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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归 ...

  •   黎津刚进入十二月便下了场大雪,一夜之间,满目飘白。光秃秃的树枝被纯白包裹成抽象派线条雕塑,干枯草坪上铺满厚厚积雪,一脚踩下去,陷出一个深深的鞋印,整只脚都被埋进雪中。

      北方的雪干燥而猛烈,风如刀刃,裹挟着冰冷的雪珠打在病房外窗的玻璃上。

      廊道顶灯苍白寂寥,静谧蔓延,四下唯余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与换药时推车盛放玻璃瓶碰撞的响动。

      姜韫宜矮身蹲在病床前,双手虚拢住外婆枯瘦干瘪的右手,倾身附耳听她嘱咐:“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知道你不缺那十几栋楼,但布坊的手艺不能断在我这里。”

      她缓缓匀了口气,继续问:“以前教过你的那些,都还记得吗?”

      姜韫宜点了点头。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外婆唇角微扬,勉强扯出一抹满意的笑。

      她浑浊的目光扫过姜韫宜淡肃面容,最终直愣愣地望着房顶,似乎透过那片灰白斑驳的墙壁看见了江南小院中飘曳的蓝草地。

      “终朝采蓝,布里生花......”外婆气若游丝,停顿片刻后不知从哪里忽地生出一股力气,死死攥住姜韫宜,“终朝采蓝,布里生花,你、你答应我,要把布坊继续开下去。”

      姜韫宜静静看着她渐渐合上的双眼,轻声说:“我答应您。”
      -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

      姜韫宜醒时出了身虚汗,最近行程劳碌,杂事繁多,总是梦见外婆临终前的画面,仿佛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在催促她亲自回一趟南乡老家。

      飞机两翼轰响,盘旋着降落,姜韫宜按了按眉心,偏头看向窗外。

      北纬三十度的阳光南行掠过广袤平原,融进江南水乡潮雾氤氲的湖光山色里,与记忆中青蓝交叠的小镇旧景逐渐重合。

      关掉飞行模式的瞬间,信息纷沓而至,叮铃数声后,有电话打进来。

      姜韫宜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连上蓝牙耳机,被人潮裹挟着向外走去。

      电话那头响起梁越秋的声音:“姜总,你今天不来公司吗?”

      他站在空空如也的总裁办公室门前,手里捧着一叠待签字的报告,脸上罕见地浮出几分茫然无措。

      姜韫宜“啊”了一声,问:“你没看见我昨晚给你发的邮件?”

      梁助理推了推眼镜,打开邮箱反复确认:“没有。”

      姜韫宜单手划下消息栏,余光瞥见一堆未读消息下方,躺着一条邮件发送失败的提示。大概是临近起飞时间不够,卡在开启飞行模式前一秒掐断了信号。

      她抿了抿唇,重新把消息发出去:“不好意思梁助,是我这边没发出去。”

      “不打紧,现在看也一样。”梁越秋收到邮件,大致浏览一番,诧然道,“你要离开公司?”

      姜韫宜纠正他:“只是暂时休息一段时间,等南乡的事情结束,我就回去。”

      “不过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回公司,我不在黎津的这段日子,由你代行职责,日程照常传我一份,重要会议我会及时参与,要签字的文件后续按照邮件里的地址寄给我就行。”

      姜韫宜走到候车口,望着前方排起的长队禁不住皱眉,语气却依旧淡淡,用颇为老成持重的语调鼓励道:“我对你的工作能力充满信心,新的薪资待遇也在邮件里写清楚了,嫌少就自己看着加。”

      上周她刚办完所有继承过户手续,名下多出来十几栋楼,都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段,私人账户简直富得流油。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姜韫宜问。

      梁越秋表示完全没有,虽然工作量直线上升,但好在公司运转良好,老板也很有钱,银行卡里蹭蹭上涨的余额就是他坚不可摧的精神支柱。

      交接完工作,姜韫宜挂断电话,摸了摸口袋里冰凉的钥匙,默不作声,跟着队伍向前蛄蛹。

      半小时后,她终于坐上了出租车。

      司机是南乡本地人,热情地替她放好行李箱,系上安全带,操着一口不大正宗的普通话问:“上哪儿去啊?”

      姜韫宜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云桥镇桂安巷十一号。”

      “十一号唷,噶来买布啊,老板生病了,闭店好久了撒。”司机大叔如数家珍,推荐了本地其他几家布坊,半晌没等来回应,甫一抬头对上姜韫宜的眼睛,不由噤声。

      她瞳色偏淡,阳光下如同剔透而无杂质的琥珀,清澈纯粹。眼神淡得像一汪永远不会有波澜的湖水,干净得能够映照出湖底细碎铺陈的鹅卵石,细看又很容易陷进去,仿佛表面的平静之下,隐藏了许多不可为人道的秘密。

      大叔喏喏,设置好目的地后,打着方向盘驶入环道。

      云桥镇紧邻南乡市区,离开机场范围便进入宽阔乡路,两侧灌木丛生,矮松林立,一片葱郁中偶尔夹杂着三两簇枯黄的叶尖,大约是前些日子霜冻返寒,没捱得住风吹。

      姜韫宜双臂环胸,恹恹地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

      昏昏欲睡时,耳边渐渐传来人声,车窗外嘈杂喧闹,合着车内不知何时打开的广播振入耳骨:“下面插播一则消息:十六号凌晨,科苏山境内发生泥石流,两人当场遇难,四人失踪......”

      “姑娘,就给你送到这儿了撒。”大叔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里拎出姜韫宜的行李箱。

      姜韫宜揣着手站在路边,和煦暖风扑面而来,驱散了长途跋涉的一点倦意。

      播音腔顺着车窗缝隙飘出来:“据悉,失踪人口主要为当地美院学生,其中包括受邀带队的知名青年画家......”

      大叔听见被困进山里的都是学生,禁不住哎呦咂舌:“好端端的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哦,噶嘛年轻滴伢儿。”

      “年轻人在外多当心撒。”大叔上下打量过姜韫宜,向她点点头,回到车内。

      姜韫宜愣了愣:“谢谢师傅。”

      大叔腼腆地摸摸后脑,摆摆手说不妨事。

      车开走后,姜韫宜推着箱子轧过斑马线,慢吞吞走到路对面。

      她循着记忆中的地址沿途摸索,找到十一号时,缓缓停下脚步,仰面望向上方的店名牌匾,眼前稍显陌生的门头仿佛与过去熟悉的小院被时光分割成毫不相干的两半。

      云桥镇的房子高度有限,大多是两层小楼,至桂安巷一带尤为明显。

      当地人习惯将一层空间腾出来做铺面,二层私人居住,方便省事。早年家家户户都会在楼房前面的空地上搭起草棚,围出一方狭小院落,夏夜观星,冬昼沐阳。

      条件稍好一些的人家还会花钱请瓦匠上门砌砖墙,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院子不容易塌。十一号也不例外,那时院墙外侧爬满葡萄藤,缠绕蜿蜒的藤蔓间支起几个木架,新鲜出水的染布迎风飞扬。

      这些布绸大多蓝白相间,花色繁复,像青花瓷瓶身的图案,拓印在柔软的布料上,淌进水中,散入风里,瞬间具有了流动的形态,似乎任何坚硬锋利轮廓分明的东西都能在江南的晚风间化作柔软线条。

      靛蓝与纯白,两种极为朴实的色调,却糅出静谧如同浩瀚星空的视觉效果。

      可惜的是,去岁云桥镇旧屋改造,拆除了大多数的前院,以至姜韫宜风尘仆仆回到故里,却陡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迷惘,似乎并不敢唐突地把面前这栋两层高的小楼认作幼年居住过的布坊。

      苍郁矮树逐渐被三两层高的阁楼掩去,飞鸟从视线里淡出的一刹,她循着风吹来的方向半眯起眼睛,直到身后经过的自行车叮铃摇了几下铃铛,姜韫宜才回过神,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店门。

      沉积了几个月的灰尘被室外窜入的气流卷起,浮在半空中,淡金色的阳光穿过四面雕花玻璃照射进来,经由悬浮的尘埃勾勒出光影轮廓。

      服务台一侧的墙壁上挂满蓝印花布成品,花色繁复,样式精美。大堂内设置成仿古私塾布局,四方矮几横列,用以游客体验描稿刮浆等印染步骤。矮几右侧放置竹筐,内陈绢布、裁纸刀、画笔纸张之类的用具,由于数月不曾有人使用,已然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一层余下贴近西侧的位置单独辟出一块地方,与接待台相对,曾经是外婆的工作室,专供花版布样定制。

      姜韫宜捂着鼻子穿过灰蒙蒙的桌椅,走上二楼,站在门边探身朝里张望。

      家具床品都用白布披盖住,积灰程度应该比楼下轻一些,她打了个喷嚏,给家政拨了电话。双方约定好时间后,姜韫宜转身下楼,重新回到布坊正门,老老实实坐在行李箱上,等着清洁公司上门。

      没过多久,一辆清洁车徐徐停在门前。

      姜韫宜领着负责人前前后后转过几圈,确定下工作量,自觉呆在屋子里碍手碍脚,索性从箱子里拆出笔记本,挨着马路牙子坐了下来。

      回南乡的行程匆匆忙忙,接手布坊后,她还没来得及匀出时间规划后续如何经营。原本不过是名下多出一间铺面的事,按照姜韫宜一贯的思路,只需要核定项目是否具有投资价值,再哐哐往里面砸钱就成。

      不过,布坊意义特殊,且她答应过外婆会好好把铺子开下去,因此许多方面都要更细致些对待。

      姜韫宜点开布坊之前的账本,盯着那一串江河日下的流水,额角抽了抽。

      “没道理啊......”她环顾四周,只见沿街几家绣品店内人头攒动,生意红火,按照这个客流量推算布坊业务量,起码不至于入不敷出。

      何况往前追溯几十年,云桥镇最早兴起、如今发展最成熟的实业便是纺织业,纺纱织布、刺绣印染放眼全南乡都是个中翘楚。蓝印花布更是声名远扬,尽管数年前会染蓝印花布的不只一家,但传至今日还能上手出样的,唯余十一号。外婆走后,十一号的担子就落在了姜韫宜肩头。

      这几年云桥镇赶上旅游热,许多游客慕名而来,期盼一睹纺织之乡的风采。

      经营环境瞧着挺好,方圆几里也没什么竞品,铺子立身的手艺甚至小众得都快要失传了,姜韫宜秀眉微蹙,想不明白布坊的生意怎么这么难做。

      思忖间,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悄没声儿地拱过来,贴着她的手背蹭了蹭。

      “嗷呜——汪!”

      姜韫宜吓了一跳,抱着电脑与面前吐舌摇尾的哈士奇面面相觑。

      然而不待她反应,哈士奇便率先退后,中气十足地叫唤两声,小炮弹似的溜进了隔壁铺子。

      姜韫宜伸长了脖子扭头看去,发现是一家银器店,轩敞大门前立着一架招牌,明码标价写清手工制作银饰的价格,最上方是“手工情侣/闺蜜对戒”,屁股后边还缀着一个大写标红的“爆”字。

      她摸摸下巴,依葫芦画瓢火速下单了一个半人高的电子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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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天要去见1506的租户。
    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英俊帅气的年轻男人。
    你认出来,这是你高中交往过的对象。
    那时他温柔体贴,除了偶尔格外强势,其他方面都很符合你的理想型。
    不过你们分手了,对方提的,理由是他有心理障碍,需要出国治疗。
    你同意了。
    尽管这个理由如此扯淡。
    他也认出你了,开口第一句话,说他现在治好了,没病。
    你想:这话本身就很有病。
    但他确实和以前有一些不同,那种偶尔的强势现在变得更明显。
    具体表现为,强势地追求你、直白地向你诉说自己的欲望。
    刚好你在空窗期,他也仍然合你心意。
    你们顺理成章地复合,开始同居。
    然而渐渐你发现,白天阳光开朗的小狗,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好像身体里的另一具人格被激发出来。
    带着点疯,带着点偏执的爱欲。
    起初对于两种人格的切换,你是喜欢的、享受的。
    直到他的占有欲有病态化的趋势。
    直到你认为,自己在这段关系中逐渐丧失了掌控权。
    太过被动于你而言不是件好事。
    因此,你联系了医院,打算把他送去治病。
    疗养院远在北欧,你连哄带骗将他心甘情愿地忽悠走。
    独身回到家的第一天,你依然住在1506,左右都是你的房子,1506似乎不会使你感到孤独。
    可这天晚上,门锁转动,有人长驱直入。
    来人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但你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是他。
    对方似乎等待这一刻良久,将你圈进沙发与他的胸膛间隙,饶有兴致地观察你的表情,半晌,残忍地揭露了一个事实。
    他告诉你,从一开始,你就认错了人。
    谢闻黎明明掌控着局面,垂眼看她时,却委屈得掉了眼泪。
    他向程韫双控诉道:“高中时向你表白的人是我,和你在一起的人却是谢明虞,被送去治疗的人也是我,和你复合的人又是谢明虞。”
    “程又又,你喜欢的人本该是我。”
    但我不会责怪你认错了人,是谢明虞引诱了你,都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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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正文第三人称,日更,有事会提前请假~
    2.双重人格是真的,双胞胎也是真的,病会治好,不会有伤害女主的行为出现,哥俩是真的爱她!点击就看小程总的训狗日记~
    3.大概是女非男c,我们的宗旨是以小程总的快乐为主!甜文he,但和谁he不知道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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