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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打算 ...

  •   自上次院中一述,谢崇礼也是真真正正的忙了起来,甫舟荣才是切实的瞧不着人了。真的看着也就只有在夜半三更惊醒时偶尔在窗边透气才能瞧见厢房里灯光将谢崇礼的身影透在窗上。
      原先甫舟荣还有些顾忌,总觉得这大好的事儿怎会落到他身上。可在这些时日里除了不能离府太远外倒是真的没有任何拘束。而在这宅院里休养的一个多月里,甫舟荣的面色都被养的红润了不少,更何况这些时日里甫舟荣借着出门采买的由头想出去探听一下甫家近况如何,大街小巷里传的都是甫家嫡长子闹出的案子惹了一脑门子的官司。
      这可把甫舟荣乐坏了,就连吃药都没那么磨叽,性子也外放了不少。
      临近大年三十的时候,甫舟荣通过图替他养身子的齐仲仁——齐大夫得了谢崇礼的首肯一手包办了府中上下的事宜
      谢崇礼难得在晚膳前回了府,简直是这一个月最早的时候了。
      他就挺直的站在宅院的不远处,夕阳将谢崇礼的背影拉的很长,似乎是将那繁多的疲累都融化进了延长的影子里。面对着灰败难见云开的未来,谢崇礼无端的、难得的叹了口气,这一叹,好像是要把难过与怅惘都叹尽了。
      还未待谢崇礼细细想起从前的那些过往,便听见了宅院里传出几声嬉闹,谢崇礼走了进去,就瞧见甫舟荣披着一件红色的袄子,将脸衬得比他一月前见到的还要漂亮。甫舟荣的脸上不复从前那般瘦削苍白,脸上有了些软肉的样子更加意气。
      是的,意气。
      谢崇礼记得他刚将甫舟荣接到府里的时候,眼里都是沉寂的死水,举手投足满是慵懒的无所谓——对任何事情的无所谓,包括死亡。而如今,甫舟荣已然能与旁人谈笑风生了,随意的一眼都是灵动。
      之间甫舟荣与当初谢崇礼派过去的两个侍女笑着说了几句,然后指挥两人一齐布置着院子那气氛热闹的连谢崇礼这个主人家回来了都不晓得,。
      不过谢崇礼并非很在意这些,只是无奈的笑了一下,放轻了动作想回自个儿的房中倒是其中一位侍女眼尖,惊呼了声:“少爷,谢大人回来了!”
      原先十分自然的甫舟荣闻言无端的踉跄了一下,虽然他已经适应了这儿的生活、也明明知道谢崇礼待他有恩,但对上谢崇礼还是有几分尴尬与不适应甚至还有些许复杂的心绪。他“啊”了一声,不自觉的收敛了几分笑意唤:“谢大人。”
      听了甫舟荣生疏的一声,谢崇礼也意识到了岁月在他们之中插入了太多的陌生,剩下的全是疏离与拘谨
      并非曾经的惦念和后来一味地付出便能将裂隙修复。再如何的补偿也只是补偿罢了,已经过去的也都只能变作遗憾不堪回首。
      谢崇礼并没有将酸涩表露,只是对着甫舟荣道:“你用我来一趟书房。”
      甫舟荣应了声,也便随他进去了。
      书房内,谢崇礼习惯性的想去灭了炭火,又念起此处有甫舟荣在也就停了动作转而扶着桌沿将目光从甫舟荣身上移开,免得他说不出话来:“之前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办妥了,只是不知你今后如何打算。”
      甫舟荣从入了甫家之后惟一的念头便只想与其瓜葛尽断绝,至于旁的打算近乎是完全没有想过,毕竟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够这么轻而易举的逃脱这个牢笼。
      或许曾经是有的,甫舟荣想。他记着早些时候母亲身体康健的时候,见他口齿不清的念出几句诗时的欢喜,还将那时的他揽在怀里拍着、自豪又骄傲的夸着:“小舟真厉害,往后定是个念书作为人民好的大官儿呢。”
      至于当时是个甚么样,甫舟荣大都忘的差不多了也就只记得后来母亲疲弱的咳声与仅剩的几句托孤叮嘱了。
      谢崇礼任由甫舟荣沉默着,也没急着催他,却从甫舟荣偶然流出的落寞中窥得一丝过往。
      半晌,甫舟荣眨了眨眼睛,说前还有些犹豫被拒,试探道:“打算念个书,考取功名罢。”
      闻言,谢崇礼倒是顿了一下也没什么显而易见的反应。但甫舟荣却是一眼捕捉到了他的变化,也没甚么意外的,而后退让了一步改口:“不考也无甚大碍,习点字也行。”
      只是谢崇礼闻言,反而更沉默了这使得甫舟荣有些遗憾的难过,毕竟这些时日谢崇礼对他确实是有求必应。一开始甫舟荣对谢崇礼提出的要求可谓是千奇百怪的,可谢崇礼非但没有斥责他,更没有将他赶出去。
      相反的,谢崇礼依着甫舟荣的要求还十倍百倍的应他。这可将甫舟荣养的丢了曾经的一些警惕,教他没了分寸。这下好了没了分寸只会徒增失望。
      谢崇礼也不晓得甫舟荣如今在想什么,毕竟他们分开的这些年里足以让甫舟荣从一个小团子抽条成少年人,思想更不同儿时那样简单。
      “我并非不允你考取功名。”谢崇礼斟酌了片刻,不知要怎么才能将如今局势简单明了的解释与甫舟荣他的顾虑。
      “当今上面那位不愿听取忠言便罢了,只是他不仅不信肱骨之臣,也不信寒门子弟。。更何况还任由外戚、宦官盛宠肆意干政,这也使得那些利欲熏心之辈干出一些荒诞的打压与剥削,就连学堂之中也不乏趋炎附势之徒。我忧心你受了欺负,更担心无法护住你。”
      谢崇礼在讲这些的时候并未将自己家的惨剧放入其中,他哪里舍得甫舟荣知晓那些悲戚的往事,只能尽力的以一个局外人的方式解释。
      只是谢崇礼不忍甫舟荣失望的样子,想起他本就要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更何况谢崇礼本就不愿甫舟荣在这乌烟瘴气的宦海沉浮,自然要尽快将整顿的事情提上日程。
      于是谢崇礼抬起那双沉静的眸子注视着甫舟荣,笃定又认真的承诺:“至多三年便可以参加科考,我会在三年内尽力扫清障碍。但在此之前你得先达到可以参考的水准才行我会让人去请先生来教你,只是与同龄人相比或许落下的课得有不少,你需得更努力些。”
      听了谢崇礼的话甫舟荣并不觉得压力成山,反而抿唇想压下翘起的唇角,可眉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毕竟甫舟荣都没想到谢崇礼能直接将教书先生请进家中,这下子可不好么!请先生入府,要教导的学生只有他一人想来总比在学堂中十数名学生只有一位先生要好。
      到底甫舟荣还是没忍住欢喜,扬唇笑道:“好,我明白了。我会的。”
      至于谢崇礼说的那些官场险恶都比不上他能习字这事儿来的上心。
      谢崇礼瞧着他的开心样,到底也没能抵挡住同他喜乐的情绪笑说:“等过了年我便将人请来,至于笔墨纸砚这些物什想来我用的你未必用的惯,那便去外面的铺子里挑些自己喜欢的,行吗?”
      其实在这些日子吃穿用度都花谢崇礼的银子时便想过,待他有了出息,再还谢崇礼的这些恩才行。
      甫舟荣点了点头。
      从前甫舟荣在甫家的日子苦的有些不像样,饿了要么抢食剩饭、要么寻着地上的野草野果才能勉强饱腹。若只是食不饱腹也便罢了,只是甫家的公子小姐都极其喜爱捉弄他,当做奴仆什么的都算是好运气了。语言与肢体的凌辱鞭打更是数不胜数,就连下人们都在看碟下菜,折腾甫舟荣。
      甚至甫家上下所有人都嘲笑甫舟荣和他的母亲一样,一个是野种,一个是下贱胚子。可他母亲本就是良家女子,不过是进京途中被一人弓虽上了才不得不生下他。更何况即便甫舟荣是甫深的孩子,但甫舟荣的母亲却从未因此怨恨他,甚至还认真的想同普通人一样抚养他长大,怎会像甫家那些人说的一样贬低的一文不值!
      可以说甫舟荣长这么大,受过的无条件的好只有两人。一个是早逝的母亲,另一个便是前不久将他从泥潭中拽上来的谢崇礼。
      这种好,自从甫舟荣的母亲离世之后便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毫无保留,真挚又包容。
      至于谢崇礼所说的什么三年,甫舟荣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能够念上书便是一种奢望,为甚么要去留恋那些根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呢?
      话虽如此,但甫舟荣莫名的相信谢崇礼的承诺。不就是三年而已,即便是等这一辈子甫舟荣也是愿意的。虽然并不想承认,但甫舟荣确确实实是将谢崇礼纳入了心间。
      谢崇礼瞧着面前皮肤白皙的少年从迷惘愁心转而晴朗之后,生疏的抿起了鲜少的笑容,眸子里的光芒熠熠生辉,他说。
      “‘兄长’,我能这么喊你吗,谢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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