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不吝此生轻（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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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如画一如初见那年，偏偏一颗心心冷到了石头里。
在久居北疆的桓家幼子要入京的消息沸沸扬扬的时候，在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位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容貌时，宣茂其实是第一个见到桓岁的人。
因为出身尊贵，宣茂养出来一副心比天高、目中无人的德性，偏他又最恨身边人逢迎谄媚，故而总爱甩开随从和同伴，一个人到郊外跑马。
误打误撞，碰到了刚到京城，一身白衣，单独一人出来散心的桓岁。
玉叶金柯的少年第一次知道竟然有那么漂亮、粉雕玉琢的孩子，满眼惊艳，难得起了几分结交的心思，偏偏说出的话分外不客气：
“喂！你叫什么名字？多少钱能买下你，跟你父母说，跟本公子走吧！”
能做桦南宣氏小公子的玩伴，多少人求而不得。
宣茂居高临下地施舍，满心欢喜并理所当然地自以为这孩子会感恩戴德。
若是寻常百姓，对着贵人，当然会忙不迭地把孩子奉上。
可偏偏宣茂看走了眼，对方是龙城桓氏的小公子，同样心高气傲到极点，并不弱于宣茂半分。
桓流景虽然预想到回到帝京，一定会有人因为他常年在北疆，受到世家的奚落和嘲笑，但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他离开才几年，龙城桓氏就这么没牌面了吗？怎么这么羞辱人？
“视我为奴隶？”桓岁弯起唇，神情极冷。真有意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真抱歉，他可没打算忍着。
来自北疆的少年练出来的好身手，几下助跑，腾空跃上马背，将宣茂毫不留情地踹下来，然后提拳就打。
“敢跟我拿乔，狗东西好胆量！”桓岁毫不客气，反正他在北疆长大是事实，改不了，那还不痛快些打。
他可没有唾面自干的心胸气度。
宣茂完全没有预料到事态会这样发展，一边挨打，一边口齿不清地吐字：“你，你知道我是谁……”
桓岁冷笑呸他一口，满不在乎：“当然是狗！”
北疆少将军一手教出的徒弟，教训帝京的膏梁子弟简直不要太轻松。
痛打不知好歹的公子哥，桓岁对于帝京恐惧和未知莫名其妙地消减很多。
有人挑事就动手嘛！反正自己是北疆来的，我蛮夷也，玩不来你们帝京的那一套。
只要不是皇帝，就是一力破十会！
正如当年倚马斜桥、柘弹金丸的宣茂不会想得到他会因为不经大脑的话有朝一日被人暴打，原本的桓岁，本来也只想在帝京当他不晓礼仪的纠纠武夫。
呃，目前还只是个武童。
桓岁若有所思地盯着宣茂，宣茂浑身作痛，被盯得头皮发麻：“你，你想干嘛！”
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孩，也听不进去人话，是绝对不会明白宣茂是他这种贫民惹不起的尊贵。
“在想要不要把你绑到马后面拖着走。”桓岁完全不知道他说出了什么样恐怖的话，非常直白，“北疆骂阵的克淄人就经常被伯父和燕征哥这样做。”
宣茂“啊”了一声，然后飞快地意识到眼前这人的身份，“你，你是桓岁！”
北疆的来人，他也只能想起眼前这人约摸就是最近大街小巷风传的桓家小公子，那个桓可法的独子桓岁了！
然后就被桓岁一巴掌打在脸上，不耐烦：“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宣茂捂着脸发出“嘶”声，飞快道：“我，我是宣茂，桦南宣氏子弟，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应该叫我哥哥。”
桓岁又一巴掌：“想当我哥，你也配？”然后反应了过来，眼神有点古怪，“桦南宣氏，你是宣茂？那你刚才满嘴喷粪干什么？”
桦南宣氏就能把他当奴隶，说买就买了？
宣茂再好脾气，桓岁再漂亮的脸，也不能弥补他所经受的两巴掌的伤害。要知道宣茂可从来就没有被动过一根手指头，今天可谓是补全了。
他冷冷说道：“龙城桓氏就这等教养？”
然后果不其然地再次挨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评价我？装什么装！”
桓岁把宣茂马后拖行的想法最终没有实行。倒不是因为宣家的家世，而是因为想法付诸于行动之前被人发现了。
“公子！”
宣家的家僮伴着桓氏的随行人马一起找了过来，然后对着两位小主子灰头土脸的模样面面相觑。
宣茂发誓：他本来不想闹大的！谁愿意把自己狼狈的样子的宣扬得众所周知，都不嫌丢人的吗？！
但奈何宣家的家僮没见过这种场面，不依不饶到连宣茂的制止都不作数。
无论是桓岁，还是宣茂，都成了帝京风闻一时的重点对象。
而这桩争斗虽涉及两大世家，到底是为了颜面一笑而过。
细究起来，也只不过是小孩子间不懂事的玩闹罢了。
伤了和气又是何必呢？
宣茂还是很心胸宽广地决定率先同归于好。
毕竟以相见时桓岁的性情，他觉得对方低头的可能有些渺茫。
但宣茂还是很乐意的，除了父母的意思，桓流景真的拥有一张让人永远计较不起来的漂亮的脸蛋。好看到宣茂哪怕如今被全帝京笑话，也只是自己生了几天的闷气，然后就释然了。
而且，得知了桓岁的处境，不免更加怜爱起来。
父亲是桓家传说中不成器的二公子已经够可悲，小小年纪就被从富饶的帝京带去北疆蛮荒之地吃沙子，难怪毫无世家礼仪和教养。宣茂就已经大度原谅了。
虽然如今他那个糟糕至极的父亲死了勉强算得上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龙城桓氏如今风雨飘摇。
毕竟如今桓氏家主仅有的两个儿子都死掉了，桓家的继承人空悬，正是风雨飘摇，多事之秋……
“咦，那他不就是龙城桓氏嫡支的独苗，桓家唯一的宗子了吧？”宣茂发现重点。
然后宣茂就对原谅桓岁不仅毫无介怀，甚至心安理得起来：
我才不是因为他好看才原谅他。我是宣氏的继承人，他是桓氏的宗子。我们两个交好是为了家族利益。
为什么宣茂和桓岁的关系会势如水火，是宣茂不长嘴，处处燃爆桓岁炸点。
“你说我阿父死，是好事？！”
“你还敢说我好看得像个小姑娘，羞辱我！”
“你说我成了桓氏宗子，值得庆贺！”
然后宣茂再一次鼻青脸肿出的桓府。
“我没说错啊！这不是事实吗！”
宣家家主对于儿子振振有词的理由和委屈，有点麻木，说人家亲爹死的好？把人家比做小姑娘？拜托儿子他成为宗子的前提是他死了两个堂兄啊！
转向城阳公主，有些困惑：“我们是让阿豚去道歉的对吧，我怎么感觉是在结仇？”
城阳公主痛苦地捂着额头：“是我的错，我太高估他了。”
这不是平时要攀附你的小跟班啊，儿子这么缺心眼，真的很丢亲娘的脸。
两顿打，都是宣茂凭本事得的，没有一顿是白挨！
这场平而复起的风波到底是传到了宫中。当然，谁都不能说宣茂这顿打挨得冤枉，哪怕是一向还算偏疼宣茂的康定帝。
不过对于后者没动怒，下面人多半是猜测是后宫中的桓贵妃吹得耳旁风作用还要更大些。
他很有兴致地召见了桓岁。
哪怕他并不是很喜欢，甚至算得上讨厌他的父亲，并且打算给他一些帝王的赏赐。
“毕竟是爱妃心爱的弟弟，桓家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朕还是要看顾几分的。”
“说来也是个小可怜呢！宣家的小子也太顽劣了些。”
桓妙仪婉转地伏在天子膝上，巧笑嫣然：“那妾身可要多谢陛下了。”
在帝王面前藏好了不平，如一朵解语花，“岁岁也是在北疆呆久了，天家自有法度尊卑，怎么能和郡王动手呢？”
然后天子大悦。
桓岁还在孝期，桓家这段时期也确实是丧讯不断。
他被伯父，也就是桓家家主桓可师带着进宫时，一身素服，俏生生地站在那里，让天子心里的那点疙瘩也消失无踪。
这孩子是真的钟灵毓秀，漂亮得不像话。
没有人不喜欢漂亮的孩子，康定帝身边就堆满了好看的人。
他所喜爱的宣茂，也是因为宣茂在一众勋贵子弟模样出挑。
要不是桓岁还在守父丧，康定帝恨不得就立马把这孩子叫到宫里来。
“汝家宁馨儿！”康定帝又和桓岁问答了几句，更加满意，不禁对桓可师感叹道，“岚、岑已为当世俊秀，不意更有此儿！”
桓岚、桓岑，正是桓可师已故的两个儿子。
桓可师摸了摸桓岁的头，温声道：“臣亦做此想。”
他向来谦逊，这次很难得地并不推辞。
然后天子就赏了桓岁一个侍中的官身。虽然稍微高点，但龙城桓氏，无论怎么样都配得起。
就像康定帝的姐妹或女儿中，只有出！嫁桦南宣氏家主的城阳公主的独子宣茂能获封郡王一样。
四姓宗子，再如何都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不吝此生轻（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