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之欲》方辰子

1、第 1 章

　　金都，东南城区，三色月，04:20AM。

　　尖叫与刺耳警笛声头一次响彻在这片混乱地区，掩盖住往日常见的轰鸣音响和那些不可言喻的靡靡之音。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一整个夜晚。

　　昏暗的街角，在一夜的雨水冲刷后没能将那些附着在地面上的污秽擦除干净，反倒是更加混乱几分。人群熙熙攘攘地堆在一起，只有在某些个比较偏测的角度看过去，才能看见那被画出来的白痕。

　　大约在一个小时前，这里有一具无名女尸被发现。

　　报案人是三月色的一名普通歌女，大抵是趁着客人没注意到的间隙溜出来透透空气，却没想到碰上这么个事——对于这些在三月色讨生活的人们而言，最大的麻烦就是与这些东西牵扯上关系，尤其是和警察。

　　身材高大的男子烦躁地将手中燃尽的烟蒂丢在脚下，顺带用冷硬的皮鞋鞋底碾了过去。直了直倚在墙面上的身体，他伸手到怀里拿出一包烟，打开却发现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显然，这个事实让他更加烦躁。

　　他抓了一把本就不算妥帖的头发，转了个身，在警笛声四起的嘈杂背景音中，打开了一直别在腰间的联络器。

　　长时间关闭的联络器发出一阵混乱杂音，惹得他打开的手僵住一瞬，似乎有想要再度关闭这个烦人玩意的冲动——到底是某些人不胜其烦的絮叨在脑海中占据了上风，止住了他可以说是违反规定的行为。

　　“喂喂，听得到吗。”清脆到与周围阴暗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声音混杂着信号不佳的杂音突然透过联络器响起。

　　“嗯。”男子低声含糊地应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在众多背景音中也能叫人一耳抓住。

　　“现场情况如何，收到请回答。”少女不在乎男子的随意敷衍，按部就班地询问。

　　男人轻啧一声，抓着联络器向闪烁着红蓝光线的警车走去。黑夜中闪烁的光源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勾勒得清晰明了，也照明了他紧皱的眉头。男人走路极快，长长的风衣在空中划过一角，虽然不耐烦还是解释道：“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情况，在现场看不出什么东西——侦查科的人已经把该记录，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那边传来清脆的键盘敲击声，似乎是在记录着什么，紧接着少女继续说道，“那你现在是继续待在现场还是选择回局里？”

　　“回去。”男人冷硬低沉地回答，显得整个人都极为不好惹。他随手打开倚靠着的车门，钻了进去，一手握着联络器，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虽然依旧是老调重弹，但是我知道还是需要我去汇报一声——之前就说过，别让我来做外派人员，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做这种事情。银狼，是不是你故意这么安排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车辆的夹缝之中摸出一包崭新的烟，点了一只夹在手指间，一边迅速给车辆点火。听着发动机熟悉的轰鸣声，男人才终于像是松了口气一般，始终紧绷如弓的身躯才缓缓地松懈。

　　“刃叔，别这么说，明明只有你最合适。”灯光昏暗的监控室中，身材娇小的少女哼笑一声，“毕竟咱们队人员本来就少，我是个远程技术人才，想我这种人去一线做事才会更加奇怪吧——萨姆那家伙上次外勤回来后就不知所踪，估计是修那一身铁疙瘩去了，至于队长······拜托——刃叔，你不会是指望卡芙卡亲自上阵去外面做事吧？”银狼拉长了声调，冷冷淡淡的少女音在空荡的清晨中被无限扩大。

　　“啧，真是一群麻烦的家伙。”刃也知道这些现状，只能是发发牢骚，紧了紧脚下油门，拉着警笛的警车就这么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回了局中。

　　银狼听着联络器那端恢复了沉默，有些无趣地撇撇嘴。她带着椅子旋转了大半圈，看着安静坐在身后沙发上的女人，歪着头问：“刃叔已经来了这里这么久，我还是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被派遣到咱们队伍里——明明我们这里是个养老的地方，像他那样年轻力壮的有生实力，上面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

　　卡芙卡双手缓缓在身前交叉，眉梢一挑，轻笑道：“你不是自诩第一骇客，这点事情还需要他人告知与你吗？”

　　银狼听见这话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记忆，她扯了扯嘴角，“有个讨人厌的家伙，虽然比不上我，但是也——有很多东西都被她摧毁了，我就算是再厉害，也没办法再度从那一群垃圾中找到我要的东西。”

　　“有些事情，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既然是不可说，不能说，那就没必要去探寻最终的结果。”卡芙卡摸了摸手指上闪烁着光芒的指环，低声说道，“无论是对你，对我，还是对阿刃而言，不知道可能才是最好的结果——你别在阿刃的面前说这些。”

　　“我自然是知道轻重。”银狼皱着眉，又把椅子转了回去。

　　卡芙卡看着她有些赌气的背影，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挺喜欢阿刃，以前也不知道你这么亲人。”银狼眼睛再度回到了始终闪烁着大量数据的荧幕，听见卡芙卡的询问随口回应，“刃叔他啊，确实挺对我胃口的——再者，他对我不是也挺好的吗。”

　　卡芙卡摇摇头，不再询问。她看着手掌上的戒指，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能被上面那些人塞到她队伍里的人可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大多都是能力出众的异类——因为是不可控制的异类，但是又因为实力强大不舍得放下，这才纠纠结结地放在这里当个花瓶摆设——毕竟她这个队长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异类。

　　刃一推开门，就察觉到了屋内有些凝固的气氛。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他随手把手中的袋子丢在屋内唯一的小茶几上，“怎么都挤在监控室，怪不得我在外面转悠了一圈都找不到人。”

　　卡芙卡和银狼都很自觉的在那个袋子里找到属于自己喜好的食物，银狼一边吃一边嘟囔，“还不是某个人要看监控——”

　　“银狼。”卡芙卡笑着，唤了一声。

　　银狼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你这次在现场有什么收获？”卡芙卡放下手中的红酒，点了点已经摊开在桌面上的现场照片记录，她伸手越过前几张有些破旧的照片，径直地将此次现场照片夹了出来，放在刃的身前。

　　刃身上还带着室外清晨的朝露气息，他那一身宽大的风衣被他随手挂在一旁的椅背上，上衣内衬的袖口被他卷起，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臂。他看着被卡芙卡丢过来的照片，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卡芙卡，还是和上次一样的情况——我们去晚了，不知道是凶手故意选择的时间点还是单纯的巧合性——三次。”

　　他说着，将过去的三次现场血腥淋漓的照片从那一堆杂物中拎了出来，依次摊开放在茶几上，“都是在夜晚，都是在下雨的夜晚——黑夜是最好的伪装色，再加上一场大雨，凶手能留下的痕迹太少。”

　　“更何况，这一次的案发地是在金都著名的红灯区，那里有多乱你也清楚。我想要调查什么都是阻力重重，谁知道我这一铲子查下去，是先查到这个凶手的痕迹，还是查到某些不能公众于世的东西上去。”刃冷哼一声，回想起今天凌晨刚到三月色区域时，那些店家对他和他的手下是个怎么样的态度。

　　卡芙卡依旧面色沉稳地看着那些现场狰狞的照片，“你一点其他的发现都没有吗？或者是，有什么想法？”

　　刃看了眼卡芙卡，发现她没分给自己半个眼神，轻呵道，“想法，我能有什么想法？这个案子都不是我们队应该伸手管的。等到两个小时后，那群家伙到点上班了，这些东西都要给他们送过去。我有想法又能怎么样？”

　　“······”卡芙卡下意识地转动手指上的戒指，她依旧注视着照片上那些惨死在都市角落的年轻男女们，若有所思。

　　半晌，她侧眸看去，对刃轻声说道：“如果说我能把这个案子要到手上呢？如此，你还有想法吗？”

　　刃突然僵住一瞬，随即，他冷如刀锋的眼神摔了过来。深红到宛若石蒜花的眼眸死死盯住面前始终含着一抹温柔笑意的女子，沉声道，“卡芙卡，你才是我们的队长，这些决定都应该由你亲手做出，而不是我。”

　　“那么，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她如此微笑道。

　　刃缓缓吐了口气，指尖有点痒，他又想抽烟了。但是，银狼在这里，未成年人最好还是别抽二手烟。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带着湿润的长发发尾搭在沙发上，“可以和之前的案子并在一起，已经百分百确定凶手系为同一人，这是一起实打实的连环杀人案件。”

　　“和之前的三起？这几件案件已经合案进行调查了。”卡芙卡微微蹙起眉头。

　　刃摇摇头，他点了点他刚从现场带回来的照片，认真地看着自己的队长。那一双赤红色眼眸犹如暗夜之中闪烁着光芒的红宝石，轻声说道，“我指的是，两年前的那一起尚未告破的悬案，那一起连环杀人案，与这一次的杀人案是同一个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