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脑壳》麻雀猫

29、第 29 章

　　“有—丧—尸—啊——！”

　　秦方用尽全力爆发出她自来到这里最响亮的一声尖叫，效果可谓拔群，周围所有正在卸货的人都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工作，把目光向他们这边投过来。

　　“嗯、那个、其、其实我不是——”面前的“丧尸”还在试图解释着什么。

　　秦方的精神已经快崩溃了，“你、你不要过来啊——”她瞬间后退两步，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一步步逼近的“丧尸”，正当她想再站起来继续逃跑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的人群中传来。

　　“秦方？是秦方吗？”孙悦拨开人群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中间跌坐在地上的秦方和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焦牧，于是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见到孙姐的那一刻，秦方像看到了救世主一样，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向她跑过去，抱着她的腿慢慢站了起来，躲在她后面小声说：“有丧尸，”她指着那个刚才那个想要帮助自己的人“就是那个。”

　　孙悦看着眼前站在原地尴尬不已的焦牧，叹了口气，对秦方说：“他不是丧尸。”

　　“我不信，”秦方说：“你看他的样子。”跟丧尸一模一样。

　　“这个……有点难解释，等等！你不知道什么叫‘增殖病’吗？”孙悦问道。

　　“嗯？什么病？”秦方大脑突然宕机，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孙姐也没再回答她，转而对那个一直呆站在她们面前的“丧尸”道歉，“抱歉啊，她刚从外边儿过来，不知道你的事儿。”

　　“啊，没事没事。”那只“丧尸”无奈的笑了一下，也没再说什么，接过秦方的小推车推到了运输货车旁，把上面的箱子依此搬了下来递给了车上的人。

　　确定了对方真的没在意孙姐才转过来，对着瑟瑟发抖的秦方问道：“增殖病，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真不知道，”秦方真的没听说过。

　　“怎么可能呢？你以前到底生活在哪儿？天上吗？”孙姐长叹一口气，给秦方布置了任务，“你现在去，资料室，去查查到底什么是增殖病，好吗？”

　　“嗯，”秦方点点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一样离开了2号通道。临走时还不忘看了一眼刚才被自己称作“丧尸”的那个人，他还在认真搬运物资。

　　或许我错了。她想。

　　直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秦方才放松下来。我还要去图书室查，随即调出了机械脑道：“机械脑，查一下什么是‘增殖病’？”

　　“正在搜索，”机械脑查阅了一下网络，“增殖病，2036年由美国科学家奥丁·斯塔夫提出的疾病，初次被提及则是在美国科学家芙蕾亚……”

　　“停,”秦方打断她，“我现在对这些理论不感兴趣，直接告诉我成因和症状。”

　　“成因：‘大灭绝’后全球有不到0.01%的人类体内出现增殖抗体，不会被病毒感染为失去自主意识的丧尸。”

　　“还有这种好事？”秦方震惊，“那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症状：增殖病患者若被感染，伤口处会依然会丧尸化，之后会逐渐愈合，但会留下形状可怖的疤痕，他们不会向丧尸转换，但是体内会一直携带丧尸病毒。”

　　“这样啊……”秦方理解了，看样子刚才的人估计就是增殖病患者。

　　“增殖病患者不仅会在体内携带病毒，而且会伴有严重的后遗症。”机械脑又说。

　　“后遗症？是什么？”

　　“他们的衰老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很多，并且伤口不会愈合。曾有研究者提出增殖病患者比常人具有更严重的暴力倾向，后被证实为谣言……”

　　“这样看来他们还挺可怜的。”秦方心里很不好受，刚才那个人那么慷慨的要来帮助自己，自己却大喊大叫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她又做错了一件事，她又犯蠢了。

　　我刚才到底为什么要大叫？她双手抱头抵着墙，心中无限后悔，不停地用头轻轻撞墙。

　　“我又犯错了。”

　　“嗨，你是想来借书吗？”一个戴着八角帽的人从旁边的门内探出上半身，说道：“借书不需要门槛儿的，不用什么证件。”

　　“嗯？”秦方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机械脑带到了资料室门前。看着那人充满期待的眼神和热切的话语，只能点点头。

　　“你想借什么书？”

　　“呃，有关于增殖病的。”

　　“增殖病？嗯……我记得倒是有几本儿医学期刊什么的，不过里边儿内容挺无聊的，而且一般人看不懂……”

　　秦方点点头，说道：“这样啊，那就算了，我先走——”

　　“但是这里有一本有关增殖病人的摄影集，不过不能外借，你愿意留在这里看吗？”

　　增殖病摄影集？还有这种东西？秦方好奇，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我在这儿看就好，不用带着去。”

　　“那好，你跟我来。”八角帽领着秦方进了资料室内，越过了几排供人阅读的长桌，秦方这才发现资料室内用来储存资料的并不是书架，而是一排排紧贴在一起，密不透风的密集柜。从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我记得就是在这儿。”八角帽喃喃道，在一个柜子前停下，接着转动柜子侧面的把手。只见在他摇动时整排柜子缓缓移动，空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一条小道。秦方顺着里面望去，发现里面柜子两侧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书籍和纸张。

　　“就是这个。”八角帽走进去掏出了一本摄影集交给秦方。秦方看着手里的这本摄影集，封面上是一个盯着镜头的外国女人的半身像，下面写着题目：《戈瑞摩根——增殖病实时记录》。

　　“这就是那本增殖病摄影集，我个人挺喜欢的，”八角帽没给她回答的时间，“阅读的话去那边桌子上，读完了直接放在书桌上就好，我下班会收拾的。”他好像很忙的样子，语速很快，“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我还有好多事儿要干呢。”

　　还没等秦方回答八角帽就又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只留下秦方拿着那本影集呆呆的站在原地。过好一会儿才来到了长桌上坐下阅读。

　　封面上那个外国女人的眼睛很深邃，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镜头，嘴微微抿着，身后是一片灰绿色的树林。秦方这时才发现在那行题目的下面是女人抬起的一只手，手腕处是一圈红紫色的疤痕，那是被丧尸攻击过后的伤口。

　　她在看什么？秦方不自觉地摸上封面上女人那处被抓伤的地方——当然是平滑的。就这样，她翻开了那本影集。
　　原来，这本影集讲的就是封面上的那个女人——戈瑞·摩根，在2035年“大灭绝”开始后，与一名叫艾什·伍德的医学研究生共同逃亡至美国西海岸研究所的故事，他们一路上所经历的见闻，以及她自己身上的增殖病发展状态。影集的第一页就介绍到：戈瑞·摩根是世界上有文字和图片记录的第一个增殖病例。

　　影集里详细记录了他们旅途中的每一天戈瑞的伤口的发展及感染情况，直观地向读者展示了增殖病的伤口从遗留到溃烂，最后痊愈的过程。秦方盯着书上图片中女人手腕处触目惊心的伤口，一页页翻过去，看着她的伤势逐渐变得稳定，整个人的精神也好了起来，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动。

　　当然，影集的内容远不止这些。那些两人一路上的见闻：被幸存者哄抢的超市货架，城市中被打烂的橱窗玻璃，森林中无人打理的谷仓农舍……一张张照片让出生于2065年的秦方切身体验了2035年“大灭绝”后人类社会逐步走向崩溃的过程。

　　而整本影集的最后一张，也是令她感到最暖心的一张。摄像机背后的人终于出现在镜头前，那时一个男人，艾什·伍德，他看起来也不大，他与他一同站在一起，相视一笑，镜头幸运的捕捉到了这个瞬间，将他们永远的定格成一张半身自拍照。

　　他们两个之后怎么样了？秦方无从知晓，影集到这里就结束了，任她翻遍整本书也没有找到后续关于两人的结局。不过她想竟然这本影集能够出版，那就表示着大概率他们的结局不错。

　　她合上书，再次与封面上的女人面对面。她在悲伤吗？还是欢乐的？她在看什么呢？秦方看不透她眼里的情绪。突然，她从女人瞳孔的反射中发现了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物体，赶紧凑过去仔细辨别，那是摄像机。

　　哦，原来她是在看着镜头后面的人。

　　她从桌上站起来，把影集放在了自己的正前方，然后举手向在不远处忙活的八角帽示意自己已经阅读完毕，然后悄悄离开。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要向刚才遇到的增殖病患者道歉。