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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旖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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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
“你在这儿干嘛?”
清风和莺莺几乎是同时问出口,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一时都愣在原地。
此时房门一开,江岭疲惫不堪地问道:“你俩还要在门口杵多久?”
月色皎洁,整个青木林像是被铺了一层银霜,林中风语虫鸣,伴随着大大小小园子里不时传来的一些轻语嬉笑,让这沐浴在夜色里的林子显得有些俏皮诡异。
清风和江岭住的园子位于林子最南边,位置有些偏僻,但也正好,屋子里的动静也并没有被过多注意到。
江岭头仰着靠在椅背上,清风身体微侧坐在一旁,手肘放在桌上,对面的莺莺在椅子上动来动去,眼睛止不住地去瞄床榻上的小玉。
“你还没说,怎么来这儿了?”
清风面色冷静,但语气比起白日分别前有些生硬,毕竟已经知道此处问题不少,对带他们入境的莺莺自然有些警惕。
莺莺也不太自在,看了看一直闭着眼睛的江岭,小心翼翼道:“我,我有点担心你们。”
清风没说话,江岭睁开一道眼缝,眼珠在莺莺脸上斜了斜,然后又转回去了。
“好吧,我就实话实说了!”
似乎是要讲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莺莺顺了桌旁的茶水,猛灌了两碗,“……其实我有点怀疑国主。”
清风没接话,耐心地等着莺莺的解释。
“其实一入境我就感觉不太对劲,国内实在是太平和了……”莺莺很纠结,“我不是不希望青丘好,只是我刚离开时的那副景象实在让人记忆深刻,根本没法忘。”
彷佛又被那副场景冲击到,莺莺把头埋了下去,闷闷道:“我在吾兽背上,看到燕子姐、鹰叔,包括羽渊岭的大家,基本上都处于一种发狂的状态,已经丧失神智了......”
“就和她一样?”清风虽是反问,但语气已经很肯定了。
莺莺顺着目光再次朝床榻上看去,小玉的眼睛早已通红一片,手脚虽被绑在床架上,可身体仍然在不断地扭动,疯狂的尖叫声被嘴里的帕子堵了回去,但口水仍顺着嘴角止不住地往下淌。
莺莺收回目光,默默点了点头。
“这是妖回归本性的前兆,”清风下意识握了握乾坤袋,“但看这狂乱的程度,明显是着了魔。”
莺莺见清风神色如常,江岭也没太多反应,不由问:“你们也发现这儿不对劲了?”
江岭这才坐正了,干巴巴道:“还用得着你说?霁大师兄早就发现了。”
莺莺看他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又见小玉那对血红的眼珠一直在江岭身上打转,惊恐道:“你,你和小玉缔成血契了?!”
江岭呵呵一笑:“成啦,成啦,以后咱们也算老乡了,多多关照。”
“别发疯。”清风无视江岭的自暴自弃,问莺莺:“你方才说,你怀疑你们国主,他怎么了?”
清风的消息传过来时,天霁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重黎给他抱上去的。
给清风交代完,天霁就不太撑得住了。
在池子里的时候就被水汽弄得昏昏沉沉,云鹤进来又一惊一乍搅得头晕,若不是自觉对情毒免疫,天霁甚至都要怀疑是这天仙子起作用了。
困意来了开窗吹风也赶不走,天霁硬撑着施法与清风搭桥连音,将青丘目前的情况整理了一番,之后便没太多精神了。
重黎见天霁神色懒懒,一手还在桌上无聊地乱画,知道他是乏了,可实在不想他这会儿就去睡,忧心忡忡道:“师兄,既然这青丘是假,明日的祈愿我们还要去吗?这青丘国主也很可疑,我担心......”
“等等。”
天霁很轻地打断了重黎,手上动作不停,看似随意却又很仔细地勾勾画画,片刻钟后,指尖收了最后一笔,“好了。”
天霁一抬手,桌案上歪歪斜斜的线条顺着水流一丝丝滑到空中,渐渐拼成一幅宫殿模样的图,这图案泛着水光漂浮在空中,线条粗糙但结构分明清楚,俨然是一幅地图!
重黎以为天霁只是随便画画,没想到竟是在画一幅地图,心下讶异:“师兄,这是……”
“幻移宫。”
天霁又端了碗茶,喝了一小口,像是在努力驱散倦意,“云鹤进来的时候,我将他最近的行径给描了下来,大致绘了幅幻移宫地图。”
说着手一挥,地图便叠好飞到了重黎手中。
天霁简明扼要地给重黎安排:“地图你收好,明日有用,画的乱七八糟可能也不太完整,将就看。”
“啊?”重黎愣愣地看着手心里还闪着水光的地图,有点不太明白。
天霁揉了揉脖子,重新躺回了塌上,缓缓道:“读心术我没玄一强,但只提取人眼近期看到的画面也还是会的,这法术很耗神,我现在状态不好,不然应该能立马找出来。”
“找什么?”
“找人。”
“嗯……”重黎皱起了眉。
“明日我去祈愿,你就留在这儿,按这地图去寻。”
天霁闭上眼睛,又睁开看重黎,“不要说什么不想分开行动的话,你现在的情况可不能冒险。”
重黎张了张嘴,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最后无奈地喊了声“师兄”。
天霁听到重黎闷闷地叫自己,觉得好笑,但见他眼神可怜,又半哄道:“听话,我先睡一会儿,你也去池子里泡一泡,特别舒服。”
一边说一边闭上双眼,就准备在榻上睡了。
重黎大概明白天霁的想法,可一想到明日祈愿时的凶险,就无比担忧,然而自己跟着也只会拖后腿,毕竟连火焰都不能使用,怎么帮天霁?
重黎收好了地图,心中仍有隐隐不安,又想和天霁多呆一会儿,便问:“师兄......白日的时候你被那圣兽抓着命魂不放,说是看到我了,当时是看到什么了?”
过了许久,重黎都以为天霁是真睡着了,天霁才缓缓睁开眼。
不知是本身就蒙着一团倦意,还是果真看到了什么画面,那对微绿色的眼眸逐渐变得迷离,盯着重黎看了许久许久,仿佛已经越过此刻的重黎,去往了他的过去与将来。
天霁重新闭上眼睛,声音黏糊糊的:“没什么,当时眼花了吧。”
其实重黎更想问“无情无欲”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却问了别的,这会儿被天霁盯得脸红心跳,脑袋渐渐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师兄已经很困很困了,需要休息,重黎这样想着,然后就在桌对面,安静地,仔细地看着呼吸开始渐渐绵长的天霁。
从前在后山,天霁也总是时不时陷入沉睡,重黎每次都轻轻叫醒他,然后再换一个地方继续修行。
那日在小舟上,他也唤了天霁,然后在天霁迷迷糊糊的时候将他背起,一步步踏回了沈府。
路程不长,但重黎却走了很久,背上的重量慢慢传到了他的胸膛,给了他一种被不知什么东西灌得满满的酸涩感受。
他很怀念。
“师兄,去床上睡吧?”重黎声音很轻,轻到自己都听不见。
偌大的寝殿里,重黎只听得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天霁侧躺着,没有回应,乖巧安静得像一只熟睡的小猫。
重黎起身,绕到桌案的另一边,蹲下,一手扶着天霁的肩颈,一手穿过他的膝窝,将天霁从榻上抱了起来。
他现在身高已和天霁差不多,但天霁比较瘦,挨着的地方全是骨头。
重黎不觉得硌手,反而觉得天霁整个人软得不像话。
自己怀里的身体很凉,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那股寒意,但或许也是因为自己太热了。
不仅热还很僵硬。
重黎有些紧张,步子也迈得大了些。
寝殿内有两张床,分别在里屋的两侧,被浴池和中堂给分隔开来。
床边垂着一层层轻纱薄幔,被窗外偷跑进来的微风吹动,随同二人的倒影一并绕在床上,画成了一片旖旎光影。
重黎轻轻将天霁放到床上,拨开了几根贴在脸颊的发丝,只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眼。
够了,足够了吧?
重黎捂住胸口的玄灵珠,激动又心虚,深深切切地感受了一会儿胸口被逐渐填满的滋味。
为了不打扰天霁,重黎踏入浴池的时候动作非常轻,池子里水汽萦绕,他靠在池边,并不敢彻底放松。
还有许多需要考虑的地方,从地脉的毁损,魔气的涌现,到魂桥,圣兽以及目前状况不明的青丘,都有太多疑点了,而这些疑点很有可能紧密联系在一起,若稍有遗漏,所有人都将被织在一张无形的网上,无能为力得看着这个世间走向不可预知。
重黎闭上了眼睛,缓缓沉到了水里。
他开始思考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比如明日能帮天霁多少忙,可思绪一变,竟莫名想起了白日那只蓝蝴蝶,翅膀上有两块黑色漩涡状的花纹,盯久了让人头晕。
又不知过了多久,重黎觉得自己开始做梦了。
一会儿是轻轻飞舞的蓝色蝴蝶,一会儿是浴池里被花瓣环绕的天霁,然后画面飞速变换,停在了火系玄女祭祀的场景上。
重黎来不及想这突兀的转变,只瞧见这景致也太过于真实了。
重黎能清晰地看到玄女面具上的凤凰,能感受到舞动的火焰让人澎湃的温度,更能清楚地听见那古老的吟唱。
不行......
重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系统地炼过神鸟焚诀,但只要是看到或听到,这咒文都会让自己体内的神力有所波动。
但这吟唱如此清晰响亮,重黎还未来的及动作,咒文便已经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几乎是在一瞬间,重黎便惊慌地发现,体内那股被苦苦压抑着的凤凰之力已经开始热情地回应了。
很热。很痛。
是熟悉的感觉,是“发病”的前兆,重黎觉得自己的意识在远离,反噬的痛楚夹杂着狂乱的臆想逐渐占据着身体和灵魂。
可这只是梦而已,走火入魔也只是一场梦,自己从未在梦里被反噬过,梦就是假象。
但若只是梦,也太真实了......
那亲了天霁的蓝蝶方才在自己唇上落下一吻,痒痒的触感还在,随后一个清瘦身影出现在了池边,是一身湿衣的天霁,发丝凌乱得缠在身上。
重黎试着移开目光仰头呼吸,但还是没能忍住,用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力道将天霁拖进了池中。
池水四溅,沾湿了重黎的双眼,他什么都不敢看,只是无助得将额头抵着对方的肩,止不住地粗喘,喘得自己听了都心惊。
重黎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用力却又不忍地攀着天霁的腰,浑身颤抖。
不知怎的,重黎莫名想起了二人的第一次在天池里的相逢,是天霁身上的寒凉驱散了他的燥意,但似乎自己还做了别的事......
一想到这儿,重黎全身的热流无法控制地迅速往下集中到了一处。
“狗东西,你还想往我身上蹭?”
一个懒懒的声音从意识深处传到了重黎脑海,将他立刻从缥缈的梦境里给拖了出来。
屏风,帘帐,浴池,水汽,还有......天霁。
被按住了双手,压在池边,躺在自己身下的天霁,已经彻底湿透了的天霁。
天霁见重黎眼神恢复了清明,微微松了口气:“赶紧起来,手都被你抓红了。”
......
重黎没放手,居然还大力地往前送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