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星路过你》毛辣果有点甜

58、57

　　夜已深了，整栋楼基本上都熄灯了，三十二层的一户阳台却还透着光。

　　“……所以，你的青春就这样结束了？”

　　“嗯。”

　　沙发最右边的女生盘腿坐着，怀里是一个米白色的抱枕，长相偏甜美，看外表才二十出头。

　　“不会吧？”女生难以置信的看向许亦娇，惊讶说：“这放小说里岂不是烂尾了吗？”

　　许亦娇俯身把刚热好的两杯牛奶放在茶几上，自己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回道：“对呀，我的青春可以说烂尾了。”

　　女生还是一脸诧异，半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叹气道：“哎，果然完美只存在故事里，现实总是不堪的。”

　　“是的。”

　　许亦娇能理解女生，女生或者说——陆肯，以前网名叫“今晚不想睡”的那位网友，大三俩人面基，如今已经发展成朋友了。

　　高中时期，自己给陆肯说了班上很多事情，她甚至能叫出六科课代表的名字，不怪对方惊讶他们班后面会为几件班服锱铢必较，闹得难堪。

　　陆肯捧着热气腾腾的牛奶，她抿了一口，咽下后，问：“那你现在跟邡嫙有联系吗？”

　　许亦娇没有正面回答，她低着头拨弄抱枕上的流苏，平静道：“上个月28号，在她朋友圈里得知她订婚了。”

　　其中隐藏的深意不言而喻。

　　话落，陆肯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别跟我说，你和顾甜筝也断交了吧？”

　　“没有，偶尔会联系。”

　　“偶尔？”陆肯知道她擅长糊弄人，直言道：“偶尔是多久？”

　　“……几个月吧。”

　　这也叫偶尔？
　　根本没联系好吧？！

　　陆肯放下牛奶，爬到她旁边坐抱着她，不由自主放软了声音：“宝儿，你都没说过。”

　　她脸上的心疼都快化为实质了，许亦娇反手搂着她，轻轻笑了笑，“哎呦，这么多年了，我早就释怀了。”

　　陆肯清楚她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比谁都放不下，她的朋友圈根本没有打开，如果不是特意点开主页，又怎么会恰好看到邡嫙的动态？

　　她不再聊高中的人，说起家里的事情，“你毕业这四年都没有回过家吗？”

　　许亦娇摇头：“没有，实习那年，和我爸爸吵了一架，差不多断绝父女关系了，从那次之后，一直没回去。”

　　陆肯对这事有些印象，许亦娇工作第一年来她家乡玩，正是过年那段时间，对方带了个相机，还给北方的游客拍了张全家福。

　　当时是她玩心最重的时候，羡慕许亦娇自由潇洒，可以不回家过年，现在想想，更多的是回不去吧。

　　陆肯小心翼翼问道：“是为什么吵架呢？”
　　说完，她怕无意中冒犯了，又急忙补了一句：“不方便可以不说，我只是……”

　　“没事，”许亦娇坦然道，“那时他和我妈妈闹得很凶，他缝了八针，不过是他自己的问题，可他居然回家对我妈妈动手，我很生气，然后就吵起来了。”

　　不止如此，后面警察都来了，当时她爸爸失去了理智，一直反复给她打视频，许亦娇根本不敢接，满目的殷红，比噩梦还可怕。

　　“……那他们现在?”

　　“早就和好了，在我还没有和我父亲和解的时候。”

　　陆肯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响，呐呐道：“你妈妈……不是对你挺好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话落，许亦娇笑了一下，“怎么说呢，他们对我都不错，每次回去都会做我爱吃的菜，我爸爸支付了我大学时的生活费，我妈妈会让关心我让我多穿衣，但是——”

　　“大一，我生病住院，也不算太严重吧，我姐姐告诉了他们，他们说肯定是我不好好吃饭，又问我钱够不够，我说够的，然后我爸爸提前十天把下个月的生活费打给了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手术后的第二天恰好是儿童节，我看着陪在我病床前的室友，心想，我果然长大了。”

　　许亦娇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至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直到陆肯吸鼻子，她转过头去看，才发现女生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怔了一下，连忙抽了两张纸给女生擦，哑然失笑：“哭什么呢，我都没哭。”

　　陆肯共情能力本来就强，偏偏许亦娇还笑着说出这么难过的事情，她根本忍不住眼圈泛红：“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过了好几个月才轻描淡写告诉我做了个手术。”

　　联想到许亦娇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她更难过了，哭着质问道：“难道我只是你的网友而不是朋友吗？”

　　“没有没有，”见她有水漫金山的架势，许亦娇赶紧哄人，说：“我们当然是朋友，只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室友当时还在我旁边打王者呢。”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没骗你，”许亦娇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故作轻松道：“真的，她那天还被扣了八分来着。”

　　陆肯抬手揩了下眼泪，逼问：“为什么被扣分呢？”

　　“因为……”

　　“不准骗我。”

　　牛奶已经凉了，插|在酒瓶里的一支花有些枯萎，掉下了几片花瓣。

　　没想到弄巧成拙，沉默两秒，许亦娇轻叹一声，说：“因为我术后反应严重，她刚打开游戏我就吐，只能放下手机扶着我吐了。”

　　不止如此，可是因为吸的麻药过量，醒过来眼睛很疼睁不开，她一直握着室友的手喊疼，眼泪打湿了枕头。

　　不过，可能时间真的是止痛药吧，这件事对许亦娇来说早就过去了。第一次跟室友诉说，她泣不成声；第二次和朋友倾诉，她泪流满面；第三次告诉姐姐自己的委屈，只是鼻子有些酸涩。

　　到现在，她甚至可以微笑着陈述了，反复暴晒在阳光下的伤口是不会感染的。

　　只是陆肯哭得伤心，初中她在学校被孤立霸凌，除了从网上认识的许亦娇，她没有其他朋友，如果不是有对方的陪伴，说不定自己早就不在了，她一直把许亦娇当成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可是，朋友最需要人陪时，她却一无所知，这叫她怎么不难过？

　　许亦娇快被这小祖宗哭晕，还好陆肯比她出息多了，十分钟左右调整好情绪了，不再说敏感的话题，而是拉着她要看今天拍的照片。

　　陆肯准备去最北边的冬市玩，为了见她特意在云港转机停留，许亦娇这个御用摄影师自然要给她拍美照。

　　相机里面照片还没导出来，俩人将就看手机里的，一边翻一边点评，不好看的删掉，能P图的留着后期。

　　翻完了今天的相片，陆肯不小心带出了其他照片，她反应过来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什么不能看的。”

　　许亦娇不介意，她的秘密从来不会保存在手机里，挨着陆肯坐，介绍起照片的背景。

　　其中有一张照片是和秦樾刚加回来的聊天记录，高中毕业的第四年，内容普通，她却反复保存删除——

　　【许亦娇】：果然换位置后感情淡了。
　　【秦樾】：并没有。
　　【秦樾】：只是没了话题。
　　【许亦娇】：懂了［心碎］。
　　【秦樾】：看你们和陆呈临讲得很来，我也不好插嘴，我一直都是这样。
　　【秦樾】：不喜欢强硬介入。
　　【许亦娇】：那时离他近，你总是不跟我们一起玩，我后面都不敢找你了。
　　【秦樾】：其实你找我聊天的话。
　　【秦樾】：我还是会答应的。

　　……

　　陆肯看完了，她若有所思，眨巴眨巴眼：“为什么我感觉他话里有话？”

　　“我也觉得。”

　　所以许亦娇才会保留截图，她记得那一瞬间的心慌。这些年，除了陆肯，也只有两年前签售会上遇见的那个学妹能猜到她隐秘的心思。

　　陆肯问有没有秦樾的照片，能不能看看当初那个靓仔现在长什么样。

　　许亦娇对于隐私保护得非常好，聊天记录发第三个人会把对方的头像截掉，所以当初发毕业证给陆肯看时，后者看到了一大坨马赛克。

　　再好看的帅哥也经不起缭乱的背景啊，虽然脸确实没得说。

　　对于陆肯的好奇，许亦娇犹豫了一下，最终打开相册给她看了。

　　虽然只有一个侧脸，陆肯静了几秒，忽然，她扭头扑进许亦娇怀里，仰着脸说：“宝儿，你是戒过毒吗？你是怎么忍住不下手的！”

　　许亦娇怕灯光晃眼，抬手遮在她眼睛上方，“他是唐僧，我怎么下得了手？”

　　“照你的意思，每个有坚定理想的人都不能谈恋爱了吗？”

　　“不是，可我不想成为他前进的阻碍，你懂的。”

　　明明就是把秦樾放神台了，高高供起，她还在这冠冕堂皇。陆肯坐了起来，轻轻哼了声：“妄自菲薄。”

　　深夜聊天到这里结束了，已经凌晨了，俩人回房间睡觉，结果躺了半小时，毫无睡意。

　　许亦娇问她要不要吃东西，陆肯说要，然后掀开被子爬起来煮火鸡面，吃完了才重新躺下。

　　次日，俩人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许亦娇带她去吃当地特色菜，等逛完街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许亦娇刚把洗好的水果装盘，陆肯在客厅喊：“宝儿，你的电话！”
　　“好的。”

　　她端过来搁在陆肯面前，拿起手机看，发现来电人是“老板”，她走到客厅另一端才接通。
　　“邓总……”

　　陆肯捻了颗青提，咬了一口，抬起头看许亦娇的背影，比念书时清减了许多，身体素质也没有以前好，三天两头不是输液就是打针，上个月又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到现在还没养回来。

　　她对着电话温和地说：“……是的，我们目前的料都是从那边调的，降价吗？我昨天跟昌明的周总打过电话，对方说降不了……其他三家价格更高，而且交期比……”

　　接下来是行业用语，陆肯听得雨里雾里，不过看见和自己一起追星、吃喝玩乐的好朋友，游刃有余处理工作，总觉得特别奇妙。

　　仿佛害怕期末考、挂科，担心平时成绩、绩点的她们已经成为了过去，一起追星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陆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结果许亦娇刚挂电话走过来，她翻了个白眼，压着调子，阴阳怪气道：“‘小许，再做两个BOM表，之前的成本太高了，九点之前能给我吗？’”
　　“……”
　　许亦娇继续矫揉造作：“好的邓总。”

　　陆肯：“……”这才是她熟悉的朋友。

　　“我们老板跟有病一样，每次我休息时间，三番五次打电话要这要那，我他大爷又不是带薪休假！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靠。”

　　许亦娇骂骂咧咧打开笔记本开始办公，陆肯闲着无聊，拿她平板打游戏，在峡谷里大显身手。

　　过了半个小时，许亦娇渴了出来接水，见她速度快得有残影了，挑眉问：“玩什么英雄呢？”

　　又是一个五杀，陆肯头也不抬道：“露可娜娜。”

　　本命英雄啊。

　　许亦娇继续未完成的工作，陆肯打了两局就不玩了，随手拿了本茶几上的书，翻了几页没耐心看心情，恰好发现餐桌旁边有个打开的盒子，里面装了各种东西，她问许亦娇能不能看。

　　“随便看。”

　　陆肯抱着盒子回到沙发上，另一边许亦娇把文件发给老板，老板回了“好的”后，于是把电脑一关，决定今天不再看关于工作的消息。

　　她洗了两个苹果，一个拿给陆肯，一个自己啃。
　　咔嚓。
　　苹果清香甜脆，不枉她心甘情愿花比平常贵两倍的价格买下它。
　　啃完苹果，许亦娇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哇！”陆肯举着一只加油鸭：“好可爱！”

　　许亦娇看了一眼，说：“邡嫙送的。”

　　大二送的，也是在那时候渐渐不再联系，大学学校在一个省，工作在隔壁市，却始终没有见面。

　　相框装着的手工花是顾甜筝在大三时送的，那时对方是她唯一联系的高中同学，后来她因为占有欲作祟，慢慢疏远了对方。

　　可是知道她准备凌晨自己打车回家，后面急匆匆联系人来接她，怕她遇见危险。

　　高中时期欠邡嫙还没来得及还，大学又欠顾甜筝，也不知道她这辈子是不是来收债的。

　　纸盒里的东西不少，有记载高中日常的笔记本，陆肯一边看一边笑，本子还夹带几张纸条。

　　有黎蓉随意撕下试卷一角画许亦娇的画像，有在语文课上作的诗，一片银杏叶，八班的合照。

　　还翻出了章平朗的一段日记，内容如下：

　　11.3，雨。
　　最近两个月猪肉价格上升为30元一斤，并且一直在上涨，特作此诗纪念猪。

　　末尾就是历史书上特别有名的那首关于猪的诗，陆肯笑得捶沙发。

　　而许亦娇捏着那张纸条忍不住翻白眼，这些人，怕是街上遇见了，名字都不记得，开口一喊就是“猪。”
　　离谱。

　　“这个呢？”陆肯最喜欢看旧物了，旧物不止蕴含流逝的时间，更是过往的遗物，又问：“这是什么花呢？谁送的？”

　　“凌霄花，秦樾。”她说。

　　谁知陆肯一听，开始火急火燎找手机，许亦娇莫名其妙的看她：“你在干嘛？”

　　“我查一下凌霄花的花语，看一下是不是暗戳戳表白……”

　　许亦娇：“……”

　　陆肯一直坚信任秦樾也喜欢许亦娇，问就是凭感觉，她磕的cp没有一对BE。

　　“求求了，”许亦娇糟心不已，无语扶额：“圈地自萌，OK？”
　　“你是我正主么？”陆肯不服反问。
　　“……”

　　她打开游览器往上面打字，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许亦娇看着有些好笑，颇为无奈道：“别查了，我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