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小安的暗恋日记》星星不要坠落

4、朋友

　　叶心瑶同学的昵称是“漂游小鱼”，头像却是一只卡通鲨鱼，白色背景简笔画风，嘟着嘴看起来委屈巴巴又奶凶奶凶，像是在和谁赌气。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她是在和我赌气，因为在前些天加上她时，账号就已经是这样子了。

　　是说，漂游小鱼是什么意思？小鱼也就罢了，叶心瑶同学似乎完全和漂游搭不上关系。

　　还有，鲨鱼也能称得上是小鱼吗？

　　好吧，只有鲸鱼是哺乳动物，鲨鱼却不是。鲨鱼不管怎么讲都是鱼。然后鲨鱼小时候，就可以称之为小鱼了。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真是有够无聊。

　　双休日以后，我们又恢复上课。到中午午休时间，叶心瑶同学和以往一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她的朋友们嬉笑玩闹。她的座位很远，我只能看到她们很开心的样子，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叶心瑶同学从来不缺玩伴，永远都是阳光开朗活力满满。我真想把叶心瑶同学那天凶我的样子放出来给大家看，大家一定会被吓到。然后等大家都被吓跑，我再趁机上位成为她最好的朋友……我真是有够坏，这和动画片里挑拨离间主角团的大反派有什么区别？

　　还是不要那么做比较好。

　　我自觉上次在家里对她说了不中听的话，她应该会生我气，我猜，作为受害者，又反过来被犯人苛责，不管是脾气多好的人，都或多或少会有些怨气。

　　我该向她道歉，可我又找不到机会，我为此纠结好久。

　　其实不道歉也没关系，对她来说，像我这样讨人厌的角色还是疏远为妙，要是我硬凑上去反而会让她困扰。我明白这一点。

　　但直白地说，我想接近她。没什么理由，只是贪念作祟。游人在花园赏花，想摘下来最好看的那一朵带回家占为己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大概也是一样。

　　我盯了她好久，又毫无自觉。理所应当被她发现了，目光相对那一瞬，我赶忙逃开视线，不敢再看。

　　结果，几秒钟后，或是几十秒后，我没有去数，总之，没过多久，“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忽然响起，近在咫尺。

　　说实话我有点被吓到，但不是恐怖片那种惊吓，非要说的话大概称之为惊喜也不为过。

　　“没，没有。”

　　“啊……那你带相机了吗？”

　　我不明白她的意图：“带了，怎么了？”

　　“去拍照片吧。”她说。

　　“咦？”

　　……

　　我似乎误会了。她说的拍照片，其实不是拍她的照片，而只是我和她一起拍别的东西。

　　但我还能奢求什么呢？这已经是足够幸运的事，我该知足。只是，幸运的人，要是不知道自己的幸运来自何处，就迟早会丢失这份幸运吧。

　　“为什么？”我问。

　　“什么为什么？”她摆弄着我的相机，像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这边按按那边瞧瞧。但事实上这个相机也没什么特别的，像素不算太好，款式也是很老的那种，除了体积小几乎没有别的优点了。

　　“为什么要拍这些？……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

　　“感觉这样你会开心一点？怎么样？你现在开心吗？”

　　“现在……是很开心。”

　　“是吧？我猜也是，你都把开心写到脸上了。”

　　我脸和耳朵都发起烫，赶忙收敛。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问为什么要和我拍照片。”

　　“如果别人因为我开心，那我也会因此开心——我就是这样的人……大概吧。我觉得这样能让你开心，所以邀请你。”

　　我哑然，是说，叶心瑶同学相当有自卖自夸的嫌疑，她是在拐弯抹角告诉我她性格很棒吗？

　　“拍别的东西我才不会开心，拍你我才开心。”

　　“那就没办法咯，我觉得自己拍自己还挺羞耻的。”

　　“我拍就好，不用你拍。”

　　“那也挺羞耻的。……说起来，之前的那些照片，也删掉比较好。删除键是哪个？”

　　我没有回话，虽然是我的相机，但她确实有删除的权力。我没有理由阻止她，却也不想帮她。

　　“不愿意？说真的你拍的大部分都是糊的，这张……这张还有这张，我的脸都成浆糊了！这有什么好心疼的？”

　　“我没有别的了。”

　　“嗯？什么？”

　　我脑子里又汇聚起各种各样的情绪，伤感自卑，愤怒不甘。我差点就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但回忆起上次的事情，我又不敢轻易开口了。

　　我该写出来，情绪化作文字，我便能谨慎斟酌，组织言语。可是手边没有纸……不，我有还有手机。

　　正好附近没什么人，这个地方应该也不会被老师看见。

　　‘我是说，我和你不是朋友，所以就算我想跟你说话，想看你，也没有立场。我只有照片了，求求你留下它们’

　　我带着忐忑发送，发送完又后悔起来，这种话似乎太严肃，尴尬得我起了些鸡皮疙瘩。

　　她好像察觉到什么，摸出来她的手机，看着屏幕若有所思。片刻后，我收到消息：

　　‘不行。’

　　我鼻子一酸，视野模糊，看不清东西。但我不愿意再哭，就只好忍住。

　　“我问你哦，你眼里的朋友是什么？”她好像没有察觉到我的眼泪，自顾自问道。

　　我摇摇头：“不知道。”

　　“在我眼里，朋友就是逢场作戏的人，两个人或者更多人呆在一起，别让气氛冷下来，就算是朋友了。”

　　……真是冷漠的发言，我想要是被叶心瑶同学的朋友们听到这话，她们一定会伤心死吧。

　　“而你们这些不知道怎么交朋友的人，问题就出在……或者说，一部分问题就出在，太把朋友当回事。这么严肃了反而不好，会让人觉得很沉重，大部分人都不愿意为不了解的人背上这么沉重的负担，所以你要是太认真，反而会被敬而远之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摇摇头不敢说话，叶心瑶同学忽然就深奥了起来，好像给学生传授大道理的人生导师，滔滔不绝很是吓人，我不敢轻易回复。

　　“就是说，你要跟谁当朋友，就先假装自己是她朋友，自来熟一点，合适的话相处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成朋友了。现在大家交朋友，都没有确认心意这一步的。愿意了就相处，不愿意了就疏远，没人会弄得跟结婚一样正式。”

　　我还是摇头。

　　就算叶心瑶同学这么说，我也没有付诸行动的勇气。而且，如果真是这么随意的关系，那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我口中的朋友二字，和叶心瑶同学所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她狠狠叹了口气，“我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她说，随后，她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我就收到消息。

　　‘我们做朋友吧。’——漂游小鱼。

　　疑虑似乎在那一刻都消失了，我像是被烟花震晕了脑袋，感觉耳边嗡嗡嗡有一千只蜜蜂在转。

　　“所以说，删除键是哪个？”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