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小安的暗恋日记》星星不要坠落

38、女侠

　　我本以为那是个绝妙的主意，所以匆匆和秋灼告别，没多作犹豫就联系了叶心瑶同学。

　　但叶心瑶同学却迟迟没有回复。

　　我有时会看到某些小说里描述其他通讯软件有这样的功能，就是对方如果看到了自己发的消息，会在消息气泡旁边显示已读。我现在庆幸小信没有这样的功能，否则我就该为叶心瑶同学的冷漠窒息了。

　　也许她只是没看到我的消息…我只能这么猜，她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比如手机欠费…或者在逛动物园时手机恰好没电……等等，差不多是这样。

　　可她会逛一整天动物园吗？

　　显然不会。

　　自我发送完消息后就心绪不宁，手机一点风吹草动我都捕风捉影，如此一天下来我几乎身心交瘁，只好把手机完全静音来让自己恢复冷静。

　　为什么白天的我会觉得叶心瑶同学愿意跟我住在一起呢，是叶心瑶同学最近太过纵容我，才让我这么自以为是吗。

　　我好难过。

　　我把手机扔到卧室，去卫生间洗了澡，水流好重几乎压弯我的腰。我又在想叶心瑶同学曾经疏远林珊的事，也许现在我就要走上相同的绝路了。

　　……不，她曾说如果我们没有互相厌倦，她就不会像对林珊那样对我……还是算了吧。她的话我能信几分呢。

　　我擦干身体，穿好睡衣回去卧室，强迫自己躺在床上闭眼睛。关掉灯后我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杂粮煎饼，防止鬼怪爬进被窝的同时也能制止我情不自禁去碰我的手机。

　　万籁俱寂，一片黑暗——然后像是某人忽然开了灯那样，一道光透过我的眼皮刺痛我的神经。

　　啊，还能是什么呢，除了手机，谁还会在人即将睡着时放出光来扰人清梦。

　　我假装自己是毛毛虫，拱起来半边身体看手机。锁屏界面上的未接来电下面有四个小小的字：骚扰电话。

　　那一刻我想死。

　　我决意要把手机扣过来，这样它的光也就再不能扰乱我的心。可我现在没有手，只能用下巴给它翻身。

　　只有试过的人才知道这有多难。

　　我和它斗得不亦乐乎，最后兴许是它被我拱烦了，亮起屏幕打发我放过它。它体贴到无微不至，还知道印上“来电通知——瑶瑶姐姐”几个字祈求我的宽恕。

　　我一个蛄蛹就从被子卷卷里窜出来。

　　“……唔喂、喂？”

　　“安澜吗？”

　　“嗯……”我听到她声音就想哭，但哭了就没办法说正事，我不得不忍住，“……干嘛不回消息……”

　　“你忽然就说要我跟你同居，还不让我考虑一下啊？”

　　叶心瑶同学说得义正言辞有理有据，反倒是我被唬住。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她至少可以随便回复点什么让我不至于那么不安啊！

　　我委屈，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得过且过。

　　“好吧。那，你考虑好了吗？”

　　“我还是觉得那样不太好。”

　　果然吗。

　　“为什么。”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那我觉得无所谓，但我们不是，也许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担心我对你动手动脚？”

　　“……噗。”叶心瑶同学愣了一下，笑出声，我却笑不起来。

　　我头一回觉得她笑得好假。

　　“那你会吗？”她问。

　　“…你不同意，我就不会…而且…而且你那么大个头，有什么好怕的……”

　　要是叶心瑶同学想制伏我，肯定是分分钟的事情吧，我想，虽然我更倾向于那根本不会发生。

　　“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别人说我个头大。”

　　“至少比我大。”

　　“其实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如果离得太近，我可能就没办法喜欢你了。”

　　“……我不明白。”

　　“就是……距离产生美，这种说法啦。如果我们住到一起，你会看到我隐藏起来的各种缺点，我也是一样，这样好吗？”

　　“我没对你隐藏什么。”

　　“可是我隐藏了不少东西啊。”

　　她说得轻巧，我无言以对，一丝怒意燃起，随后干柴烈火，漫山遍野烧个痛快。

　　我这一刻真的觉得叶心瑶同学就是很卑鄙，她总是毫不掩饰地找借口，总是毫不迟疑地敷衍我，总是用这种荒谬又无可置疑的理由来维持她行为的合理性，把事情弄得好像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第一次听她说愿意试着喜欢我时有多开心，现在我就有多厌恶自己的短视。我恨她恨得要死，就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我就一定要是主动的，我就一定要背负那些骂名，我就一定要想办法跟她待在一起。而她就可以无所谓我的感受，无所谓我们未来如何，甚至用这种匪夷所思的理由去搪塞我的心意。

　　这种关系何其不对等。

　　我好累。我忽然明白了，秋灼就是对的，唾手可及的爱就是会显得轻贱。所以我才会那样无视秋灼对我的付出，就像叶心瑶同学无视我的付出一样。

　　“那就算了吧。”我说。

　　“嗯……”

　　“我挂了。”

　　“欸？等……”

　　我没等她说完就如言挂断，然后我的眼泪再次破了堤。我强迫自己忍住，因为我还有要做的事。

　　我要坚强。

　　我给秋灼打了电话，过了好久才接通。

　　“干嘛？我事先说好，我已经回学校了，你要明天又约我我可请不到假哦？”

　　“……对不起。”

　　“咦？你说什么？”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对你说话那么凶的，也不该随便丢下你不管……你明明那么忙还抽空来看我，我还……我还……那样子……呜……”

　　“停！可以了可以了，我原谅你就是，啊不对，我本来也没怪你啊…”

　　秋灼一时间手忙脚乱，甚至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所以说她拒绝你了？”

　　“嗯……”

　　我一边哭一边跟秋灼抱怨，所以说秋灼真的很好，就算我再语无伦次她也不会打断我，只是偶尔发出声音表示她在听，她甚至不会让我别哭，而是让我放肆眼泪。

　　她真的好温柔。

　　…………

　　第二天，我是被敲门声震醒的。

　　我的天，我当时真的被吓了一跳，因为从来没人这样怒气冲冲敲过我家门，咚咚咚咚，就像仇人来寻仇一样。

　　我那一瞬间甚至想报警，打开手机却莫名一片红，从上到下满满好几页叶心瑶同学的未接来电。

　　我的手机扣在床上静音了一整夜，所以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一瞬间意识到什么，偷偷摸摸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果然是叶心瑶同学。

　　我几乎晕过去，不，不如说我情愿晕过去，这样的话我就有理由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接电话了。我想我可以就这样往地上一趟装作昏厥，叶心瑶同学进来看我晕过去也许就会心疼我而不是责怪我。

　　我真的付诸行动了，但我躺了没多久又想，万一叶心瑶同学找来警察过来开门，我会不会因为浪费警力而被抓进大牢？所以我又爬起来，颤颤巍巍开门。

　　叶心瑶同学推门进来……不，或者称之为撞门进来更贴切，她就像一辆大卡车，而我是卡车前弱小无助的断腿流浪小猫，只能接受一命呜呼的命运。

　　“你很厉害啊。”她说。

　　她站在玄关，凭着她比我多出的那点身高居高临下地俯视我。我不敢跟她对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她的胸脯一起一伏。

　　“说话。”

　　“对…对不起…手机静音…”

　　她朝我走近几步，双手向我伸过来。我那一刻真的以为她要打我，甚至下意识缩脖子闭眼睛。

　　但我想错了，那是比挨打还要可怕的惩罚。

　　她的手在我腰间软肉、腋下乃至背脊游走，时上时下时掐时挠，我痒得发笑，又没有换气的空隙，挣扎得几乎背过气。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历史书上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挠人痒痒致死的酷刑。

　　她好狠的心，我都瘫到地上了她依然不放过我，挠得我真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以这种可笑可叹的方式。

　　这样折磨我一通后，她看来还没完全消气，把我扔到地上不管，径直坐到沙发上一声不吭了。我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从地上爬起时我甚至觉得自己换了一副身体。

　　我条件反射地想去向叶心瑶同学抗议，去向她抱怨，向她撒娇。可那一瞬间，某种清晰又沉重的预感占据了我的脑海。

　　如果我那样做了，一切就又会回到之前的样子。

　　可那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叹了口气，重新坐在地上。那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所以没过多久，我就又躺下了。

　　她在我的视野里是横着的，这是一种异于平常的视角，所以观感也很不一样，比如我一直觉得她的面容是秀美的，这下我又觉得她好像古时一袭红衣的巾帼女郎，侠客风范沙场豪情，一怒之下就能拒敌千里。

　　那女侠，你在想什么呢。

　　我忽然觉得我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了解她了，比如现在，就算我离她不足五米，看她看得真切，却依然没办法得知她的真心。我想她若不在乎我，便不可能如此愤怒，可要说她爱我，她又不愿和我再续前缘。

　　她真的好难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