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氧》许怀璟

1、意外重逢

　　许暻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头疼的厉害，身体也很是沉重。

　　她隐约闻到淡淡的药水味道，是在医院？

　　她记得她在来采风的小镇上落水了。

　　她稍稍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体里涌起一股很陌生的力量，手掌下意识的去揉了揉额间，可瞬间，许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蹙着眉，强忍着剧烈的头疼睁开了眼，在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切时猝然一顿——
　　她的手好大。

　　许暻猛然坐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身上盖着被子，遮住了大半身体，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就像这副身体不属于她一样。

　　她环视一圈周围，想要看看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可就在掀开被子的那一刻，她彻底愣住。
　　她的腿怎么也变得这么长？

　　许暻一双秀眉拧得更紧，眼前这一双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手掌上有一层薄茧，却完全不是她的。

　　她又扒开领口一看，一片平坦。

　　许暻脑子里仿佛有无数道白光同时炸开，她完全懵了。

　　只是还没等她从情绪里抽身，身体里就传来一阵奇怪的感觉。

　　许暻刚移了腿准备下床，那股感觉就更加强烈，她很快明白过来，赶紧往厕所跑去。

　　可就在她习惯性准备往马桶上坐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那一处的玩意，许暻“啊”的一下尖叫出声，立刻从马桶上站起来，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小镇上的水是有毒？这从哪里长出来的！？

　　可身体没有给大脑更多的思考时间，她感觉要憋坏了，没办法只能闭着眼睛快速解决。

　　生平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她感觉自己的手都脏了，正要去洗手池边洗干净，可抬眼却看到洗手池上方镜子里的人。

　　那不是她，是另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男人已经褪去了十几岁的青涩，带着成熟男人的沉稳与锋利，漆黑的瞳仁在镜子里直视着她，许暻一个激灵，终于回神。

　　祁聿，是许暻高中就认识的同学，是她在班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死对头，也是出了那件事之后就无故消失的人。

　　后来她只听到过一次有关于他的消息，说他自己创业开了公司，公司也已经准备上市。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为什么会是祁聿？

　　竟然会是祁聿？

　　她怎么会在祁聿的身体里？

　　许暻心里全是问题，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还掐了自己一把，可身体上真实的痛感告诉她，她不是在做梦。

　　许暻心底生起一抹惊慌，她赶紧洗了手出了洗手间，刚想去拿手机，就看到坐在病床旁的人。

　　那是她。

　　不对，确切地说，是她的身体。

　　虽然是她的身体，可透过那双眼眸，她似乎能看到他的影子。

　　许暻脚下一滑，差点没站稳，幸好及时扶住了一旁的墙壁，“你…你…你……”

　　她还沉浸在无措与惊慌之中，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反而是对面那人先开了口，虽然是她的身体，可依然能感受到从灵魂发出的那股沉冷：“是我，祁聿。”

　　许暻半抿着唇，仿若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这是跟祁聿互换身体了吗？为什么？

　　祁聿像是看出来她心里的疑惑，出声解释：“前天下午，你在小镇湖边落水，我来这边谈项目看到，下去救你，但湖底有水草，我们俩被缠住晕在了湖底，是小镇的村民叫了救护车救了我们，今早我醒来之后就已经在你的身体里，至于原因，我还不知道。”

　　许暻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祁聿救了她。

　　可现在她的心情却更加复杂。

　　为什么偏偏是祁聿？

　　许暻努力压着心里那股情绪，语气稍微冷淡，“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这话一出，祁聿明显愣了一瞬，他看着眼前的人勾了勾唇，视线往病房门口带了带，是许暻当初最熟悉的样子，“那你现在离开？”

　　若是换做以前，许暻跟祁聿之间必然又是一场拌嘴，但许暻已经变了——
　　她也学着他的模样，嘴角轻轻上挑，笑意却不达眼底：“祁总真是会说笑，我可没有无缘无故离开的习惯。”

　　祁聿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却并没有生气，只是低笑一声：“看起来你好像比以前更会说话了。”

　　许暻撇了撇嘴不去看他，也没有接话，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他们要怎么换回去，语气有些生硬，“我们要怎么换回去？”

　　祁聿闻言伸了伸腿，耸了耸肩正儿八经道：“不知道，没经历过这事。”

　　他这副模样，许暻的记忆有一瞬的飘忽，但很快回笼，无故消失这么久，人倒是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欠。

　　即便此刻是在她的身体里，他也还是摆脱不了身上的那股特质。

　　许暻又冷哼一声，话里带着些许的挑衅，“我听说祁总不是见多识广么？不是遇到任何事都有办法解决？不是总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置身事外吗？现在怎么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果不其然，祁聿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很快又恢复常态，他眉峰挑起，“哦，你这么关注我？连我见多识广都知道了？”

　　祁聿从她的话里捕捉自己最想听到的关键信息，他稍稍往后靠了些，注视着她的眼眸，嘴角笑意渐深。

　　许暻本就是出了名的女神设计师，整张脸犹如绽放开来的花朵般绚烂夺目，这会儿更是因为祁聿的动作让那一张脸上多了一丝媚态。

　　许暻移开视线不去看他，丝毫不服输，“谁关注你了？少自作多情了，再说了，您这大贵人把自己藏得好好的，我们哪里关注得到呢？”

　　祁聿这下算是明白了，许暻还是对他当初突然消失的事很介怀，但他现在自己的问题还没解决好，还不能把家里的事说出来。

　　于是话题停在了这里。

　　祁聿主动拉回正题，“既然是因为昨天的落水事故导致现在这样，那我们先去湖边看看情况，想想办法早点换回来。”

　　说罢，他起身准备回自己病房里去换衣服，许暻却突然叫住他。

　　“等一下！”

　　祁聿不明所以，“还有事？”

　　许暻有些难为情，想起刚才在厕所的那些事儿，她背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硬着头皮道：”你…你如果要上厕所就闭着眼睛，不准瞎摸瞎看！”

　　祁聿轻哂，语气还挺平静，“你说晚了，我已经看到了。”

　　许暻瞬间炸毛，“你说什么？祁聿你要不要脸？死变态臭流氓！！”

　　“你不是也看到了？”祁聿注意到她绯红的耳根。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刚起来都没注意，脱裤子才发现……”

　　“所以啊，这种情况实属无奈，先忍忍吧。”

　　“……”

　　祁聿没多留，转身出了病房，留下一句：“换身衣服，我在楼下等你。”

　　*

　　许暻好不容易才挑了身合眼的运动装，祁聿助理送来的那些衣服全是单调的黑白灰，完全不符合许暻平时的风格。

　　祁聿平时就穿这些吗？

　　许暻满是嫌弃的换完衣服，拿着手机下了楼。

　　她远远就看到楼下的那道身影，那人一手插着兜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倒是由内而外透出一种稳重的气质。

　　许暻现在站在另一个角度看自己，觉得还挺新奇，这样看上去她还挺酷的，等以后换回来她或许可以走走酷炫路线。

　　但走近之后她在看到祁聿挑的那一身衣服时嘴角瞬间僵住。

　　他挑的这身衣服可谓是又过时又单调，像是从八十年代的衣橱里翻出来的，松松垮垮又没有版型，完全遮住了她优美流畅的曲线。

　　“祁聿！”许暻大步跨过去，“你这是从上个世纪的衣橱里挑的衣服吗这么土？”

　　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浑身上下都写着嫌弃。

　　祁聿收了手机，扫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哪里土了？你的那些衣服穿着太紧不舒服，穿宽松点不好吗？”

　　“那样穿才能展现出最完美的曲线你懂不懂？”许暻平时哪里会穿这些出门？

　　祁聿却弯唇，语气更欠：“不懂。”

　　“……你！”许暻拳头都伸出来了。

　　祁聿稍稍抬眸，抬手去挡了她的拳头，“又生气了？”

　　有那么一瞬，许暻感觉回到了学生时期。

　　那会儿祁聿也是这样喜欢用言语刺激她，等到她要动手的时候，他要么任她打一打，要么直接来一句：“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让许暻直接不理他。

　　许暻一下子抽回了手，“为了你生气？不值得。”

　　祁聿也收回手，手掌垂在身侧轻轻握拳，他转了身，“走吧，去湖边。”

　　许暻上前拦住他，“等等！你去换身衣服，这衣服不好看！”

　　作为一个在人前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着最优状态的许暻当然不会让自己穿这身出去，但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祁聿，他毫不犹豫拒绝：“不换，穿舒服点儿不好吗？”

　　“不行！你现在在我的身体里你必须换！”

　　祁聿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那你去把这身花里胡哨的衣服给换了。”

　　许暻低头看了看自己挑的深紫色运动装，觉得这一身特别适合祁聿，“我给你挑的这一身多好看呐，你那黑白灰穿身上不觉得冷飕飕吗？”

　　祁聿摊手，“不觉得，所以要么你跟我一起换，要么都不换。”

　　两人僵持好一阵，许暻还是更注重她在这副身体里的感觉，最后终于妥协了。

　　不换就不换吧，在这个身体里她还是穿这身舒服。

　　两人一起去了湖边，今天倒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许暻和祁聿一前一后走在湖上的横桥，桥下的湖面随着微风浮动，阳光洒下，像是给湖面铺了一层碎钻，波光粼粼。

　　小镇坐落在山脉之中，街道狭窄而曲折，四处都是青白屋舍，偶有几家民宿咖啡馆，舒适又闲静。

　　两人走过横桥，停在湖边竖起的栏杆处。

　　“就是这里。”祁聿说。

　　“要怎么试？”许暻不解，“难不成跳下去？”

　　祁聿原本还在等助理过来，但此刻就是想逗逗她，“你跳，我也跳。”

　　“你有病？”许暻一点儿没给面子，“赶紧说怎么办。”

　　“……”

　　没等祁聿来得及开口，许暻就听到另一阵脚步声，她转头看过去，发现是祁聿的助理。

　　陈南跟她招了招手，“祁总，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吗？”

　　许暻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嘴里的祁总是在叫她，她先是啊了一声，随后祁聿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才明白过来，“啊…对。”

　　许暻又看回祁聿，“所以还是得跳？”

　　“我不是说了？你跳，我也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