了拉嘴角笑笑，说到底对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山外有山，人上有人。”林梵眯着眼开口，“琅天，我们本家与分家的差别无外乎在于我们的资源要远胜分家的，而这并不意味着分家之人就要低我们一等。”

　　“你认为这族比的目的何为？”

　　林琅天面对林梵的问询，下意识便是要答是要彰显本家的绝对地位，然当看着前者严肃到凝重的神色，他不免耷拉下嘴角。

　　林梵将林琅天的反应尽看在眼底。他再次带上笑容，伸手在对方瘦削却厚实的肩背拍了拍：“随林动一同出去历练吧，你会找到答案的。”

　　“……是。”林琅天低首垂下眼帘，低声应答。

　　“方才见你探查了这小家伙的状况，可发现了什么？”林梵见林琅天答应，也不过多在去留的问题上做多的赘述，而是绕步来到床前，边问林琅天边自行坐下查探起林动的状况。

　　林琅天摇摇头：“也不知道他一人在外做的什么修行，骨头硬的很，周身伤痕瞧着可怕却也仅仅是些皮外伤，喂些基础灵药便是。问题在于他的精神力……”

　　“他是符师？”林梵神色微动，定力十足如他也不□□露出些异色。

　　林琅天抿抿嘴，慢慢点了点头。

　　林梵默然瞅着别扭的青年，忽地起身拍了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道：“这几日你就好生照顾他，执法队那边我会去与他们说说。”

　　“族长，这！”林琅天瞪大了眼，似是不可置信。

　　“人是你带回来的，现在又因你受了伤，你还想再逃避一次责任吗？”林梵沉沉叹了一口气，“琅天，你作为宗族的执法长老更要以身作则，好促进本家分家之间的感情联系才是呀？”

　　林琅天抽搐着唇角，浑身轻颤着看着林梵，见对方竟当真叫自己来照顾少年，闭着眼咬咬牙：“我……照顾便是。”

　　林梵满意地点点头，达成目的后就负手大踏步地离开，徒留林琅天生无可恋地站在原地。

　　“罢了……就当是不想胜之不武，所以才勉为其难的照顾你吧。”林琅天揉揉太阳穴，喃喃自语着。

　　垂着眸的他自是错过了林动掌心处发出的微光。

　　“嘶……”

　　林动的意识先行转醒，还不等他下一步动作便是被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禁不住倒抽一口气。

　　“你的精神力这次内耗很严重。”小貂声音适时响起。与往日轻佻的口吻不同，这次小貂的声音多了些担忧。

　　林动闷闷低吟一声，咬牙捱过身上阵阵发麻的疼痛，才是轻喘着聚焦着视线落到小貂身上。

　　“小貂……”

　　“我支持你的想法，却也不是叫你拿命去拼。”小貂难得没有拿自己的尾巴当靠椅，他端端正正坐在林动面前，小脸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林动，你莫要忘了，爷的原身乃是天妖貂，就算现在实力并未恢复到巅峰时期，就凭这石符中的宝藏，爷也能保你杀出林氏宗族。”

　　林动坐起来将小貂抱在怀里：“那我更要拦着你了。”

　　“你在质疑貂爷么？”

　　“没有哦，”林动挠挠小貂的下巴抚慰着，“知道小貂很乐意陪我共生死，但是，这里毕竟还是林氏宗族，更何况，林琅天既然在我身体里种下了精神烙印，他就不会放任我轻易死去了。”

　　罕见的，小貂此次不再多数强调自己的实力。他扬起自己粗大的尾巴抽扫在少年身上，谩骂一句：“真是个小傻子。”

　　“不过小貂你也说过这个石符是万万不得被他人发现的。”林动嘿嘿笑着，“何况现在你的实力没有恢复，我当然要多照顾你一些。”

　　“你！”小貂不免梗塞，烦躁地甩甩尾巴后伏在少年胸口闷闷一句，“罢了……真是败给你了。”

　　“但是林动你要答应我，今后不得以命相搏。”

　　“是是是，”林动嘴上应答的，转头脑袋扫了扫四周，又问道，“小貂，这是我的意识空间？”

　　“现在想起来你的精神力了？”小貂得到林动的保证松了口气，语调微微上扬调侃道。

　　林动心虚地咳嗽几声，他这才察觉自己所处的空间闪烁着明明暗暗的光泽，与平常以意识进入的石符空间别无二致，不过是与自己相差无二的精神力更浓郁些罢了。

　　“该说你小子是莽夫还是幸运儿呢。”小貂摇摇头，“在你放任法阵侵蚀时候，石符也在自主运转着。”

　　“林动，你再好好感受一下。”

　　林动随着小貂的意思闭上眼，数息后惊愕开眼，回头对上妖兽平淡如水的眸子时，他才欣喜开口：“好浓厚的元力！”

　　“为了修补你亏损的气海，石符吸纳了不少元力。”小貂点点头，终于是笑了笑，“若你的实力再提升一些，那法阵或成石符的养料也不一定。”

　　“所以要更加低调些。”林动低头翻手看着掌心那散着淡色白光的字符，攥紧拳头说道。

　　小貂随之点头：“这石符中藏着太多秘密，谨慎些总是好的。”说着他又甩甩尾巴，抬起前肢指了指空间上方：“这精神空间虽说看着伤痕密布，摇摇欲坠，但有石符带来的元力作修补，倒是问题不大……”

　　妖兽面目严肃：“林动，你先出去应付外面发生的状况吧。”

　　林动不疑有他，点点头再度闭上了眼，便也错过了小貂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捉弄之意。

　　于是乎，当林动的意识回归现实，与林琅天四目相对时，他当即就明白了小貂是在戏弄他呢！

　　林动讪讪收了目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谢谢？”

　　林琅天此时正坐在床头伸手欲探少年的脉象，不想此时对方恰好睁开了眼，一时也愣在了原地。就在他还想着如何解释现状，便见少年苍白的脸上起了一层红云，继而是低低的一声道谢。

　　林琅天挑起一边眉：“你在道谢吗？”

　　“我并非黑白不分之人。”林动撇过头，几缕墨发滑过侧颊，顺着侧颈垂在肩头，恰是挡住了他的神色，“……这几天，谢谢你照顾了。”

　　林琅天起身将手中拿着的棉布丢进盥洗盆中：“是族长叫我照顾你的。何况我带你进的本家，依本家规矩也当对你负责。”

　　林动闻言仅是“嗯”了一声。林琅天余光盯着林动看了许久，半晌开口：“再睡会儿吧，符师最是看重精神力，你方醒该是欠些精神。”

　　见少年仍是不吭声，林琅天拧了拧眉，无奈叹声气，倒了杯温茶递至对方手上。

　　“林动，我们谈谈吧。”

　　那是林动未曾见过的林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