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成了嫌疑人》鸥不惊

18、第 18 章

　　10月12日，蚂蚁网咖二楼，郭牧和李跃正在做采访准备。

　　“跃哥，你在群里说的纪灵珊那事，现在咋样了？你是不是彻底没有嫌疑了？”郭牧一边架起设备一边问。

　　“也不算没嫌疑，只要纪灵珊最后联系的人是我这一点不变，就还是有嫌疑。”李跃正坐在沙发上看此次采访对象的邮箱投稿内容，闻言抬头说：“只是现在黄景旭嫌疑更大，张警官那边查到的记录，黄景旭在我们之后也去了坪门。但因为八月的事都不记得，现在问黄景旭，他只承认之前确实骚扰过纪灵珊，不知道纪灵珊的失踪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这还用问？铁定是他啊，这么变态！”郭牧叫道。

　　“警方没证据啊，纪灵珊也还没找到，所以还是没办法。”

　　“哎，听小老板说，咱妈揪着纪灵珊她爸给你做检查去了？”郭牧调试好摄影机，凑到李跃面前小声问。

　　“什么咱妈，那是我妈！”李跃回了一嘴，接着说：“查了眼睛没啥事。唉，纪叔叔也是可怜，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新的线索，跟着忙前忙后，还是没找到纪灵珊，我感觉他精神都要出问题了。”

　　“我昨个去警局认人，见着他了，唉，我都不敢想象，我要是失踪了，我爸妈是不是也这样。”郭牧一屁股坐在桌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你也去认人了？”

　　“你也去了？”郭牧来了精神，开始八卦：“要我说，那个黄景旭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太阴郁了，人看着就跟角落里发了霉的蘑菇似的。不过我们应该都没见过他，就算八月见过，谁还记得啊。”

　　“据说黄景旭不承认跟纪灵珊失踪的事有关，还叫嚣哪怕找到证据，他不记得的事也绝对不会认。”李跃补充道。
　　*
　　“咳咳”领着人上楼来的卫鸣轻咳两声提醒，见两人看过来，侧身让出身后的人：“找你们的。”

　　那是一个小个子女生，中长的头发用鲨鱼夹固定在脑后，戴一副大黑框眼镜，背了双肩包，穿着简单的米色卫衣外套，里面是白色针织衫和到小腿的灰色百褶长裙，脚踩黑色乐福鞋。

　　郭牧一眼望去便觉熟悉，随后想起来，这不是他们采访冯蕊那天在师大撞到的研三学姐嘛，他惊叫道：“学姐！”

　　“我叫边彤。”学姐简单回了一句。

　　李跃和郭牧赶忙招待学姐坐下，卫鸣继续回一楼看店。

　　与之前的采访对象不同，边彤似乎是很内向的类型，她安静地坐下来，好半天都没说话。

　　李跃开了设备，提醒一句：“学姐，开始了啊。”

　　边彤便轻轻点点头。

　　郭牧看了李跃一眼，问道：“所以，学姐是写网络小说的作者？”

　　“对。”边彤一边回答一边无意识揪着卫衣帽绳。

　　“能问一下笔名是什么吗？我回头拜读一下。你在邮件里没写。”

　　边彤一惊，迅速回答：“不能！”

　　“那你写的什么类型呢？”

　　边彤摇头：“不能说。”

　　郭牧感觉这天已经没法聊了，求救地看向李跃。

　　李跃想了想，问：“为什么不能说？”

　　边彤似有些尴尬，脸蛋染上了些许红色，慢慢说：“其实……其实我来之前做好了公开马甲的准备的。但是，一想到写的东西会被周围的人知道，就有种羞耻感……”

　　“既然这样，不说也行……”李跃话说了一半就被边彤打断。

　　“不行！”边彤急地挥了下手，说：“我都做好决定公开了，不能又退缩……”

　　她心一横，闭上眼说：“打死不吃牛蛙。”

　　“什么？”

　　“我的笔名。”说出来后，边彤开始破罐子破摔，说：“我的笔名叫打死不吃牛蛙。”

　　郭牧没忍住笑出了声。

　　边彤闭上眼睛，嘴巴微张，念念有词，但李跃和郭牧都没听清，只好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边彤睁眼说：“就是一些让自己没那么尴尬的咒语。”

　　“既然说出笔名会让你这么尴尬，为什么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李跃就这件事展开问道。

　　“因为我想解决这件事。”边彤说：“我性格比较内向，遇事也习惯往后缩，但这次，我不想再这样了，我想站出来，好好地解决这件事。”
　　*
　　“我是一个网络小说作者，虽然一直不温不火，但也算是积累了一些喜欢我的读者。七月中旬，我开了一本名叫《只演配角后我爆红了》的新书，直到7月31号都没有什么问题，数据也还不错。”

　　“只演配角后我爆红了？”郭牧重复了一遍书名，有些诧异：“虽然我不怎么看小说，但这居然是小说名字？”

　　“现在都这样，这样的名字有噱头，能吸引读者点进来看。拿你们节目举例，《丢失的八月》和《失去八月的记忆后我emo了》，你会想看哪个？”

　　郭牧愣了下，拍大腿说：“还真是啊！”

　　说完转头看向李跃：“跃哥，要不咱们节目也改名吧？”

　　“别闹。学姐你接着说。”

　　“但是9月1号我醒来后发现，我的社交帐号多了无数条消息，全都是私信骂我抄袭的。登上作者后台后，发现新书的书评区也沦陷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许多骂我的内容后，才看明白，是另一个作者说我抄袭她。”

　　聊到自己熟悉的话题，边彤不再揪帽绳，说话也轻松连贯了起来。

　　“那你抄袭了吗？”李跃问。

　　“当然没有！”边彤摇摇头：“这本书是我从上一本写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构思的，所有的人设和情节都是我自己一点点想出来的。那位作者说我抄袭并没有证据，连调色盘都没有，空口鉴抄，但她有一些粉丝，她说了就有很多人信。”

　　“你能证明自己没抄袭吗？”郭牧问。

　　“有一些和亲友的聊天记录，我们聊过一些设定，但是没用的。八月的我一直试图在社交软件自证，但越是自证越没有用。用来自证的内容也会被一直攻击，拿出聊天记录，她们会说聊天记录可以造假，拿出文件时间，她们说可以p图……我不知道八月的自己是怎么支撑下来的，那些私信，用词非常……呃，总之就是骂得很脏，甚至可以说恶毒。”

　　“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验到网爆，说实话，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隔着网络，可以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大的恶意。”

　　“这件事对你的影响很大吗？还体现在哪些方面？”

　　“很大，除了被网爆之外，我的粉丝也流失也不少，更重要的是，我已经被打上了抄袭的标签，以后再写新的东西，也没有人会相信我了。”边彤喝了口水，继续说：“而且，从我写小说开始，从未断更过一天，但八月的我有将近半个月没有更新。我很喜欢写东西，如果因为这件事，剥夺了我写东西的信心和能力，我不能原谅。”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想打官司，我查过了，她空口鉴抄污蔑我抄袭，属于侵害我的名誉权，我可以要求她道歉并赔偿。”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给你介绍律师。”惊诧于边彤的勇气，李跃准备帮她问问秋爽女士有没有认识的玉山擅长这方面的律师。

　　“但是令我感到困惑的其实是另一个方面。”边彤继续说：“因为大家八月的记忆都没了，那位作者并不记得这件事，那些曾经网爆过我的人，也都不记得了。”

　　“我9月1号发现这些事时，给那位作者发了私信询问。她并没有发现曾对我空口鉴抄，而是礼貌地问我是谁，发生了什么事。我甚至无法将这个温和礼貌的她与那个曾在八月说我抄袭，引导粉丝网爆我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段丢失的时间抹去了施暴者的痕迹，但我，八月受到了伤害，九月回看时，又再次被伤害。施暴者不记得自己的暴行，受害者却要重温伤害，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我还问过一个给我发了最多漫骂的人为什么。他说‘你是谁啊’、‘八月我骂你了，那肯定是你做了该骂的事’、‘我不记得我骂过你’、‘为什么要为8月的我做的事买单？’。”

　　“这让我一度陷入了迷茫，当一个人做的事他忘了的时候，还需要为那段记忆买单吗？”

　　这个问题让李跃和郭牧也陷入了沉思。

　　边彤继续说：“我在网上看到一个例子，一个脾气很好，待人和善的阿姨，在九月成为了杀人犯，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杀过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九月的她与以前一样，善良而温和，这样的她有必要为了八月做的事买单吗？”

　　“但很快，我想明白了。忘记了不代表没做过，不代表没有人被伤害。就算九月不再记得，但做过的事就是做过，不会因为不记得就不存在。八月的你和九月的你，说到底依然是同一个人，那就必然要为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买单。”

　　送走边彤后，郭牧将素材导出来拉了一遍，说：“跃哥，学姐话也太少了，除了必要的，旁的一句也不说，这个素材剪出来，可能只有一开始视频的一半，这可咋整？”

　　“还有好多网友说我们的选题逐渐没意思了，没有一开始那几期好看。”

　　李跃正在看邮箱里新的投稿，闻言说：“这也正常，我们选题需要从投稿中选择，而投稿的都是看过视频的粉丝。华国这么多人，看过我们视频的能有多少？这些人中又有多少受到了八月的影响？受到八月影响的又有多少会给我们投稿？投稿的这些又有多少在玉山或者能来玉山？”

　　“嗯……”郭牧想了想说：“你说的有道理，真正受影响很大的人还在焦头烂额呢，警局门槛都要被踩烂了，哪还顾得上看什么视频。”

　　“对啊，像纪灵珊爸爸，巴不得每分每秒都用在找女儿上，你让他来接受采访，根本不可能。”

　　“所以，生活远比我们能拍到的更离谱，也更糟糕。”

　　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李跃和郭牧赶紧跑到楼梯口往下看。

　　只见尹嘉信带了几个人，正站在前台前与站起来的卫鸣对峙。地上躺着原本放在前台桌上的电脑。

　　郭牧惊得连连卧槽，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小声问：“这什么情况？”

　　“尹嘉信又来了……”李跃皱眉，连忙拿出手机给张警官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