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眠一向很好的》白分柏

50、真实

　　白月灵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陈和光。

　　现在的陈和光身上满是血污，不知这一身的血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脸颊深深凹陷，眉骨高耸，眼睛深凹，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白月灵手紧紧捏在一起，压下心里的手足无措，问素枝理道：“他是幻境吗？”

　　素枝理摇头，站起身来：“不是，是真的。”

　　她眼里满是惊喜，脸上挂着笑容，往陈和光的方向走去。

　　白月灵瞳孔猛然一缩，连忙拉住素枝理，“他已经堕魔了，身上的魔气具有传染性，即便你现在有筑基修为，也很危险。”

　　素枝理扭头看向白月灵，微微一笑，“多谢。”

　　她的眼睛坚定而明亮，没有丝毫的害怕。她推开白月灵的手，向陈和光而去。

　　白月灵心提了起来，握紧手里的剑。

　　若是有意外……

　　她也要做好反击的准备。

　　即便是杀了陈和光。

　　几个呼吸间，素枝理已经站在了陈和光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朝着他伸出手，温和道：“是啊，来带你回家。”

　　她手里没有武器，整个人也很放松的样子。

　　随着她声音刚落，灵识微微放出，缠绕在陈和光四周。

　　陈和光直愣愣看向素枝理，眼神有些发直，眉头紧皱，似乎在辨别素枝理说话的真假。

　　过了三四个呼吸，他张了张干涸得紧紧皱在一起的嘴巴，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道：“真好……有人来接我了。”

　　他往素枝理的方向走了一步，两步，缓缓抬手。

　　白月灵的呼吸慢了下来，陈和光怎么会这么听素枝理的话，难不成他还有意识？

　　意外发生在此时，只见，本应该放在素枝理手，突然径直朝着素枝理的胸口戳去！

　　白月灵瞳孔一缩，眨眼间闪身到素枝理面前，持剑挡住陈和光这致命一击，“铮”的一声金属抨击之声传来。

　　白月灵和素枝理这才看清，陈和光的手上套着一个淡黄色透明的护手。只是这地下的灯线昏暗，她俩刚刚都没察觉。

　　陈和光一脸悲戚之色，“小师叔，你也不要我了么？”

　　他眼里流下一行血泪，嘴角勾起残忍的微笑，阴恻恻道：“既然不要我了，那就都给我死吧！只有死了，才会乖乖地留在我身边。”

　　素枝理表面不见什么表情，实际上心中很慌张，陈和光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

　　陈和光再次不要命地冲了过来。

　　白月灵眼睛一凝，持剑正要攻击之时，却不知素枝理什么时候站到她的身前。

　　素枝理的灵识一股脑全部涌往陈和光。

　　陈和光身体僵在半空，眼睛中划过一丝清明。

　　就在这时，地上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如泣如诉，似乎是猿的哀鸣，而素枝理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

　　但她没心思考虑玄盛如何，现在的陈和光挣脱了她的灵识束缚，转身快速往走廊里跑去。

　　素枝理走了狗屎运才能找到陈和光，就这样放他离开，她这筑基岂不是白突破了。

　　她调动灵力，快速追向陈和光，白月灵紧追其后，道：“千万不能出洞口，万一是陷阱……”

　　素枝理没回答，道：“ 好，你小心些，别伤了他。”

　　白月灵微微点头，三人一前一后，在井底追逐起来。

　　井底的过道很短，眨眼间就到了井口低下。

　　若是真的暴露在井口处，只怕是会中了那魔道的计，素枝理心里一急，陈和光这小子吃了什么东西，怎么跑的这么快！

　　只差一步，陈和光就要跑到井口，就在此时，素枝理感觉手腕一松，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瞬，陈和光像是被什么绊了一跤，眨眼间倒在地上。

　　素枝理的灵识随之快速压向陈和光，白月灵一拍储物袋，捆妖绳闪过，将陈和光绑成粽子。

　　素枝理此时已经取出镇灵符和小旗子，符咒贴在陈和光脑门，小旗子插在他脚下。

　　不过三个呼吸，镇灵已成。

　　陈和光半截身子倒在井口处，身体僵硬，此时外面又传来凄厉的吼声。

　　素枝理一边操控灵气，半生不熟地操控隔空取物，将陈和光往洞里拉，一边扬声回怼：“别叫了，他现在回家了不出去了。你要是着急，有本事下来啊。”

　　她的声音中带着灵识，探向井外，很快，外面的吼叫声消失了。

　　白月灵看着素枝理，神情有震惊有害怕，但在这里，她也不敢多说多问。

　　素枝理将陈和光完整地拖回走廊，出了一身的汗。

　　她虽然突破到筑基了，但筑基期相关的灵力操控功法之类，她根本还没来得及，练习，操控的很是麻烦。

　　她灵识扫过陈和光，身体里的魇气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风浪。

　　手腕一凉，玄盛又重新窝回她的手腕上，却没说话。

　　素枝理忙着处理陈和光，也没多问。她和白月灵两人合力，将陈和光搬回走廊深处的洞中。

　　素枝理松了口气，拍拍手。

　　还好玄盛反应快，不然还真能让陈和光这小子跑了。

　　白月灵到了洞口深处，才敢说话，张口，便问出了刚刚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疑惑，“你，你已经突破了？”

　　素枝理蹲下身子，一边检查陈和光现在的身体状况，一边回答道：“嗯，过来帮我搭把手。”

　　白月灵嘴唇紧抿。

　　素枝理这突破的速度，显然跟书中的完全不一样，太快了。

　　不，甚至她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打破了原著的剧情了。

　　其实要不是素枝理这个女配在这里，她今晚只怕是坚持不住，真的会死在这里。

　　一时间，白月灵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素枝理打破剧情出现在这里，还是埋怨她破坏剧情。

　　白月灵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情绪。

　　现在，她们两个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她走到素枝理身边，问道：“要我做什么？”

　　素枝理没察觉到白月灵愣神了许久，她正拽着陈和光的护手，道：“来帮我把他这些铁疙瘩给脱了。”

　　虽说她现在不担心陈和光和再次醒来，利用这些道具对他们下手，但这些东西总是放在身上，总是不舒服的。

　　更何况是个病人。

　　两人废了一番功夫，才把陈和光手上和脚上的铁疙瘩给脱了下来。

　　护腕和脚环呈淡黄色，又晶莹易透，翻过护腕内侧，还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和光制。

　　没想到陈和光有这炼器的天赋。

　　素枝理站起身，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道：“麻烦你再帮我把他的衣服脱了。”

　　刚刚脱陈和光这小子的灵器，裸露出来的伤口，很是狰狞，想来他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月灵苍白的脸上猛然腾升起一抹红晕。

　　这样不好吧？

　　但素枝理吩咐完之后开始在储物袋中翻找，似乎刚刚说的不过是一句十分平常的话。她如果再提出抗议，倒是显得她娇气了。

　　白月灵顶着一张大红脸，解开陈和光的衣服，拉了下去，没想到，衣服僵在一半。

　　她这才看见，陈和光身上伤口已经和衣服黏在一起。

　　她脸上羞冉快速褪去，只有震惊，羞愧，无措。

　　素枝理过来一看，皱紧眉头，“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她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纱布，沾上水，递给白月灵，“先给他擦擦再往下脱。”

　　白月灵接过湿淋淋的纱布，两人一边擦着陈和光的身体，一边往下脱。

　　待脱完他的衣服，露出身体，已经过了两炷香。

　　两人蹲在陈和光身边，看着他的身体，许久没说话。

　　陈和光的身体，或许已经不算是凡人的身体了，身上血肉模糊，肚子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啃过，干巴巴的肋骨上，残留着一点点肉，断掉的骨头从这肉旁边钻了出来。

　　陈和光的身体在多日的战斗下，肋骨断了四根，大腿腿骨尽断，身上其他伤口不计其数，更糟糕的是他的识海，已经全然被魇气侵占。

　　素枝理感觉心里像是被点燃了，热气直冲头顶。

　　到底是谁，竟然对陈和光一个小弟子下如此狠手？

　　玄盛在她的袖子上动了动，似是在安慰。很快素枝理识海中，响起玄盛童稚的声音，“他身上有一口妖气吊着，又被魇气污染，降低了疼痛，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素枝理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你能不能找到这妖气的主人？”

　　玄盛摇头道：“若是我修为再恢复一些不成问题。但这妖气薄弱又有魔气作为掩护，我暂时搜寻不到。”

　　素枝理不满道：“我不信，你刚刚听见那妖怪叫声的反应不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素枝理感觉手腕上的玄盛滑动了一下，“它确实与我有些渊源。若是我没听错，他应该是人面猿，与我一样，同是妖怪不过长相极为接近人，只不过长了一身长毛，看着就恶心。”

　　他的声音里满是厌恶。

　　“你恨他？”

　　“恨？我他娘的恨不得给它剥皮抽筋！给它折磨的生不如死！”

　　玄盛的声音咬牙切齿，显然不是关系不好。

　　“当年若不是他在娄县制造幻境，我就不会追杀他而出去，就不会中了那黑衣人的道，你说，我是不是要让他体验一下我的痛苦？”

　　原来仇怨在这里。

　　玄盛阴恻恻道：“只是我没想到，五百年了，他竟然没死。好哇好哇。”

　　素枝理问道：“那你既然这么恨它，刚刚怎么不追出去杀敌？”

　　玄盛的身体一僵，不满道：“大姐，我只是一条修为还没恢复的可怜小蛇，五百年了，这人面猿修为明显比我高，我出去不是送死么？”

　　素枝理干咳一声，“那什么，你能帮我出去看看他再没在么？”

　　玄盛不满道：“我是蛇，不是你的看门口。”

　　素枝理许下承诺：“我给你绘制梦境。”

　　玄盛没回答。

　　素枝理接着道：“我帮你给那人面猿绘制噩梦，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与恐惧中。”

　　“好好好，你小姑娘真会来事儿。”玄盛欢喜回答，转头从素枝理手腕跳下，隐匿了身形消失不见。

　　素枝理解决完玄盛，回过神来，看着陈和光身上的伤口，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的愤怒已经被她压了下去。

　　她冷静取出木头夹板、白纱布，刀子，安慰白月灵道：“谢谢，已经不用你帮忙了。一会儿我帮他简单处理下伤口，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先行回避。”

　　白月灵仿佛个石像般，僵在原地，盯着地上的陈和光，似乎没听见素枝理说话。

　　陈和光现在这样，全是她害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任务会这么真实……

　　为什么系统给她的书中寥寥几句的事情，真实的面对，惨烈成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